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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朱门 ...

  •   熙泽十二年。
      初春的霖江常有倒春寒,现尚有初雪未融,寒风阵阵,街上行人极少。可偏生在清晨,一行人顶着刺骨的寒风来到霍家。

      霍家是商贾之流,霖江多草药,而霍家从医,同时也是当地做药草的大户。

      听到有人轻扣门环,霍秋濯放下花浇,见竹露还在洒扫,便就近拉开了朱红的大门,以为回来的是家父,却见来者是几名风尘仆仆的男子,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但这会儿天冷路又不好走,该是鲜有人来才是。

      不过霍秋濯忽而想到几月前的信件,又见为首的那人衣着不凡,微微皱了眉,心里有了猜测:“可是京城来的郎君?”
      扣门的郎君眉目深邃,眼眸看向她时,他冰冷的神情似乎温和了些,而后薄唇微张,缓缓吐出一字。

      “是。”

      "原是如此。"霍秋濯往后推几步让出路来,回身向竹露招招手,"把几位请进去吧。"说罢,她便转身往里屋走。

      竹露放下了洒扫的活计来领着几位往大堂走,她也不敢怠慢,毕竟后面的几位,光瞧着便不是常人。

      霍秋濯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到正厅,刚进门便瞧见为首的郎君坐下正摩挲着茶盏,怕是等了会了。

      "表哥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她眉眼微垂,稍微宽慰了两句。

      早些时候她便有听闻昌国公府想把她接去照顾,待母亲故去后更是三番五次写信来劝说,最近一次便在几月前,有提到派人过来,没想到还真是来了。
      穿这般华贵衣饰的,必然是侯府子嗣,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位表哥了,毕竟多年造访过侯府,只怕是见过也认不出。
      但叫表哥总归不会错。

      被她称作表哥的正是当时扣门的郎君,见霍秋濯来了,那人先抿了一口茶,似是茶不和意,他蹙了蹙眉,而后才微微点头。
      “托表妹的福,不辛苦。”

      霍秋濯笑着应承了这句客套话。
      霖江离长安本就路远,更何况这边的路与北边的大不相同,她家又靠着山边,需得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又是这样的天气……这表哥怎么说都是国公府的子嗣,先不谈是哪房的表哥,单单论千里迢迢来岭南拜访商贾之流,怎么说都是一件苦差,甚至不止于丢脸。
      怎么会不辛苦。
      霍秋濯心里想着,嘴上只是轻轻哼笑一声。

      两人都是安静之人,相顾无言,终是男子打破了沉默。
      这位表哥先是道明了自己的来意,见霍秋濯未有反应,又进一步相问道:"不知表妹打算何时出发?"

      霍秋濯这才知道,原来这厮不是来拜访的,是想直接把她人接走的。
      虽说她心里想着早知道就不放人进门了,嘴里却还得合乎礼数地说些漂亮话反对:"这不是赶巧了,家父前些日子上山采药未归,去长安不是小事,既然家父不在,我怎么好随意做主。还是等家父归家再做定夺的好。"

      对面听了这话神色变了变,而后递过来一尺文牍,道出一句——
      "表妹应当是不知来接你正是叔父的意思。"墨煜清咳一声,“叔父应当也与表妹提起过,这回未归怕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只叫是表妹不要耽误什么才是。”

      墨煜也是没想到,祖母给的信原来真的能派上用场。

      霍秋濯本是不太相信这话的,可打开递过来的信,却没想到是父亲的笔迹,而话里话外也是劝她去长安侯府久住。她捏着信的手有些发抖,既然是父亲的意思,她自然也没什么好反驳了。不过即便是父亲的意思,想让她走也是没那么容易的。
      只是霍秋濯不明白,她年近及笄,一旦去了侯府小住,想回来便是难了。

      "表哥,不知是否着急出发呢?"放下信,霍秋濯幽幽问道。

      “倒也不急,只是怕祖母等急了。”墨煜见表妹松口,心里松了口气,但听到她是想延迟些时日出发时,还是出言想劝住。

      霍秋濯忽而嗅出些不对劲来,这表哥虽面上一副冷清样儿,但一开口便是拿祖母来压她,看来是挺着急着回去的。
      有意思。她倒想看看这表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濯也知祖母念着我,可霖江到底是我的故乡,拾掇几日再走,祖母也定是能理解的。"霍秋濯倒是反驳得笑意盈盈。

      那边听了她的话也不好说什么,而后定了五日后出发。

      谈完事情后也不过客套几句,霍秋濯也只管把礼数做全了,别的什么也不甚在意。
      |||
      "子晔,你这表妹也真是有趣。"说话的是扮作小厮的安乐侯世子尹笙,"多少人求不来的事竟还如此不情愿。"

      到了这几日住的地方,他们一行也终是松懈下来。

      "倒是与我想象的不同。"听着尹笙的话,墨煜便回想到与表妹初见时,就那么简简单单闯入了他的视线,明明不是最美的,却让他一眼记住了。

      虽说是至亲的表妹,但总归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这表妹的出现还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不过他们聊了几句后也便停了。

      两人此行是带了人先去魏郡办事的,只是没想到办完事这一趟下来,紧赶慢赶了一路时间还是有些晚了,毕竟本来就已经耽搁了些时日了,若是再晚些,可不止是祖母那边念叨了,怕是宫里也要怪罪。

      竹露给人送过去后人走得慢,听了几句才往回赶,把方才听得两句说给自家姑娘听。
      堂间珠帘半掩,女子的身影倚靠在床榻之上,嘴里吃着橙瓣,听着竹露的所见所闻,面上没什么表露。

      “竹露,你说这表哥如何?”

      “京城来的贵人自然是与众不同。”
      竹露比她长几岁,又伺候了霍秋濯数载,也心知自家姑娘这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自然不会落进她的套里,回答的也是中规中矩。

      "真是没意思。"虽是像在说竹露,可又何尝不是在说那便宜表哥。

      霍秋濯琢磨着这便宜表哥有些冷清的脾性,越发觉得这位表哥是她未曾见过的。

      正想着,就听见竹露接着说了下去。
      “都说长安昌国公府的公子清隽天下闻,各个都是京城里了不得的人物。”

      竹露一边笑吟吟地给她剥橘皮,一边感叹道,“国公府竟还派了府中的公子来接娘子,倒真是看重了咱们,就算过去了,日子也不会苦着。”

      “那可是昌国公府,苦着我们他们又能得什么好处。”霍秋濯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你呀,还得往深处想想。"

      "姑娘说的是。"竹露听了只是笑笑,继续说那位公子,"只是不知道来接咱们姑娘的是国公府里哪位公子。"

      "我也不知,再过些日子就会知道了,急什么……"霍秋濯想着能来这儿接她的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但她确实也不太清楚昌国公府,她就只见过一位表哥,行几已经是不太记得了,现在回想起来,也就只记得当初因为什么打了一架,算结梁子了。

      半晌,霍秋濯忽而想起什么,道:“竹露,你说京城的贵人远道而来,怎么喝的惯粗茶呢?”

      “娘子的意思是……”竹露以为娘子是要给人上最好的茶。

      “给他们换上好的黄连茶。”她抿嘴一笑,想着那位表哥喝上这茶的脸色会有多精彩。

      只不过这事情没有遂了她的意,几日下来,也不见那边有什么抱怨的。

      “子晔。”尹笙尝到第一口黄连茶时就向墨煜抱怨了,“这茶也忒苦了,你怎么还喝的下去。”

      “喝的又不是茶,若是不想喝,倒了便是。”墨煜虽觉怪异,但墨烁的珠玉在前,也难保这表妹不是个小孩子心性。

      “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墨煜放下茶盏。

      |||
      两人都是算安静的性子,几日下来也唯有遇见时招呼几声,倒也相安无事。

      要走的日子来得也快,因为要走水路,在行李和人员上就尽量缩减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到渡口,离开的仅仅只是几人罢了。

      桨叶缓缓划过江面,蒙蒙细雨绵绵不绝。
      从西南去京城,路上只要小半月,而她这次离开也不知是何时才能归来了。

      冬雪在初春的暖阳中缓缓消融,她的心却像是这路上的风,寒意渗透衣衫,让人难以招架。
      搭船这几日,想来也是上天眷顾,虽有绵绵细雨,但风确实不甚很大,江面风平浪静,航程也有序安稳。

      只是可惜了霍秋濯的一条绣了杨柳的帕子,被吹落进了江。
      柳,同‘留’,吹落了也好,既然留不住,便不再挂念了。她如是想。

      在江上泊了近十日,霍秋濯一行终于在清晨到了长安的渡口。
      远远见着了墨府的轿子,接她来的表哥便带着霍秋濯一行过去了。

      张管事见是世子过来了,先是向世子行了一礼:“世子安好。”

      霍秋濯这才知道,来接她的表哥不是她以为的墨家二房或三房的表哥,而是国公府大房的昌国公世子——墨煜。
      人人都说墨世子芝兰玉树,清雅淡然,她想想他长身玉立,身姿凛凛,倒也不负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名。

      而后一旁的王婆子见着在墨世子身旁有一位女郎向这走来,赶忙上前问道:
      "可是霍娘子?"
      语罢,她细细打量了面前的这位娘子,看后一愣,心里惊讶这孩子确实有七八分像当年的墨娘子,怪不得老祖宗时常念着。

      “是。”
      霍秋濯笑着道。
      “娘子请。”
      而她那世子表哥则是上了另一辆马车,先一步往别的方向离开了。

      霍秋濯漫不经心地瞥向离开的马车,神色有些复杂。

      而后由张管事领着,侍女扶着她上了马车后便启程了。
      马车路过长安街道,街上传来阵阵喧闹声,侍女竹露耐不住好奇,掀开了些帘子,看长安街道繁华,不禁感叹连连。

      “嗯?”
      霍秋濯正拿起一块糕点,欲送入口中。

      听她感叹,不禁也往车外看,正要回神,却瞟到了一抹月白,那人手上拿着狐狸面具,身着一袭月白衣,玄色鹤纹点缀其间,似是在与身旁的小贩交谈些什么。

      在她循着月白看过去时,那人恰好也往马车这望了一眼,长眉秀目,面若冠玉,一眼惊鸿。

      “娘子看什么呢?糕点在手中拿这么久?”

      听竹露一言,她才回过神来,刚才那男子她好似见过一样。

      “一时被长安风华迷了眼罢了。”
      霍秋濯感叹似的笑笑,只是此风华非彼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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