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心动》饺斯

2、两只呦呦

　　早上八点，林呦刚进公司就被叫进了办公室。

　　“来了。”柯桥南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简单直入，“你觉得付思博怎么样？”

　　林呦也不拘束，上前拉把椅子在对面坐下，“什么意思？”

　　也许是打小练舞的原因，就算坐在那，单薄的脊梁依旧挺的直直。

　　“从你到这儿实习，秦老师就隔段时间打电话过来……”柯桥南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岔开话题，一脸老成的叹了口气，“呦呦，张雯一个人是搞不好这个账号的，到时候你走之后，我准备把付思博调过去，让他们两个搭档。”

　　男人明明才三十出头，浓密的黑发中就夹杂着几根白发。林呦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颓废似的往椅背一靠，细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两边扶手，才轻声“嗯”了一声。

　　“呦呦，你知道的。”柯桥南看着她，“秦老师是为你好。”

　　“是啊。”林呦瞥向窗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为我好。”

　　柯桥南看着女孩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刚准备说的长篇大论被咽回肚里，半天才道出一句“回去工作吧。”

　　得到命令，她如重释放似的起身回自己的工位。刚坐下，张雯就急匆匆的凑了过来。

　　“呦呦，你还记得昨天比赛赢的那个蒋靳？”张雯拿着平板往她桌子上一放，激动的蹦了起来，伸出手指在那比划，“我操，简直神了。四次，是四次。”

　　林呦平静地把平板从画纸上移开，继续勾勒那些线条，“我知道。”

　　“知道什么？你不知道！”张雯重新把平板推了过去，点开屏幕中的内容，语气激动，“四次，四次青少年机器人大赛冠军！！！”

　　画面中，少年意气风发的站在领奖台，薄薄的唇勾起一个弧度，漆黑的眼眸看着镜头。

　　“我是蒋靳。”

　　少年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懒懒的散漫劲儿。

　　话音刚落，应该是赢得比赛的机器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围着他欢快的转了几圈，发出软糯的童音：

　　“我是切克闹。呦呦，切克闹！呦呦，蒋靳喜欢的！”

　　“……”

　　“呦呦。”张雯拉起她的手，一脸诚恳，“我昨天回去查了一整夜他的资料。江原市人，高中毕业于六中。”

　　见她还在盯着平板发呆，张雯晃了晃她的手臂，撒娇道，“呦啊、呦姐、呦呦！”

　　林呦终于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她。张雯眼睛亮了起来，抱着她的手臂不放，“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声音有些嘶哑。

　　“蒋靳设计的机器人都是以编号为名，只有14年在比赛中获得冠军的这个切克闹，是他所有的机器人中唯一一个拥有姓名的。”

　　“而且，蒋靳和爆红女星游珊彤一个高中的。”

　　……

　　江原体育场，一排排保安整齐划一地站着，现场依旧人员爆满，各方战队粉丝们堵在门口，举着棋子，呐喊助威。

　　昨天是个人赛，今天轮到最后一场，队伍赛。

　　“到时候你直接跟着张雯进去就好，采访的时候机灵点。”十厘米的高跟鞋被林呦踩在脚下，“咚咚”作响。她侧过身，看着一旁紧张兮兮的男孩，放慢了声音，“轻松点，这场采访临时加的，不到一个小时。”

　　“你真不去？”张雯从身后走来，两眼放光，“听说这次能够采访到蒋靳，也不知道他私下是什么样儿？难不成真的像六中论坛上说的，酷酷的，拽拽的。”

　　“……”

　　“行了，赶紧进去。”林呦摇着头，略有些无语的往大厅中央走去。

　　现在六中论坛上的评论对他的形容词都是这些酷酷的、拽拽的？

　　林呦缓缓站定了身子，仰起头看向大厅上方LED大屏幕。男人冷冰冰的看向镜头，像是敷衍了事，嘴角都懒得扯一下。

　　是挺拽！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主角光环，蒋靳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五年前，亦或者是更久以前。

　　她看的入迷，连背后那声急促的“起开”都没听见，只觉得腰背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趴在了地上，左手腕的手表玻璃壳被摔的稀碎。

　　刚步入四月份，空气中带着丝凉意。今早出门，林呦特意穿了件风衣套在外面。倒地的一瞬间，她在庆幸，庆幸今天没穿裙子。

　　“都说让你起开没听见？”

　　一道极其没有礼貌的童音响起。她偏过头去看，约七八岁的小正太站在那里，脚下踩着黑色滑板，看那牌子一点都不便宜。此时此刻，正一脸嫌弃的盯着她。

　　林呦看着他，耐着性子开口，“大厅不能玩滑板。”

　　“多管闲事！”又是一句。那嚣张的态度完全就是被家里宠坏的孩子，丝毫没有撞到人后的歉意。没几秒，又踩着脚下的滑板在人来人往的大厅肆意穿梭。

　　林呦被气笑了，揉了揉疼痛的左手腕，收拾好手表留下的玻璃渣，才平静地看向人群中那抹小小的身影。

　　自从林川琛“懂事”后，她是很久没有治过这种讨人厌的熊孩子了。

　　她迈起步子顺着他刚才的方向寻去，直到大厅的角落，一眼就瞧见熊孩子蹲在地上，黑色滑板被他随意丢在一旁，手里摆弄着供人展览的小机器人。

　　“喜欢这个？”林呦站在那里，低下头睨着那一小团，脚边就是那个黑色滑板。

　　听到声音，熊孩子仰起头看了看，随后翻个白眼继续低下头玩自己的。

　　她也不气，双手悠闲插在兜里，单脚踩在那滑板上，轻轻滑动着。

　　熊孩子终于把视线从机器人转到她脚下的滑板，白嫩的脸上有了丝慌张，依旧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把脚拿掉。”

　　林呦依然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不。”

　　说完，还挑衅似的往前滑了滑。

　　果然，那熊孩子怒了，呲着牙猛地扑了过来。林呦也没闲着，脚下一用力，把滑板狠狠踢向不远处的阶梯下，快速侧过身，躲过他的扑打。

　　“咔嚓——”一声，滑板顺着阶梯滑了下去，狠狠撞在地面，整个从中间裂开。

　　熊孩子怔了几秒，肉嘟嘟的小脸顿时惊慌失措起来，黝黑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水。

　　“你看，这下没得玩了吧！”林呦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呜呜～”熊孩子憋不住了，大声哭了起来，声音一抽一抽的，“你、你等、着，我要、要、让我、小舅舅、收拾、你！”

　　不管身后熊孩子的嚎啕大哭，林呦神清气爽的转身离开。

　　滑板换个手表，值了！

　　可惜，好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手机的来电通通给浇灭了许多。

　　洗手间内，林呦低着头搓着手中的泡沫，手机在台边上一闪一闪。她没接通的打算，任由着它嗡嗡作响。

　　一分钟后，渐渐安静下来，那头给自动挂断了。

　　林呦才扯过旁边的纸巾擦起了手。没几秒，手机又响了起来，那头仿佛一直打到接通为止，铃声持续不断。

　　她把那团侵湿的纸巾准确无误的丢进旁边的垃圾桶，才抓起手机，推门而出。

　　“有事？”声音淡淡，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那头停顿了下，随后一道威严，优雅的女声响起，“听小柯说你已经交了辞职信？”

　　林呦倚在走廊的墙上，听见电话那头的话，勾了勾嘴角冷笑，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辞了也好，原本这条路就是个错误，现在回头还不晚……”

　　说到这些，林呦就忍不住的打心底烦躁，一把打断她，“工作呢，没事就挂了吧！”

　　才说完，只觉得灯光蓦地暗了许多，下一秒，周围就被一道欣长的影子覆盖。

　　“小舅舅，就是她，故意弄断了你的滑板。”

　　语气满是幸灾乐祸，倒是少了刚才的嚣张。

　　林呦举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去，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简直不可思议，原本该在采访室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没有电话里女人气急败坏的说教声，没有附近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只有她和他。

　　不远处，男人逆着光站在她的面前，依旧是一身黑，半张脸藏在棒球帽内，嘴唇微微上扬，隐隐约约，是在笑。

　　“林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许久，那头的人感觉到不对劲，耐着性子在那头劝，“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对你抱有多大期望，这次不要再让妈妈失望了，好吗？”

　　林呦紧紧抓着手机，手指都泛起了白，猛地被电话那头的声音给拉回了神，她垂下头，眨了两下眼睛，才轻轻“嗯”了一声，急忙挂断电话。

　　五年的时间，他又高了，褪去少年时期的青涩，五官更加成熟、冷硬。恍惚间，他好像又什么没变，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痞样儿。

　　好久不见？

　　还是假装不认识，擦肩而过？

　　她在心里纠结着，但上天给了第三种选择。

　　被她忽略的熊孩子此时此刻站在他的身边，举起短短的胳膊指向她，表情得意，“就是她，就是她。”

　　“……”

　　“你撞断了我的滑板？”男人双手插兜，稍微扬了扬头，露出狭长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她，语气懒洋洋的。

　　林呦压下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汹涌，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插进兜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你看你看，她承认了。”熊孩子拉着他的袖子乱晃，“小舅舅，你可千万别揍我，要揍就揍这个坏女人吧！”

　　“安静点，闫严。”蒋靳从她身上收回视线，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熊孩子的脑袋，命令道，“现在，给我滚回休息室。在乱跑，打断腿直接扔了。”

　　“……”

　　瞧瞧，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别啊。”闫严不满地撇了撇嘴，迈开小短腿就往反方向跑，还不忘提醒，“小舅舅，千万不要放过她。”

　　熊孩子一走，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林呦自觉忽略掉重新投来的视线，清了清嗓子，客套又不失礼貌，“我知道滑板不便宜，但您那位小外甥先把我手表撞碎的。”

　　说完，怕他不信，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在灯光下，细白的手腕佩戴着白银色的粗条手表，正面的玻璃整个不见，空荡荡的露着内部零件。

　　“林呦。”

　　手腕蓦然被一只冰凉，有劲的手掌扣住。随着体育馆的广播响起，蒋靳喊出了她的名字。

　　【各位观众们，晚上好！我们再一次相见，必然会有一个结果。团队战将在今晚打响！】

　　林呦心脏猛地跳动了起来，她掀起眸撞进那双深邃的眼里，炽热，勾引着人主动跳进深渊。

　　他再一次开口，“这次，要不要换个奖牌戴？”

　　随着声音，林呦低下头看向胸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衣服内的项链露在外面，随着她的动作，悬在空中一下一下晃荡着。

　　细细的黑绳串着个小小的金牌，在光的反射下，依稀还能看见“JJ”模样的字母。

　　要吗？

　　湿润的雾水浸透了她弯长的睫毛，感觉到耳边有风吹过，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多年的沧海桑田。

　　她用力收回手腕，眼底翻腾的情绪一扫而空，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像是练习了多次一样，平静又没什么过多的感情。

　　“蒋靳，恭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