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却看青山

31、交锋

　　骰子在骰盅里晃动时的节拍，比不远处舞池扭出来的动作更富有节奏感。
　　刺激着耳膜，附和着心跳。
　　是南安和壹柒的对峙，同时也是邹枫和叶沐的交锋。
　　游戏过后的落差总比孤身一人的孤独更让人觉得落寞一些。叶沐攀着南安的肩，坐在墙壁的吧台桌前，看不远处的邹枫。
　　她们还在玩游戏，被一众姐姐宠着的邹枫笑得卧蚕都堆了起来。
　　她坐在人群中，坐在欢乐中，坐在热闹中央；她在笑，在交际，在回应关切；可她并不开心；她在应付，在寻欢，在挣扎，在苦中作乐。
　　她看着邹枫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或许邹枫曾很多次这样看过她的背影，在她从来没有关注过邹枫的时候。
　　邹枫是个不大会隐藏情绪的人，她的接近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的靠近也要经过试探后的同意，她自以为收敛的眼神总是直勾勾地落在某个人身上。
　　比如现在的邹枫的落脚点一直在刚才她坐过的位置。
　　“为什么情深总是被辜负呢？”叶沐突然出声问南安。
　　南安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想了想，答：“罪有应得”
　　这句话像在嘲讽邹枫，又像是嘲讽自己。
　　明明知道得不到，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一厢情愿地付出，执迷不悟地坚持，自我麻痹地沦陷，糟践了自己厌烦了他人，非要做出一副情深款款的样子又是为了感动谁呢？
　　只是罪有应得。
　　谁让你不早点放手，谁让你非她不可，谁让你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还妄想有回应。
　　叶沐整个人顿在那里，她好像被南安这句话噎住了。
　　她只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不堪？
　　邹枫误以为自己喜欢南安，她以为自己的爱是成全，所以她用同样的表达爱的方式成全叶沐。
　　成全一个人来成全另一个人，听起来很荒谬，但感情里面，令人费解的事情数不胜数。
　　秋风像吹走落叶那样将记忆翻走一页又一页。等到叶沐和邹枫再次相聚时，已经是一个落日黄昏了。
　　那日盛大的晚霞将天边渲染成动漫油画里的颜色，热烈得整片湖都沸腾了起来。
　　湖边的玻璃栈桥被注入满满的霞光，叶沐坐在护栏上，看着火烧云饮鸩止渴，一点一点，变成暗红的血色。
　　秋风扑簌簌的，邹枫站在桥上看叶沐。
　　沉默和脑补已经将氛围铺垫好，邹枫听见叶沐说了一句话——
　　“给你一次说爱我的机会”
　　晚霞突然就活了起来，风吹出一阵一阵的涟漪，连浮在上面的霞光都有了形状，对面满山的枫树迎风招摇。
　　暮光洒流金，秋叶沐晚枫，正是相逢时，览尽漫山红。
　　一切的一切，都在邂逅一场盛大的告白。
　　第10章复合
　　南安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外套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寸头发型和今日板正的服装十分相称。
　　她板着脸，神色严肃，右手把玩着手里的念珠，像是常年吃斋念佛的人在闹市修行，又像是位高权重的人玩弄权力那样掌控局势。
　　南安慢步迈过门槛，屋内换好衣服的玩家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唯独空着两个位置。南安扫了一眼座位，随意挑了其中一个坐下。
　　屋内几人欲盖弥彰得玩着手机，看似毫不关心，偷窥的动作却漏洞百出。
　　剧本杀游戏已经进行到尾声，只剩最后一段决定两方阵营胜负的小高潮。
　　按照剧本，南安和壹柒是最后出场的。
　　南安代表守旧高官阶层，壹柒代表新生改革力量，如果这次刺杀能够成功，则改革派胜，反之，则守旧派胜。
　　南安走到座位旁，拿捏着官腔拉开椅子坐下。
　　这是南安和壹柒的独场戏，但没有人想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
　　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一行人的注意力。沉闷又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南安的心跳也随之快了起来。
　　在这之前，她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南安或许是想壹柒了，也或许是好奇壹柒能将这边的道具服装穿出哪一种韵味。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倒着面前的茶水，浅绿色的茶水骨碌碌滚出来，带出一阵浅浅的烟雾；小茶杯很快就满了，茶壶收尾，最后一滴和高跟鞋一起落下，画出涟漪，荡开香味，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老爷”
　　壹柒靠在门框上，捏着民国时期阔太太腔调这样喊了一声。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望过去，浑身一颤，尾骨都连带着和她的嗓音一起酥了起来。
　　但南安不能。
　　她后背依旧挺得笔直，守旧派和玩弄权术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男尊女卑的旧社会，她必须要压壹柒一头。
　　南安将茶壶放回原处，连眼神都未分给立在门框处的壹柒一眼，“嗯。”
　　“进来吧”
　　壹柒微微侧了侧身子，先是让那条白花花的大腿进去，才笼着身上的披肩进去。
　　她站在南安椅子右后方，捏着手绢抵在鼻尖。
　　“坐吧。”耍够了威风，摆够了官架子，南安才让壹柒坐下。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渐渐驱走茶香，先是霁红色的下摆映入眼角，而后才是坐在扶手上的腿。
　　她穿着旗袍，而且是三年前梦中的那件。
　　南安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但她必须强压着激动，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你最近是愈发没有规矩了”，南安喝了一口茶，这样提点道。
　　壹柒却将身子也靠了过来，手搭在椅子靠背上，“老爷，你当时带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讲的”
　　“我要是每个姨太都跟你一样，岂不是府里要翻了天”
　　屋内陈设按照民国时期建造，氛围在前面的剧情已经营造好了，加上南安这句不怒自威的话，应当是极具威慑力的。
　　而邹枫却垂着头笑了，笑意连带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比不出声还要可怕。虽是临场发挥，南安居然敢跟壹柒这样讲话。她满脑子只有南安等会回去完了。
　　壹柒的手指轻轻点在南安肩上，恃宠而骄的话却说得平淡无比，“府里人都知道老爷独宠七姨太，谁能和我比，哪怕是大太太”
　　说得无视尊卑，大逆不道。而南安的表情却微微松动了，“我一直喜欢你身上这股傲气”
　　点在南安肩上的一双手平放下来，壹柒趴在她肩上，“老爷最近还在为那群学生生气吗？”
　　南安伸手去握壹柒的手，拿到胸前，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叶沐翘着二郎腿，用手支着下巴，她在默数。
　　三。
　　二。
　　一。
　　清脆的一声。
　　叶沐往后一靠，早已看穿一切又恨铁不成钢地，用动作无声说了一句“漂亮”。
　　南安经得起壹柒撩拨的几率为零。
　　邹枫还呲着大牙傻愣着。这就完了？她还以为两人要上演一场惊心动魄地谍战戏。
　　叶沐瞟了她一眼。当初就不该高看南安，跟身边这个一个德行。没出息。
　　南安终于转头看向壹柒，恰到好处的烟熏妆，配合这外面的晚霞，那双桃花眼眼角溢出的含情脉脉，勾得她压抑在心底的蠢蠢欲动一起涌了上来，一直漫到耳尖。
　　“输了，怎么办？”壹柒轻声说。
　　“想知道吗？”南安用眼神说。
　　被旗袍挡住的手顺着腿侧往上，一把环住壹柒的腰，轻轻地往怀里一带，壹柒欲拒还迎地靠在南安怀中。
　　“回去再告诉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