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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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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床边的手机不停地闪烁,静着音。沈烈起先并不在意,也没去查看。毕竟那是她的隐私。
但架不住它足足闪了半个小时。沈烈没办法,在它安静的片刻拿了过来,他吓了一跳:几十个未接,而且分布均匀,三分之一来自“小秦秦”,三分之一来自“小芒姐姐”,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子夜弟弟”。看来不是公司有事儿找她,而是她的朋友们担心她了。
他不想叫醒左安,便在“小芒姐姐”的再次呼叫下,接起了电话。
报个平安,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他想。
“小安!你怎么才接电话?!”对面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儿。
沈烈看了眼手机,确定那是位“小芒姐姐”。
“呃——您是——”他正要问对方是不是夏子夜弟弟。
“你是谁?!这不是小安的手机吗?!”
警惕几乎沿着信号汹涌而来。
沈烈走出房门,认真解释道:“您好,我叫沈烈,是左安的——朋友,请问您——”
“朋友?”那警惕不仅未减,反而更甚,“我从没听小安提到过你。”
“那您是?——”
“我是她的男朋友,夏子夜。”
沈烈轻轻笑道:“我倒是经常听安安提到过你,你是夏小芒的弟弟,也是带安安入门木雕的半个师傅,对吧?”
显而易见,“男朋友”的身份并没有唬住沈烈,夏子夜涨红了脸,不过咄咄逼人的气势依旧:“把电话给小安。”
“她病了,在休息,是有急事儿吗?”
“病了?休息?”
沈烈听得出那担忧真挚而迫切,便放下不满,绕过那些亲密的碰触和牵挂,耐心解释了一番。
“你把位置发给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安安的手机密码。”
对方似乎有点满意,不过需求未变:“那你加我微信,号码XXXXXX,把你的位置发给我。”
“为什么?”
夏子夜毫不隐晦:“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假,位置发给我。还有——别那么称呼小安。”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姐!”
“接通了吗?”夏小芒从洗手间回来。
“你知道沈烈这个人吗?”
夏小芒涂抹着护手霜,不紧不慢道:“怎么,是他接的电话?”
“嗯。那个人说小安病了在医院,正在休息,所以没有接电话。你知道他?”
夏小芒点点头。
“那你还知道什么?”
夏小芒示意他坐下,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那边的工作坊刚弄好就过来找她了,结果却联系不上人,这好不容易接通电话了,却是个男人接的!”
他沮丧至极,低着头:“都怪我,光顾着忙工作坊,平时都没时间联系她。她病了我却才知道……我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喜欢她……”他抬起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毅然决然道:“姐,我知道你是不想打扰我在工作坊的事儿,所以小安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现在我那边告一段落了,你说吧,我不想被瞒着。”
夏小芒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哪有什么瞒着不瞒着的,你这艺术家的敏感细胞能不能收一收。最近我们都很忙,有段日子没见面了,也没怎么在微信上聊天。沈烈那个人我知道,是她的同事,他们关系很好。前天时候小安是有些发烧,就请了假没有回来。既然联系上了,确定她没丢,你就不要担心啦。”
说着她便起身要走。
“诶诶诶,你别走啊,”夏子夜拦住她,难以理解的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呢?她在S市,谁照顾她?住哪里?怎么今天又去了医院?是不是真的在休息不能接电话?还有……他们关系好,好到……什么程度?你,你到底是不是她的好姐妹啊?怎么都不问问?”
“小安是个成年人了,会看好自己的。”夏小芒还是要往外走。
夏子夜硬是把她拽了回来。
“再是成年人,她也是女孩子,又生着病,谁知道沈烈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人品怎么样?!”
夏小芒无奈坐回沙发,认真问道:“那你到底担心小安生病,还是担心她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担心她吗?”
“前者是担心她,后者是你自私。”
“姐——我——我都担心不行吗?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沈烈的定位已经发了过来,还附了留言:安安还在休息,等她醒了我告诉她,让她给你回电话。请你也和方秦、夏小芒说一下吧,不用担心她。
夏子夜看了眼夏小芒:“没空和你说了,我要亲自去一趟。”说着便开始往背包里塞东西。
“去哪儿?”
夏子夜闪了一下手机给她:“小安呆的医院。”他一边收拾一边生气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叫沈烈的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夏小芒猛地抢走他手里的东西,冷然道:“小安不喜欢你,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了?”
夏子夜虽有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却依旧昂然:“那又怎样?现在不喜欢,以后会的。”不过那倔强也只勉强了几秒,他失落道:“上次,你不是还让我加快速度,还鼓励我吗?”
夏小芒叹了口气:“可能晚了。”
她接通方秦的电话,打开免提:“联系上了,在医院休息睡觉,沈烈接的电话。”
“哦,我估计就是,”方秦的语气比刚刚的夏小芒还轻松,“沈烈在旁边咱们就不用担心的。小安每次重感冒,没有一个礼拜是下不来床的。”
“为什么?”夏小芒问道。
“哈?为什么?”方秦对小芒的反应感到迷茫,“下床吗?”
“我是说为什么咱们不用担心……”
“……”方秦依然不明白夏小芒要问这个她自己也清楚的问题,只好再次回答道:“上次我跟你说了呀,沈烈看小安的眼神哦,温柔得……旁边的人看了都会心动……”她似乎陷入了对那眼神的回忆当中,停了停,又说道:“再说,上次他在我家住,也没出啥事儿啊,人品还是有保障的。而且小安她对沈烈——”
“在你家住?!”夏子夜惊道。
“呃——子夜,你也在旁边啊?hello哈……”她明白了,夏小芒这个坏蛋,是要借她的口让她的弟弟死心。
“她对沈烈怎么?”夏小芒故意追问。
“那个……”方秦在脑海里找寻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委婉的词汇可以代替,只好靠语气:“她对沈烈……也……喜……欢……吧……啊?”末了再加个疑问。
“是小安亲口说的吗?她——喜欢那个人。”夏子夜颤抖着问道。
“哦,那没有,那没有,我们猜的。”方秦在电话那头直摇头,仿佛这样就可以免去她不得已中给夏子夜带来的伤害。
“知道了……”夏子夜默默拿过书包,背在身上。
“你还要去?”
“我要亲口听她说,否则……我不会死心的。”
左安的烧慢慢退了,她清醒了过来,看到沈烈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真是一种能透到心灵的目光。
“沈烈……”
“我在,安安。烧退啦。”
“唔。你……开完会了?”
“嗯,很快就开完了,”沈烈点点头,把左安扶起来,递过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水:“喝点吧,烧得太凶了。”
然而左安盯着他,问道:“沈烈,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好看?”
那点虚弱却成就了这句话的香软。
他差点沦陷,沈烈深吸一口气,故作不经意:“还有心思去想好看不好看,你现在是要好了吗?”
她却咳嗽的厉害。
未等沈烈说什么,医生过来了,做了一大堆检查,下午晚些时候,医生像审判一样宣布:“急性肺炎,去办住院手续吧。”
“住院?”左安急了,“不行,我明天就要回去,工作上事情太——”一波咳嗽阻挠了她。
医生继续审判道:“之前检查本来没什么大事,你是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又着凉或者熬夜了吧?你们年轻人就仗着自己岁数小,不在意,这急性肺炎可不是小事儿啊,我都接诊过高烧脑子烧坏了的成年人。你怎么也得住院两三天,可不敢再大意。”
“不是,医生,我身体一直很好,只是几年才感冒一次,一感冒症状比较严重而已,其实没事儿的!”左安说得着急,有些喘了。
医生见过不少这种坚持自己没事儿非要上班的年轻人,他毫不留情问道:“是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你看得懂化验单吗?”
左安还要辩驳,沈烈站起来:“好的医生,我这就去办手续,谢谢您。”
“那你好好劝劝她吧。”
医生摇摇头,走了。
“沈烈,我真得走。现在赵腾一个人顶着呢。北区最大,组织架构调整,新系统基础数据维护……这些工作量他一个人做不完,会耽误北区转型进度的,你应该知道项目进展啊!”
沈烈坐下来,温柔劝道:“嗯,我知道是大工程。所以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彻底好了,才有力量能全力以赴,不是吗?昨天晚上就太急进了,学到那么晚,不然也许今天什么事儿都没有。都怪我,应该拦着你。”
可是却因为想与你多呆一会儿,偏偏忍住不说。
他心里有愧,觉得自己太自私。
“哪里能怪你……”左安估计多半是因为压力和心急,把病毒给勾出来了,她懊悔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林姐说,人得对自己负责,有重要事情时,有责任确保自己不生病,不出事,免得拖累了整体。可是我……”她越想越气,无奈自问:“为什么我偏偏这会儿病了,还总好不了!”
“因为你——”沈烈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因工生病吗!”
“我——我是吗?”
“整夜处理车祸员工的安抚工作,为同事紧急输血,这不是吗?”
“但是——我还——”
“安安,”沈烈眼睛亮亮的,满是期待:“如果林姐同意,你后天开始在北区驻地办公一段时间,直到康复,可以吗?像我们一样弹性工作,也不考核在哪里办公,只需要把工作做好,可以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可是怎么和林姐张口申请呢?
“你先回答我,你愿意吗?”
“……嗯。但是……我不只是因为工作的事儿着急回去……”她说到后面,不太确定要不要继续。
“还有别的事儿?”
左安满眼愧疚:“对不起。”
“嗯?”
“那条围巾,太受欢迎,今天早晨时候同事们争着披………不小心弄坏了……我要回去想办法补救……”
她其实心里是特别气的。第一次把围巾围在身旁时的温柔细腻,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清晰无比,她总觉得那是属于沈烈的独特质感,就像应该只属于她的沈烈的怀抱。不要说撇到了楼下杂草中风吹日晒还撕破了,哪怕是别人朝她借去披一会儿,她都不会愿意的。
在沈烈的事情上,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越来越在意。
沈烈却心头软软的。
“安安,”他心中的柔软都化在了眼角,“咱们肯定能找到又把它变好的办法,我保证。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你快快好起来更重要。”
那目光让她想要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好。
于是左安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沈烈笑笑:“饿坏了吧?”
左安却摇摇头。
沈烈心疼道:“昨天还那么能吃,看来安安今天真的病得厉害。”
左安委屈道:“沈烈,为什么你总用我有多能吃来判断我病没病,你以前是养猪的嘛?”
沈烈十分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其实多年来我隐姓埋名,苦心孤诣,忘我地投入到馋嘴兽的饲料研发中,就为了遇见她时,能让她吃的欢乐~”
左安烧得通红的脸溢满笑容,虽然还是虚弱得很。
“好啦,”见左安精神好一点,沈烈稍微放了心,“那我去办手续,再回去给你做点饭,医院的伙食可比不上我的~”
“那——电脑给我带过来呗?”
“先说好——不可以像昨天弄到那么晚。”
“保证十一点前躺下睡觉。”
“十点。”
“……”
“九点半。”
“诶十点十点,十点哈~”
沈烈正要走,想起个重要的事儿:“你的朋友们打了很多很多电话找你,我——接了一个小芒的,是她弟弟打来的。他很担心你,”沈烈笑笑,没有提“男朋友夏子夜”,“跟我要了地址,怕我是坏人骗他。你别忘了再打给他们。”
左安的表情一时比较复杂。
“那我走了,一会儿就回来。”
“哦……”
“子夜要来医院?!”
左安被这个消息刺激得中气十足,同一个病房正在休息的病人全都看向她。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芒,我不是跟你道歉——你,你就没拦着他吗?”
小芒刚到学校,她找了个风景好的长椅坐下,一对对校园情侣从她身边或是甜蜜,或是欢快地走过,还有旁若无闻深情拥吻的。
‘’哎,”她想起她那情路坎坷的弟弟,“小安,我是想,你这次让他彻底死心吧。”
“什么意思?我一直拒绝的不算委婉吧?”
“这小子认死理儿得很,这倔强执着的劲儿是搞艺术的好性子,放到感情上就太折磨了。他这次大老远的去找你,除了担心你,他还想确定,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左安声音极轻,却笃定。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好,那就告诉子夜。都说长痛不如短痛,别再让他惦记你了。”
“小芒,谢谢你啊。”
“怎么突然谢我?”
“因为你一直没给我压力呗,毕竟你是他姐姐嘛~”
小芒站起来继续朝学校里面走,周围卿卿我我的实在太刺激。
“哎,你以为我不想让他把你娶进门啊……但是你不喜欢嘛……你知道我更讨厌强人所难,道德绑架亲情绑架这些啊~”
“那也是要感谢你的。”
“行啦,先把身体养好吧,出差出成急性肺炎,沈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周末你能回来吗?别忘了方秦带着她未来先生请咱们吃饭的事儿。你能把沈烈带上不?我还没见过他呢,让我和方秦帮你把把关~还有下周你就过生日了,想要啥礼物啊——”夏小芒越说越快,在教学楼里小跑了起来,“我马上要挂电话上晚课了——这老师是动保界的男神,前排不好抢——你有力气时候记得挨条微信回答我哈——拜拜!”
“诶我——”我和沈烈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啊 ……“——唉。这急性子……”
左安躺回被子里,思考夏子夜到来之后,她要说些什么。
沈烈熬了粥,做了几个口感脆爽的菜,还烤了几个蛋挞,路上买了各种她喜欢吃的水果。
他带着这些东西走进病房,把饭菜,蛋挞摆好,香味儿飘在病房里,引来了一阵羡慕。
“哇姐姐,你男朋友手艺好棒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嗓门亮亮地说道。
“是啊是啊,小伙儿长的好,又能过日子,真不错……你有弟弟吗小伙子?”这个赞美来自一位每周都给自己姑娘安排相亲的大妈。
左安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正要否认,沈烈却又拿出一些蛋挞挨个分给病房里的其他人,再回过身一勺勺喂她喝粥。
左安的脸便一直烫着。
“他们都看着呢……”她压低声音说。
“所以啊,解释也没有用,”沈烈吹了吹勺里的粥。
他喂了左安一勺,说道:“对了,我从医院租了陪护床,晚上在这陪你。”
左安愣住。
她本来以为要一个人冷冰冰过一晚上,还暗搓搓怀念沈烈那张有着他气息的大床,所以当沈烈提出要陪床的时候,她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得直点头,然而点头的指令还没下达,就被夏子夜晚上到达的提醒给打断了。
所以她的表情在兴奋和失落之间扭曲了一秒。
她不想隐瞒,决定实话实说。
“晚上我得出去一下,简短的一下。”左安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沈烈。
“上厕所?”沈烈没在意,继续吹着下一勺的粥。
“去杀人。”左安回道。
沈烈乐了:“别胡说八道,旁边有小孩子。女侠你是要去行什么侠,仗什么义啊?”
“有人来看我,说个事儿,所以我得出去一下。”
“没听说探望病人,让病人出门迎接的。”
“我要去杀死一颗对我念念不忘的心,这屋子说话不方便。”
沈烈舀粥的动作停住了。
左安有些紧张。
“这么决绝?”
“快刀斩乱麻啊,这种事儿磨磨蹭蹭,岂不是耽误大家,最恨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搞暧昧了!”左安义愤填膺。
“女侠说的对,小的支持!等这可怜人到了,你穿好衣服去楼道尽头那个开水间跟他说清楚,别去楼外,免得让冷风把肺炎吹得更厉害了。”
“呃……开水间……”
“不够浪漫?”
“……好吧。那你在这等着我。”
“嗯。”
哇,那今晚沈烈就可以陪床了……睡得……那么那么近……
她总有种占了他便宜的感觉。
“那个人……”沈烈慢慢说道,“是……夏子夜吧?”
“……”
“接电话时候,他说他是你的男朋友。”
“!”
“不过我当然没相信。”
“……”
“他在这里出差?”沈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他……坐飞机过来找我……现在应该快落地了……”
沈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吃醋就吃醋嘛,干嘛遮遮掩掩。
左安得意地想。
夏子夜靠着沈烈带来的强烈危机感,一言不发地从B市赶过来,那气势有如执行敢死队的秘密任务一般,吓得两边同座的乘客紧张了一路,要不是飞机满载,这两位早就要求换座位了。
然而终于站在病房门口,隔着门玻璃看到左安和另一个人男人有说有笑时,夏子夜所有的信念和倔强一瞬间便崩塌了。
他好像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左安。
她笑得如此明亮,甚至让他自己都嫉妒。
而那明亮的目光又紧紧聚焦在她眼前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她佯装发怒,却被眼波的温柔出卖,很快便丢盔卸甲,笑若春日的灿烂朝霞。
那个男人,却一直用着怎么都看不够的神情瞧着她。
他想没人会怀疑他们是在一起的。
他被自己的可笑刺痛了。
夏子夜几乎站不住。他被左安直截了当的拒绝过,也经常感受得到她的装傻不回应,可他总以为,只要时间够了,她总会感觉得到他的。毕竟除了他,左安一直以来并没有异性朋友。
是啊……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听说也不过三四个月而已啊。
对,三四个月!那能代表什么呢?!谁说那个男人就必然适合她了,谁说他就会是个很好的人了?时间的考验还没有开始,他怎么能轻易认输?
他振作起来,推开了门。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一瞬间便交上了火。
两个人冷冰冰地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沈烈——”
“谢谢你照顾小安,我是夏子夜。”他率先展开攻势。
“谢谢你赶过来探望安安。”沈烈毫不客气。
左安无语。
夏子夜避开沈烈,完全是另一幅语气问道:“小安,好点了吗?”
“好多了。”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两三天功夫,就住院了?”那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心疼。
不过左安摆出职业化的微笑,直奔主题:“子夜,你找我有事对吗?”
夏子夜假装感受不到这波拒绝:“我担心你,过来看看你,”他瞥了一眼沈烈:“但我找他有事儿。”
“啊?找他?”
这剧情不对啊?
“沈先生,有点事儿需要沟通,能不能去楼下花园里?”
夏子夜一身的攻击气场,左安倒是第一次见。
平时总是那个温温和和的弟弟模样。
沈烈毫不退却,直直迎接着他不友好的目光:“走。”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才刚到楼下,走在前面的夏子夜转身,直截了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烈也没有友好到哪儿去。
“呵,”夏子夜嗤笑一声:“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小安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也是我唯一喜欢的,我喜欢她五年了。我有两个人生理想,做世界级的雕刻大师,和娶她。我懂她的爱好,也能为她提供平台。我是B市人,今年留学刚回来,在远郊办了学院工作坊。父母是高知,我有个姐姐,她部队退伍又去读了研究生——你还想了解什么信息?”
“我对你没兴趣。你找我就是要自报家门的么?”
“小安喜欢B市,她说过很多次她以后都会留在那里。你这里距离B市说远不远,可是说近也不是那么方便的。”
沈烈浑身气场冰冷:“如果你接下来只是想聊聊安安喜欢什么,那我就回去了——我比你清楚她。”
夏子夜逼近:“那就不聊她,聊你啊,敢吗?”
沈烈不动声色:“激将法对小孩子才管用。”
“呵呵,胆小鬼和心虚的人总把别人的正常话当做激将法。”
沈烈没说话,朝楼上走去。
“你站住!”
沈烈依旧径直往前走。
夏子夜追过去拦住他:“你不会真的心虚了吧?有什么不敢讲的?!”
“别挡着我。”
夏子夜占住楼梯,怒道:“你没有对小安认真,是不是?!我问你,远的那些房子户口的事儿不说,就说办公室恋情怎么办,异地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还是说,你就没打算要和小安长久在一起?!你只是遇见她了,只想过当下。下周,下个月,你会陪在哪个女人的床边,你自己也不清楚?!”
沈烈盯着他,依然没回答。
那眼睛里是一双热不透的冷。
“如果,”夏子夜攥紧拳头,一字一狠:“你只是随便招惹,那请你现在就离开!”
“我爱她。”
那声音平淡,不激动,也没有任何强调,仿佛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巨大意义就该如此。天经地义。无需怀疑。不容反抗。
他绕过夏子夜,又道:“其他的话,我只想对她说。”
夏子夜愣住了,随即缓过神来:“你们认识才多久!你凭什么就说爱她?”
沈烈没回头,淡淡答道:“我也是遇见她之后才知道,爱对时间没有要求。”
他走到楼梯拐角处停下,想了想,还是说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喜欢你,你的出现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打扰。”
“你!”夏子夜伸出拳头,却在半空挺住。
这句话捅破了他心中隐隐的痛。
真的只是……打扰吗?
沈烈又缓缓道:“走吧,安安应该有话要对你说。不过就不要下楼了,她病着,别再让她吹着风了。”
左安站在病房门口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见他们回来了,她也向他们走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两个人同时问道。
一样的温柔和担心。
两个人互瞥了对方一眼。
左安有些尴尬。夏子夜出现后,病房里的男女老少已经八卦了她半天了,尤其是那个青春期正憧憬爱情的小妹妹,趁她妈妈出去的档口,她一刻不歇地向左安发问,这些问题展示了她自动脑补的两大型男艰辛追求,左安痛苦徘徊纠结的都市情感大戏,甚至连沈烈是霸道总裁,夏子夜是纯情少男的人设都配置妥了。左安无奈,只好借故离开病房,摆脱这些没影儿的脑洞纠缠。
她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说道:“子夜,我们聊会儿吧。”
“好。”
她看了一眼沈烈,他微微笑了笑,走开了。
他们果然来到了开水间,很暖和,就是周围一台一台规格超大的自动饮水机,让气氛有些怪异。
幸好这个时间段,打水的人并不多。
夏子夜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左安,他虽然回国有一段时间了,却几乎没怎么见到她。更别提好好地看看她了。
她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她一直有种特别的气质,很容易令人印象深刻,很灿烂,总会让人不自觉地美好地笑起来,灿烂之下,举手投足之间,又有种说不清的难以模仿的韵味,总搅合着他的荷尔蒙。
沈烈……也是被这样的她吸引的吗?他们……到底进展如何了?
他心中妒意再次升腾。
左安完全没有感受到夏子夜脑海里的思念和愤怒,她要彻底贯彻夏小芒的交待。
“子夜,”她表情严肃,“我很感激你这么远地过来探望我,我更感激这么多年你——”
“我爱你,小安。”
“啊……”
“不是喜欢,是爱,”他笑着,眼神里却是伤,“我未来的人生规划里,每一步都有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把我当成一个弟弟。没关系,也许是我哪里不够成熟,但我一直在成长,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发现的,我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不再是一个小男孩。我有这个信心,我也愿意等你发现。”
左安看着他,他此刻就已经不再是个男孩了。身上多了一股劲儿。
可是这股劲儿竟让左安想到的是沈烈。
紧接着是他的味道,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触感。
她才意识到,她的灵魂充满了他。
和任何人都无关了。不是谁不好的问题,是——她想要的那个人是沈烈,而已。
对不起,子夜。
尽管人生的规划里有她,叫人感动。可是——
“别等我。”她回绝。
“这是你第五次拒绝我。我还会试第六次。”
“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
“是……是因为……他吗?”
“是。”
夏子夜连呼吸都颤抖,他努力平复,说道:“你了解他多少,就轻易下结论,连个机会都不留给我。”
“要怎么给你留机会?”
“至少让我还有点念想,盼头,别把话说的那么死……”
左安轻轻叹了口气,她走近几步,坦诚地看着他:“子夜,我很珍惜和你之间的情谊。”
他的眼睛亮了亮。
“所以,”她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的师父,但你不该是我的备胎。”
“小安……”
“以后,咱们别再见面了,直到……你能大大方方开着玩笑,把这段过往随意提及的时候。这个——我愿意等。”
她看见夏子夜的眼圈儿红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可越是重视和夏家姐弟的友谊,才越该说得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你就……不怕后悔吗,如果,他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
左安笑了笑:“自己想好了,选的路自己负责,就不会后悔。再说了,我又不是明天就和他结婚,我和他都还没开始呢。不过……我相信我自己。”
“还没开始……”夏子夜苦笑,“你就这么肯定……”
左安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他心里苦海翻澜,身体好像被抽离,心也找不见,眼中的左安逐渐模糊,只剩下她坚定的目光,灼灼有神。
“真的就……哪怕……一丁丁点儿的……”
“没有,子夜。对不起。”她语气比眼神还要坚定。
“那……我每次找你,是对你的打扰吗?”
“我……会很有压力。”
夏子夜大大喘了口气,不让自己哭出来,他费力地笑了一下,缓缓道:“……看来……我今天来这……果然是多此一举……”他塌着肩,一点点转身离去。
原来绝望是冷的………
左安硬是狠着心,忍住没说任何宽慰的话。
连送也没送。
她回到病房,沈烈正坐在床边看书,旁边的陪护床已经布置好了。
左安心里一暖。
见她回来,沈烈站起来帮她把外套脱下放好。
“走了?”
“嗯……”
“所以你现在的心情是?”
左安躺到床上,沈烈给她盖被子。
“觉得自己……有点狠心……心里有些难过……”
“那是因为我们安安善良啊。”
左安歪着头,审视着他,问道:“那……你现在的心情是?”
“我?”沈烈坏笑着,带点宠溺的味道:“我可不善良~”
这一点笑配上这般字,闹得她心跳又偷偷丢了几拍。
她凑近沈烈,问了心里忍了半天的问题:“你们俩楼下说什么啦?”
他在她耳边轻轻回答:“保密。”
左安被那温热气息和低沉质感刺激得几乎轻吟,羞得避到了旁边。
她调整了一下,想起得给小芒打个电话好好汇报。
沈烈把电脑和手机都拿给她:“说好的啊,十点。”
“知道啦。哦对了,今晚我应该能把新绩效考核方法下,明年的人工成本测算出来,明天就可以拿给你看。”
沈烈也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不急,周五中午前给我就行,而且我明天去一趟总部,晚上回来——刘丰那个事儿要找我谈了,所以也没时间看文件。”
左安坐起来:“这么快?”
“是啊,现在转型的关键期,公司肯定是想尽快处理,别节外生枝,影响转型。”
“嗯……确实如此……”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沈烈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安安。谈话结束后,不管什么结果,我都马上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着。”
他们都喜欢这种共同面对的感觉。
却又都藏着自己独舔伤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