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殊苭

3、表白

　　晚上八点左右，宋氏夫妇一同回家，一开门就看见两个女儿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宋濂把手里的电脑放回房间的书桌上，就进了厨房，准备给黎静做宵夜。

　　宋濂，一个大学教授，看起来温文尔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实际上却没表面上那么老实，年轻时据说有一众迷妹，到最后在她老妈，黎女士的猛烈追求下，坠入爱河，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即使人到中年，有了两个女儿，夫妻二人还如胶似漆，下班后非要两人一起回来。而她妈妈也是个女强人在一家公司做会计，但她本人却是很温和，一点儿没脾气。

　　小时候宋沅时常想，他爸能和妈妈在一起，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她妈妈的美貌。而宋沅和宋熹两姐妹刚好完美遗传了黎妈妈的美貌，但又长得并不像，只是眉眼有些相似。

　　“你们明天都要很早去学校，早点睡觉。”黎静看着她的两个孩子，提醒她们，眼里满是柔情。

　　宋沅两人同时“嗯”了一声，又坐了会儿就去洗手间洗漱了，准备睡觉。

　　两姐妹躺在床上，宋熹侧躺着看着她姐，眼里一闪一闪的，十分八卦地问：“姐，方许哥是不是喜欢你啊？”她稍微停顿了下，又凑近了点说，“我们小区这么大，我们住幸福里，他住麋园。可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能看见他大半夜在我家楼下。”

　　明明闭眼准备睡了的宋沅，听到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无奈，只是含糊说道：“谁知道呢？快点睡吧。”

　　宋熹撇撇嘴，用食指轻轻抵了抵宋沅的肩，调侃道：“姐，你就回避吧，我可不信你不知道。”

　　说完，又转过去，背对着宋沅睡觉。

　　宋沅转头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或许是宋熹的话刺激了她，她梦到了，一件过去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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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仍旧是个雨夜，她想她可能和雨有缘。

　　宋沅和陈方许参加完学校组织的高三毕业晚会，一起回家。

　　在宋沅家楼下，两人相对站了会儿，陈方许手里拿着伞。

　　宋沅：“那我先回家了。”说完就转身准备上楼。

　　陈方许深吸了口气，叫住了她。他看着宋沅的眼睛，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有些凌乱，他有些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喉结滚动，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她说：“宋沅，我喜欢你。”

　　宋沅不太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有惊讶，有不可思议，也有点意料之中，但唯独少了丝喜悦，她确实不该欢喜吧。

　　或许陈方许也看懂了她的表情，默默低下了头，宋沅能看见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在抑制某种泛滥的情绪。她也有些不知所措，胡乱说着。

　　“陈方许，我真的不喜欢你，而且我也没有考虑谈恋爱的事。你是知道的”

　　“而且我只把你当成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你……能明白吗？真的很对不起。”

　　宋沅神情复杂，她知道这些话没用，但她还是只能这么说。陈方许很好，甚至很符合当时宋沅对男朋友的想象。学习好，长得高，又帅又阳光，会打篮球……可是或许是他们没缘分，有或许是当时的宋沅太过于陷入内心的困局，所以留给他们的结局只是错过。

　　陈方许得到了答案，抬起头，扯着笑说：“没关系的。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我总得给我的十八岁画上个句号吧。”

　　他怕她为难，把伞放回她手里，强忍着眼泪，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平安顺遂，仅此而已。”

　　说完朝后面的漫天雨幕中奔去。雨水淋湿他的发，他的衣服，脸上雨水，泪水交杂。身后好像传来了声音，让他拿伞，他只是跑，连再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他很自私，连祝她以后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幸福到老这样的话，他都说不出口。

　　宋沅愣在原地，看着雨中渐渐远去的少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只是有点难过，没来由，指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而那一天也成为他们两个关系的转折点。之后即使再碰到，也显得尴尬，而无话可说。之后即使两人在同一个个城市上大学，就像巧合一样，再也没见过了。偶尔班群会提起，她看见了，又装作没看见。她有时候也会后悔那个时候的她究竟在怕些什么。

　　可事实就是，他们的故事永远的停在了那天，那个盛夏的雨夜。

　　宋沅不知道他那天回家后怎么样，也没有问，只是心照不宣地疏远了对方。她太害怕了，她就是没办法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她害怕那些事会再次发生。可她忘记了，如果不是朋友，又怎么认识她，了解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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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沅醒来，坐在床上，无声地想着过去的那件事，他连伞都没拿，回到家又该有多狼狈啊。她忽然有些后悔，那把伞她不该接着的，让他淋着雨回家。

　　那场雨那么大，他该有多难过。

　　宋沅从床上起来，走到阳台边，本来想吹吹晚风，可意外的看见今天梦里的人，站在楼下，依旧是路灯之下。

　　宋沅低眸，看一会儿，又想起那个梦，穿上鞋，下了楼。

　　宋沅站在他身边一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侧脸，叫了他的名字。宋沅喊陈方许，总是和别人不一样，“许”会稍微拖长一点，有点像撒娇，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听起来确实很像。

　　陈方许听见她的声音，有些惊讶，看见她的穿着，又皱起了眉，她出门太急，没有拿外套，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就下楼了。在宋沅正准备说话时，他上前脱下了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进。

　　宋沅看着面前人起伏的胸膛，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就下了，有些窘迫，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陈方许绅士的退后一步，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问：“这么晚了，还没睡？”

　　“做梦了，然后看见你在这儿，就下来了。”

　　陈方许偏过头，看着她，又问：“什么梦。”

　　宋沅却不答了，她不知道怎么说。

　　梦中人即眼前人。

　　她有些难过，低下头，轻声地说：“陈方许，你难过吗？”

　　陈方许轻皱眉，似是没听懂她在问什么。

　　宋沅有补充道：“那天晚上，你难过吗？”说完，她又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陈方许一怔，轻笑一声，又转过头，盯着脚下，好一会儿才说道：“怎么会不难过呢？”

　　原来，你是梦到我了吗？他心里想。

　　宋沅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突然有种冲动，想上前抱抱他，可是她并没有。

　　当初拒绝他的是自己，现在她也没有理由去安慰他。

　　年少的梦易碎，她亲手将梦打碎，那是永远隔着的洪流，她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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