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山与_

9、年年

　　等陈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今天到校时间是下午六点，他也不急。
　　但他心里还是闷得慌。
　　他拔了手机充电线，又拿过手机，不知道翻些什么。
　　昨天看到的消息真是太不好了。
　　但他还是想再扎进去看看，总能翻出个什么照片，甚至是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裴迟应该是跳过舞的。
　　他在搜索栏旁边加上了跳舞的标签，看到了一大堆学校以前艺术节的各种表演节目。
　　他也能想象那么多爱慕他的女生看到这个结果的表情了。
　　可能他现在也差不多。
　　他没耐心的翻着，手指都酸了些。
　　他的目光瞟到了一个视频，是一个湿发的人在像水池的一个舞台里面跳舞。
　　《高一神仙帅哥在水里跳舞！速进》
　　他看到那双蓝眼睛。
　　是裴迟。
　　一定是他。
　　真的跳过舞。
　　应该是很像仙子的舞，按陈年的理解来说，那非常像莲花。
　　他焦急的点了好几下，手机卡顿了一会儿，才点进去。
　　伴奏是钢琴曲，整个曲调仿佛在索求救赎。
　　他看着屏幕里的人，在一团炸开的雾里，手上还是弹琴的姿势，脚下踩着水，舞台上面也在落水。
　　这样的舞蹈他第一次见。
　　很干净，但是看着很心疼。
　　屏幕里的人弹琴的起势随着音乐扬起也逐渐消失，手开始上扬，却又像个机器一样蹲落下去，双膝跪地，好似在在水里挣扎，但又给陈年一种感觉，好像他本来就属于那里。
　　蓝眼睛，湿头发。
　　陈年瞪大双眼看着屏幕里的人。
　　他抬手，又放下，仰头，又附身。
　　在水里跳舞一定很累。
　　他也没想到裴迟居然跳过舞，自然的点了收藏。
　　他瞅了瞅视屏浏览量，因为需要比较深的挖掘，还不算太多。
　　得想个办法私密它。
　　陈年被自己的想法蠢到了。
　　但是他很开心，他对裴迟的了解算是多了一点。
　　或许再多一点，他就能知道裴迟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和他的关系突然变得像陌生人。
　　但是他们好像本来也只是搭个伙吃饭。
　　陈年呆呆的望着手机，他想触摸那个在水里跳舞的人。
　　这层仙气滤镜应该就会一直在裴迟身上吧。
　　他就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
　　他也没太留到家里的心情，但是也不想那么早去学校。
　　他还是害怕知道不符合他认知的真相。
　　他随便收拾了些衣服，简单洗漱了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耶。
　　“你真帅。”他咧着嘴自言自语到。
　　他又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是时候出发了。
　　拽上书包，反手扣上房门，他大步跨了出去。
　　然后他又转头回来，提上了沙发上的那一口袋东西。
　　但这次是一个人坐车。
　　有点扫兴。
　　他上电梯的时候也在期待，在下一层楼会停一下。
　　没有。
　　烦。
　　他认命的走出了电梯，灰溜溜的打了个出租车。
　　怎么在车上度过的，一会儿听听歌，一会儿刷刷视频，一会儿望着窗外发呆。
　　到了学校后，他感觉自己都有点站不稳。
　　刚想进去，他又发现自己忘记戴口罩了。
　　那个他昨天才恭恭敬敬告别了的保安又开始吼他。
　　“现在疫情多严重！你还不戴口罩！不带不准进校门！”他狰狞的表情让陈年有点害怕。
　　他尴尬的抹了抹额上的汗，慌张地在包里寻找蓝色的口罩。
　　他大概是又找不到了。
　　这次没有开学那么好运，没有一个人给他一副口罩。
　　他只能溜到距离学校大门两条街的药店去买口罩。
　　拿到后他小步跑回了校门口。
　　刚刚吼他的保安应该是又认出他来了，脸色也没有好转。
　　他尴尬地点点头，弯了弯背，缩进了学校。
　　他走到走廊时候，刚好看见裴迟被一个女生叫走。
　　一起去了办公室。
　　这是闹到老师那去了吗？
　　陈年冷笑了一声。
　　呵，活该。
　　裴迟也喜欢这样乱来。
　　他刚刚买到口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所谓一物降一物。
　　陈年真的不想被降着。
　　但他必须要知道一个真相。
　　下午的集中自习到晚自习，裴迟都没有回来。
　　他一个人守着一个空的椅子，酝酿了无数遍，自己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追问。
　　可是他现在连人影都看不到。
　　他也不敢到处找，被问起来也不好解释。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四节晚自习，裴迟依旧没有回来。
　　最后一节晚自习打铃的时候，裴迟的座位依旧是空的。
　　这么严重吗？
　　怪不得连饭碗都不要了。
　　这么喜欢，过得了一辈子吗？
　　陈年现在觉得自己很双标，姜之让有这些想法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安慰别人，现在到了裴迟，他只自私的希望赶紧结束这一切。
　　管他的。
　　谁也别管我了。
　　陈年自暴自弃的站起身，索性离开教室，回寝室睡觉去了。
　　他回寝室的每一步都很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真他妈搞笑。
　　这是不是要立马从我这里辞职，去给别人当家教补习去了。
　　这不纯纯扯淡吗？陈年，你个小丑。
　　都怪你，成了别人假期见面的屏障。
　　草。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步子也越来越急躁。
　　快速爬了楼梯，推开寝室门，空无一人。
　　姜之让应该还在体训，另一个叫什么来着，陈年也想不起来了。
　　哦对，是那个说话有点结巴，有点害羞的骆闻煜。
　　剩下那一个，他现在也不太想知道去处。
　　他端了一盆水放在床旁边，开始泡脚。
　　这种放松的感觉，真好。
　　一个人也没有。
　　要是可以，他真想吼出来，最好把整栋楼都震一下。
　　所有洗漱工作都完毕后，他就睡觉了。
　　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管。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睡眠很浅。
　　他梦到了在水里跳舞的人。
　　还拉着他一起。
　　他们摔在了水里，纠缠在一起。
　　最后那个人单膝下跪，仰着头，笑着望着他。
　　……
　　“我草，这怎么外面下雨啦！我草，我的伞被吹飞了。”
　　熟悉的声音惊醒了陈年，他揉了揉眼睛，无奈的看着站在寝室中央的那个人。
　　是姜之让这个夜猫子。
　　姜之让虽说声音大了点，去门外捡伞还是蹑手蹑脚的。
　　门开的声音在现在来说也算是震耳欲聋。
　　姜之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收好雨伞。
　　他对陈年做了一个抱歉的唇语。
　　陈年摆摆手，回了他一句没事。
　　他就盯着床板发神。
　　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他还是没睡。
　　他提来拖鞋，穿上后就走到了门外。
　　阳台上很冷，风刮的很凶，吹进陈年的袖口里，冷的令人心一颤。
　　他打了个寒颤，然后掏出手机，找到了下午看到的视频。
　　仙子出水，莲花入室。
　　他不知道用什么评价来形容，即便他现在都不知道对跳舞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感情。
　　不解，生气，好奇……
　　他看得入迷，没注意到寝室里面还有动静。
　　裴迟也醒了。
　　并且裴迟也发现了，他对床那边的人，不在床上。
　　外面雨挺大，也不会出去吧。
　　他直起身，掀开被子，穿好拖鞋径直出了寝室门。
　　凉嗖嗖的风刮到他的脸上，如一把匕首在削他脸上的肉，钻心的疼，放在深夜，缓慢而致命。
　　他看到了阳台上站了个小矮子。
　　他还察觉到了，小矮子应该不太开心。
　　他走进，看到了小矮子在看视屏。
　　有点眼熟。
　　好像是自己。
　　去年表演的视屏。
　　他悄咪咪的站在小矮子身后，眼神盯着他。
　　他们挨得很近，但是裴迟没有碰到陈年。
　　以至于陈年就这样，仿佛在他怀里盯了很久的手机。
　　等陈年意识到，缓缓抬起头的时候，裴迟才轻轻笑了一下。
　　但是陈年当即把他推开了。
　　陈年想，要是可以，他立马把面前这个人从楼上甩下去。
　　他一声不吭的背过脸，不想直面裴迟。
　　裴迟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步，他皱了皱眉，解释道：“抱歉，我……”
　　他还没说完，陈年就转过头，把他堵到围栏上，抬起头狠狠地盯着他。
　　“你有什么好说的？有对象就别在我家当家教，走啊！”
　　他咬了咬牙，发现自己说的还不够狠。
　　“你觉得你自己很金贵吗？通知一声很难吗？究竟是谁更擅长冷暴力？你心里有数吗？”他心里无数个疑问瞬间爆发。
　　裴迟看着他越来越逼近的脸，哑了声。
　　“你女朋友喜欢吃蓝莓味□□糖？”
　　“你女朋友和你手挽手？”
　　“你女朋友应该和你搭伙。”陈年低下了头，哽咽了一下，“我很碍事吧。”
　　“突然一下就消失，什么也不说。”
　　“你对你女朋友也会这样吗？”
　　裴迟先沉默了一下，接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在想怎么解释这奇幻的一切。
　　“年年，你冷静一下。”
　　这个称呼让陈年呆了一下。
　　年年。
　　很亲昵的名字。
　　“年年。”裴迟叫了一声。
　　“我告诉你真相，好不好？”
　　“可是年年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相信我。”
　　他又垂下眼，拿出手机，在相册翻找什么东西。
　　“体育课下课，我本来想去找你，但是你先跑了。”他把一只手揣进裤兜，另一只手抚上陈年的脸。
　　“我以为你还在学校，等了很久。”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但却没有一丝责怪。
　　“等天快黑了，我也知道你应该走了，后来发现我外套不见了，手机也在外套里。”
　　他手指在陈年脸上动了几下，又继续道：“还有几个过路的女生看到我，直接开始讨论了。我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们说在论坛看到了我挽着女生的视频。那上面的人穿着我的外套是吧？可是当时我的外套不在我身上。”
　　他又靠近了陈年一点点，眼睛移不开，一只盯着陈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我就立马去找那个拿我外套的人，肯定看我不顺眼吧，这么想造谣。”
　　“然后我在教学楼被几个人拦住了，他们说教学楼现在正在被征用。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他每靠近一点，陈年就更紧张些。
　　“他们把我堵了好几个小时。”
　　“甚至还要求帮他们拍校园MV。”
　　“但是听说要和女生一起拍，我拒绝了。”
　　他一点一点的吐出真相。
　　陈年的心好像又空了。
　　“我找到那个人，跟他打了一架。”
　　“他很粗鲁的骂我，说他喜欢的女生喜欢我，他只能偷着我的外套跟别人演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女生死心。”
　　“可是他比我矮太多。”
　　裴迟说到这句，自己都笑了。
　　陈年抿着嘴，带着哭腔开口：“受伤了吗？”
　　裴迟摇摇头。
　　他那在所有女生中高冷的形象挥之不尽。
　　可是在他面前，仅在他面前，没有显现。
　　“那，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陈年又真诚的发问。
　　裴迟怔住了，他摸了摸鼻尖，“抱歉，年年，性格问题吧。”
　　裴迟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他那时候怎么想的。
　　到底怎么说。
　　说出口了，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他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就突然一下很害怕再见到陈年。
　　或许也不能说是害怕，只是在逃避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
　　陈年看出了他的一些顾虑，摇了摇头喃喃道：“老师，这周补课吗？”
　　裴迟看着他，点点头。
　　“那我原谅你。”
　　陈年笑着拉起他的手往回走，“走，睡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