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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冬瓜软骨汤 ...

  •   云妙一口气将话说完,屋内一时寂静无声。阿芫从没见过这样严肃的云妙,只能呆呆地站在她身后。
      老周讪讪道:“掌柜的,您别生气,是我想的不周到。”
      云妙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立刻缓和了语气,“没事,只要再坚持半个月,浮云馆肯定会盈利的。”
      她将账本还给老周,“对了,找厨师的事进展怎么样?”
      老周道:“掌柜的,我已经托朋友找人了,过两天就有消息了。”
      “那就好。”云妙转头看着一旁愣愣站着的阿芫,她怕自己吓到了小姑娘,温声细语道:“阿芫,再给我捶捶肩膀吧。”
      阿芫见云妙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赶紧上前给她捶肩。

      #
      浮云馆一男一女朝着店里探头,老周看见了他们,见阿芫在厨房里给云妙打下手,他赶紧放下算盘来到门口,“两位客官请进。”
      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没有动,“老板,听说你们这里招厨子,我和娘子想来应聘。”
      老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应聘,听他们叫自己老板,老周赶紧道:“我只是个账房,不是老板,我们掌柜的就在厨房,你们跟我来吧。”
      说罢,他带着二人去后厨,“掌柜的,有人应聘后厨。”
      云妙听说有厨子来了,二话没说马上掀开帘子让他们进来。
      老周向他们介绍道:“二位,这位就是咱们浮云馆的云掌柜。”
      中年男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他们这几天一直听说东街新开了一家饭馆,价格实惠菜品美味,没想到老板竟然是这样年轻美丽的姑娘,而且看样子她还是店里唯一的厨娘。
      云妙笑着问道:“二位师傅如何称呼,之前在哪里做后厨呢?”
      中年男子道:“掌柜的好,我叫李云,这位是我娘子,姓钱。我们夫妻二人先前一直在徐氏酒楼做后厨,已经做了五年了。”

      云妙听过徐氏酒楼的名号,老周先前也给她讲过,京城东街五巷,有两大食楼势力最盛,一个是主打肉食辣味的顺客心食楼,另一个则是以滋补出名的徐氏酒楼。

      京城中年轻的公子小姐喜欢光顾顺客心一饱口福,而达官显贵却更喜欢去徐氏酒楼滋补养身。

      因此表面上它们两座酒楼势均力敌,其实暗地里徐氏酒楼却隐隐压对方一头。

      徐氏酒楼的厨师想必手艺颇深,他们又为何会屈尊来到她这名不见经传的浮云馆呢?

      想到这里,云妙有些警惕,她见李云夫妻看起来都是本分之人,于是问道:“徐氏酒楼名声在外,想必待遇也是极好的,二位怎么会离开呢?”

      李云听见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瞒掌柜的,徐氏酒楼确实名声在外,可是我娘前几个月病重,我想请假回家照顾我娘,没想到徐老爷不许我离开,要想走只能被辞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娘独自撒手人寰,所以……”

      他的话虽然没说全,可是云妙已经听懂了原委,她没想到徐氏的老板竟然如此克扣伙计,连娘亲生病也不许回家探望。

      老周问道:“那钱娘子又为何离开呢?”

      钱娘子有些窘迫:“其实我只是我相公的帮厨,他被徐氏酒楼辞退,徐老爷当然也不可能留下我。不过掌柜的您放心,我也会做饭,只不过没我相公做的好。”

      望着二人恳切的目光,云妙虽然有心留下他们,可是她心中仍有疑问,“钱娘子不用担心,要是李师傅留下,您肯定也得留下。只是,二位既然曾在徐氏酒楼做工,为何偏偏选择了浮云馆而不去其它大食楼呢?”

      李云和钱娘子又互相看了一眼,云妙见他们不说,于是道:“二位要是不说的话,我实在不敢留下二位。”

      “欸——”钱娘子听云妙这么说,着急道:“掌柜的,我说。”

      李云将头撇到一边,钱娘子低声道:“徐老爷下过令,不许京城里任何一间饭馆留下我们,我们没办法,只能找到云掌柜这里了。”

      竟然是这样,云妙没想到徐氏的老板竟然还独断专行,不许伙计去其它饭馆做工,徐氏酒楼真是霸道。

      李云见云妙迟迟没有开口,也知道自己隐瞒内情,给浮云馆带来麻烦,他赶紧道:“掌柜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

      李云说完,就要带着钱娘子一起离开。

      “等等。”

      云妙叫住他们,她没有丝毫犹豫,“徐家老爷说的话又不是圣旨,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愿意聘请二位来浮云馆。”

      “掌柜的!”老周从来没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他立刻阻拦云妙道:“徐氏咱们得罪不起,掌柜的,您别给自己找麻烦!”

      云妙不以为意,“老周,我是掌柜的,要是遇到麻烦,我愿意一力承担。”

      李云从未想过云妙在听到徐氏酒楼之后还愿意收留他们,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钱娘子也跟着跪下,声音里多了几分颤抖,“谢谢掌柜的收留,我夫妻二人愿意给掌柜的当牛做马。”

      云妙赶紧将李云和钱娘子拉起来,当牛做马是畜生的活,她怎么能让好不容易找来的厨子干这种事呢。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李大哥,钱娘子,我听说徐氏酒楼以滋补菜品最为出名,那么你们一定对此类菜品有极深的研究了?”

      李云道:“回掌柜的,我对炖品还算拿手。”

      “那太好了。”云妙简直高兴坏了,她的云式菜谱中有一部分就是专门记载炖品汤食的,只是做这类菜品往往会耗费许多时间,浮云馆开业不到半个月,客人不断增多,她根本没时间开发新的品类,现在擅长炖品的李云和钱娘子来了,看来浮云馆的菜单又要更新了。

      她看了看厨房的食材,“李大哥,既然如此,你就先做一份冬瓜软骨汤吧。”

      这是一道比较家常的菜,云妙在浮云馆开业之初就只想做美味的家常菜满足老百姓的胃口,冬瓜软骨汤食材比较常见,清甜带有肉香,是一道极其合适的开胃菜。

      谁料她刚说完,李云立刻面露难色,“这,冬瓜软骨汤……”

      云妙好奇道:“怎么了?李大哥,你要是没做过,我这儿有菜谱。”

      “不是不是。”李云摆手道:“冬瓜软骨汤我做过,可是这道菜也是徐氏酒楼的头菜,要不掌柜的,咱们还是换一道汤吧。”

      “徐氏酒楼也会做这种家常菜吗?”云妙很惊讶。

      钱娘子解释道:“掌柜的,徐氏的冬瓜软骨汤里会加上人参和红枣,全名冬瓜人参排骨汤,万一被徐氏知道了……岂不是给掌柜的添麻烦。”

      本来云妙已经冒着风险将他们留下,现在又要做和徐氏菜品相近的冬瓜软骨汤,要是徐老爷知道了,他们肯定会拖累云妙和浮云馆的。

      云妙自从刚才从李云口中听说了徐氏酒楼的恶霸言行后,当然知道要是被他们看到自家饭馆也做相似的汤会惹出什么麻烦,可是这道菜本来就是云氏百年流传的一道汤,凭什么只有一家能做。

      “那又如何?这道汤是我家祖传菜谱所记载的,相同的一道菜在不同人手里的味道绝对不同,就算你们不来,我迟早也会推出这道菜,不必担心。”

      李云见她信心满满,不由自主对她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云妙转身拿起地上的冬瓜放到案板上,“二位要是不相信,就请先看一看我的做法好了。”
      云妙将冬瓜去皮切成块,随后将猪软骨和红萝卜同样切块,将姜片切成丝。

      阿芫已经把锅里的水烧热了,云妙将猪软骨放进水中去除血水,随后将猪软骨捞出来放到炖汤的锅中。

      在锅中加入冬瓜块红萝卜块以及姜丝红枣,最后加入几分秘制调料。

      李云诶了一声,随后闭上了嘴。云妙回过头问:“李大哥,怎么了?”

      李云道:“掌柜的,放这么多调料,恐怕会掩盖食材本身的味道吧?”

      云妙向锅里放进清水一边解答道:“不会的,李大哥你放心,我放的调料有分寸,它们互相之间能够调和,不仅不会掩盖食材,反而会放大食物本身的优点。”

      李云听得将信将疑,不过云妙是他的老板,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云妙看出李云的不相信,她并不打算再多费口舌跟他解释,等到汤好了,只需一尝就知道了。

      两刻钟以后,云妙立刻将锅盖掀开,李云又一次被颠覆了认知,他在徐氏酒楼做这道菜必须炖半个时辰,怎么到云妙这里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呢。

      不过还没等他提出疑惑,清甜的香味已经透过热气传进了他的鼻子里,李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云妙吩咐阿芫把汤盛出来,她先给李云和钱娘子一人一碗,“二位请尝一尝。”

      李云接过瓷碗,用汤匙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汤中清淡不失浓香,掠过舌尖竟然带着一丝清甜的香气,“好喝。”

      再尝一尝汤中的冬瓜和软骨,更是软硬适中,味道绝佳,冬瓜消解了猪软骨的油腻,两种味道相互中和,这是绝对的人间美味。

      “这也太好喝了吧。”钱娘子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反复重复这一句话。

      云妙得了钱娘子的夸赞,脸上越来越高兴。李云道:“掌柜的,我有一事不解。”

      “李大哥请讲。”

      “我在徐氏酒楼时,这道汤必须顿满半个时辰才能出锅,为何掌柜的只炖了两刻钟,味道还如此鲜美呢?”

      云妙思索了一番,立刻想起了钱娘子刚才说的话,“应该是人参的缘故。人参必须久炖才能将精华炖入汤中,可是冬瓜和萝卜要是也跟着炖了半个时辰,则会过分软烂而导致味道不佳,所以只能弃之食汤,李大哥,不知道我说的对不起?”

      李云点点头,云妙说得半点不假,这道汤炖满了半个时辰,冬瓜和萝卜已经炖烂,管家就叫他们把炖烂的全都挑出来,只留下猪软骨和人参,他本以为是那些达官显贵不喜欢吃冬瓜和萝卜,现在看来是炖的太久,根本没法吃了。

      “确实,掌柜的,您可太厉害了。”

      云妙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愿意留下来做这道菜了,她笑了笑,“哪里,以后浮云馆还要仰仗二位呢。”

      #
      萧凛穿着一身黑金华服走进勤政殿,可是殿内除了太监宫女以外再无旁人。

      他扫视了一圈,仍旧没有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他立刻问道:“赵公公,皇上呢?”

      冰冷严厉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赵禄平不敢抬头,冷汗顺着他脖子落入衣襟里,他却恍若未闻,“回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萧凛背着手回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瞥,却带着极强的威压,赵禄平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求饶了。

      “王爷,皇上刚刚说要回勤政殿午休,叫奴才们守在外面不准进来,这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赵禄平虽然战战兢兢,但是仍旧将方才的经过一一说清道明,萧凛看着赵禄平,不由自主想起了三皇兄,“这次先算了,下次再把皇上看丢了,可就不是罚俸禄挨板子了。”

      “是。”赵禄平见王爷饶了他这一回,立刻道:“王爷,奴才这就去吩咐御林军寻找皇上。”

      “不必了,本王知道他在哪儿。”

      萧凛没有带任何人,自己信步走到了御花园,早春时节,御花园里的花草已经有绽放的迹象,柳枝舒展看起来十分茂盛。

      萧凛环顾四周,眼见大柳树的树枝忽然晃动了一下,明明没有风吹过,地上却掉了一地的落叶。

      萧凛嘴角忍不住勾起,“陛下,臣已经看到您了。”

      大柳树没有任何动静。

      萧凛见他不肯出来,他只好亲自来到柳树下,一眼就看到了柳树中隐藏着的明黄色一角,“陛下,您还不出来吗?”

      柳树里窸窸窣窣传来一阵声音,随后露出了一张瘪着嘴的少年面孔,少年眉目俊朗,肤白如玉,即使还没长开也知道他将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少年就是从勤政殿偷偷跑出来的新帝萧禹瞻,他见萧凛已经发现了自己,只好不情不愿地出来了,“皇叔。”

      “下来。”

      萧凛看着萧禹瞻,朝他张开了双臂,萧禹瞻立刻扑进他怀里,萧凛将他安安稳稳地放在地上,将他肩头落下的柳叶拍掉。

      萧禹瞻低下头不肯看萧凛,他自小就和萧凛亲近,可是自从他父皇驾崩,他成了一国之君后,萧凛再也没有和他亲近过,也没再给他带过任何好玩的好吃的,甚至还和母后太傅一起每天催促他用功读书,萧禹瞻不想被闷在皇宫里,本来想借此机会跑到御花园睡个安稳觉,没想到又被萧凛找到了。

      “陛下怎么跑到这里了?宫里的人找不到陛下,都要急死了。”

      萧禹瞻抬头看了他一眼,萧凛察觉到自己不该俯视皇上,他立刻半跪下身子仰头看向萧禹瞻,“陛下,您怎么不说话?”

      萧禹瞻忽然伸出手,一把搂住了萧凛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把脸埋进他的肩膀里,“皇叔,我不想当皇上。”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明明已经十二岁了,偏偏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喜欢跟萧凛撒娇。萧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又何尝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侄子小小年纪就承担如此重任呢,可是三皇兄只有萧禹瞻一个儿子,所以他必须做皇帝。

      “陛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您是真龙天子,怎么能说不想当皇上呢?”

      “当皇上好无聊啊……”

      萧凛本想问他什么不无聊,可是想起他在御书房捏的那些泥人,只好被迫咽下了这些话,自己也跟着叹气起来,“当摄政王也好无聊,不仅无聊,还很累。”

      萧禹瞻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安慰,他从萧凛怀里退出来,睁大眼睛看着他。然而他知道萧凛说得全是实话,他现在年纪还小,每天只需上朝听政就行,可是萧凛不仅要每日上朝,还要帮他批改奏折,恨不得每天住在宫里,论无聊,他还真比不上皇叔。

      他说不出话来,只好道:“那,你是大人啊!”

      “那您还是皇上呢。”

      “……”

      萧禹瞻顿时无话可说。萧凛逗完了侄子,终于想起正事,他起身拉着萧禹瞻往勤政殿走,“陛下,跟我回去吧。”

      萧禹瞻知道皇叔不会让他再待在御花园里,只好乖乖跟着他回去,“皇叔,我这么乖,你能不能奖励我一下?”

      萧凛无奈地笑了,明明自己跑到御花园,被找到了还要耍赖说自己乖,他问道:“皇上想要什么?”

      萧禹瞻道:“外面是不是有好多小吃和小玩意儿,皇叔下次进宫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带一些?”

      “这个嘛——”

      萧凛见萧禹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恨不得立刻同意,可是太后和太傅那里没办法交代,“这样吧,你要是这几天好好完成太傅留的作业,上朝时认真听政,别惹你母后生气,做到这几样我就答应。”

      萧禹瞻咬着牙同意了,“好,皇叔说话算话。”

      他伸出手要和萧凛拉勾,萧凛的大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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