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森林[悬疑]》音久依

17、离岸

　　橡胶摩擦地面，尾气裹挟尘埃。叶枚拎着行李，尾随许卓上了通往龙城市区的巴士。
　　车载电视正在播《想你365天》的live。好早的视频了，肯定是“金曲回味”之类的节目。
　　叶枚歪头靠在车窗上，默默聆听旋律，许卓在她身旁吃卤味。
　　好不真实。一纸协议，她的身份就成了“预备妻子”，从酒吧辞职，回到故乡。
　　漂泊在外的时候，她总会想家，想母亲，真的回来之后，她又产生了抵触心理。很难讲她到江城去打工，是纯粹为了赚钱还债，还是想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家，逃离病恹恹的母亲。
　　无论如何，龙城永远是她的终点，许卓只是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叶枚没急着找工作，因为她的饮食起居都有许卓照应，并且现在假装跟他交往，才是她最要紧的工作。
　　“我们需要住在一起，多了解对方，多做亲密接触，才能装得逼真，不被瞧出破绽。”许卓说。
　　叶枚第一次尝试跟男人相拥而眠。她靠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心跳更响。
　　“别紧张，放松。”许卓温柔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他是个认真的人，哪怕演情侣，也会做得有仪式感。
　　只有彻底打破距离，才能制造出专属于热恋情侣的磁场。
　　“好的。”叶枚的背脊发僵，眼睛闭得紧紧的，努力习惯他的存在，贴近角色本身。
　　她不许自己露怯，因为许卓是gay，把他当闺蜜就行了，和闺蜜躺在床上会激动会亢奋吗？不会。
　　还要学习情侣说话的口吻，自然而然的撒娇卖弄。这一技术难关，在许卓把叶枚母亲转到市内最好的疗养院后，被轻易攻克。
　　母亲手术做完，只是暂时缓解了肺气肿，但仍是全瘫的状态，需要专门照料。她住进疗养院，也能让叶枚安心。
　　“我好像太过于依赖你了。”叶枚委婉地表示感谢。
　　许卓搂住她的腰，埋低脖颈，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垂上，将之晕染成酡红。
　　“记住，我是你男朋友，对你好是应该的，你只需要接受。”
　　叶枚从没跟异性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跟许卓的“演习”，让她体会到恋爱中的女人有多幸福。
　　总有小礼物收，从来不用买单，不操心生计问题，探病时不再孤零零，想说话时有人聊，她就像一条挣脱了渔网的鱼，重新获得海阔天空。
　　这是对的决定。找一个靠谱的“合伙人”，演一出华丽的戏，就能自由。叶枚一遍遍说服自己，把登记照夹在户口本，“随时待命”。
　　“准备得差不多了。”许卓突然通知她：“明天我带你去见爸妈。”
　　临上“战场”，叶枚蓦地没了信心，打起退堂鼓。她要面对的，不是温文尔雅的许卓，而是他的家人，毫不知情的家人。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在撒谎。一旦产生第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填补，直到兜不住真相的那天。
　　我会不会被打，然后坐牢？叶枚非常害怕。
　　决定命运的一天来临。
　　叶枚紧张得早饭都没吃，试了好几套衣服才出门，提着礼物去馨馨小区。
　　“我爸妈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许卓看她走路都要顺拐了，忍不住逗趣。
　　叶枚嘴犟：“我不紧张啊，我冷静得很。”
　　许卓莞尔。
　　电梯门开，一老太太慢吞吞走出，许卓侧过身，趁按键的功夫小声对叶枚道：“刚才那人长得好像我的班主任。”
　　叶枚神经紧绷：“你别打岔，我在想怎么跟你爸妈打招呼。”
　　许卓轻拍她的肩，胸有成竹：“我来介绍就行，你啥都不用操心。”
　　上到八楼，许卓按门铃。叶枚吞了下口水，努力调整心情。
　　未来婆婆特别有气场，颧骨上的黑痣很惹眼，叶枚生来细腻，对情绪感知敏锐，一对视便大感不妙。
　　宋春芝表面上虽说很客气，但眉宇间的嫌弃怎么都掩饰不了。
　　“阿姨好！”叶枚笑得尴尬，硬着头皮进屋。
　　她并不满意我。叶枚宛如被打了一棒，自信心全无。
　　她想就此放弃，摊牌不装了，可她身上背着协议，不敢违背许卓的意志。
　　于是，她故意表现得青涩无知，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尽量避免跟宋春芝接触，还在饭桌上没礼貌的挑刺。
　　不出所料，宋春芝对她大为关火，差点当面甩脸子。
　　叶枚心想，若未来婆婆反对婚事，就能大大拖慢进度，至少不用太快跟许卓步入婚姻的殿堂。有了斡旋的时间，她才能想其他办法。
　　最终她如愿以偿，成功激起了宋春芝的厌恶。可她万万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许卓竟骗宋春芝说她已经怀孕了，硬生生将结婚日程提前。
　　“女朋友”的剧本没拿几天，就要换成“准媳妇”剧本了。“导演”都没喊“卡”，女主角就不能退场。
　　叶枚惴惴不安，焦虑渐重。感觉像去海边游泳，运气不好被卷进离岸流，眨眼就被推向外海，怎么努力都游不回去。
　　婚礼前夜，叶枚偷偷跑去疗养院，轻抚母亲布满针眼的手。
　　“妈，我这么做，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