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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痛苦回忆 ...

  •   云妙在厨房煎药。

      眼见要药已经熬好,她将蒲扇放下,拿起一旁的手巾垫手,一边将熬好的药汤倒入瓷碗里。

      “云姐姐!不好了,咳咳——”

      阿芫一进厨房,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厨房里苦涩的味道呛了满脸,她最讨厌苦味,连忙用手扇掉难闻的药味。

      云妙安安稳稳将煮药的锅重新放回去,这才道:“阿芫,什么事不好了?”

      阿芫这才想起来她来干什么,她指了指楼上,脸上写满了为难:“云姐姐,卫老板醒了。她非要离开,我根本拦不住。”

      云妙听说卫三娘醒了,先是一喜。听到阿芫说卫三娘要离开,她连忙端起那碗刚煮好的药上楼。

      卫三娘已经从床上下来,她的衣服被阿芫换成了干净的衣衫,头发仍旧有些湿漉漉的,方才落水冲散了她略带艳丽的妆容,此刻在烛光下瞧着,竟多了几分苍白。

      她见云妙进门,立刻起身要离开:“云掌柜,多谢你救我,我这就离开。”

      她在这等着也只是为了向云妙道一声谢,虽然她并不希望云妙当时把她救下。

      卫三娘说完,径直要出门,就在她与云妙擦身而过的时候,胳膊突然被抓住。

      云妙伸出手拦住她,卫三娘想要挣脱:“你放手。”

      “卫老板,让我放手可以,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云妙怕她就这样离开,她问道:“你现在是要回顺客心吗?”

      “与你何干?”

      “你要是回顺客心,这事跟我无关。可你要是再去护城河,这件事就和我有关了。”

      云妙话说的明白,卫三娘要是再想不开去跳河,她一定也会救她第二次。

      卫三娘的神色苍白,垂眼不答。

      云妙追问道:“你那个丈夫现在就在顺客心,卫老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云妙提起刘屏生,卫三娘立刻发了疯,她不想再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她疯狂地推搡着云妙,手正正好好推到了云妙端药的那只手上。

      药碗咔嚓一声被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黑色的汤汁沿着地面蔓延开来,如同肮脏的灵魂。

      “嘶——”

      云妙的手被滚烫的药汁溅到,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

      阿芫见状赶紧上前看云妙的伤势,一边护着云妙叫她远离卫三娘:“云姐姐救你回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云姐姐呢?”

      卫三娘心里有愧,可是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远离这一切,她冷声道:“碗是她端着的,被烫伤是她自作自受。”

      云妙不顾手上的伤,见卫三娘要离开,第二次又要拦住她。

      卫三娘转头怒视她,可是看见云妙手上通红的一大片,她的心又软了:“你的手已经烫伤了,再不上药会留疤的。”

      那么白皙细嫩的一双手,要是手上从此多出一块红印记,该多难看啊。

      云妙却一脸无辜:“卫老板,你要是不帮我上药,那就让它留疤吧。”

      “你……”卫三娘抵不过云妙的死缠烂打,她无奈极了,她不知道为何云妙非要多管闲事。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肯让她去死?

      “因为你救过我,卫老板,我相信你不是谣言里说的那种人。”

      云妙说这话时,眼神坚定,语气里只有信任,没有半分嘲讽与嫌弃。卫三娘却因此怔住了,她看着云妙眼中的纯洁无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

      被刘屏生将那些不光彩的事编造传播,被她手下的伙计嫌恶,被不知情的路人指指点点,被大骂不守妇道。

      没人想要查明事情的真相,也没人愿意相信她。只有云秒,她相信她不是那种女人。

      云妙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可是手上的烫伤实在是太疼了,她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

      耳边忽然听到了卫三娘的声音:“药膏呢?”

      “什么?”

      “治烫伤的药膏呢?”卫三娘上前一步拉住她不安份的手,“你不是要我帮你上药吗?”

      #
      最后卫三娘还是留了下来。

      手上火辣辣的烫伤已经被处理好了,现在只剩下冰冰凉凉的手感。云妙望着卫三娘收拾药膏,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虽然相信卫三娘并非流言里的那种人,可是卫三娘要是不愿意说,她也不可能逼问对方。更何况,这关乎到一个女人的名节。

      “有酒吗?”卫三娘忽然开口。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叫云妙有些讶异,她立即吩咐阿芫去拿酒回来。

      酒坛连同两只酒杯被摆到她们面前,卫三娘饮下一口酒,满是辛辣刺鼻,如同七年前的那杯一样。

      一杯烈酒下肚,卫三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云妙担心她喝太多,想要阻止,可是马上又放弃了,毕竟卫三娘先前落了水又心情不好,既是借酒浇愁,有人阻拦就扫了兴。

      卫三娘连喝三杯,终于鼓足了勇气,把曾经血淋淋的伤口剖出来给她看。

      “我家在渝州,十六岁时我爹给我订了一门婚事,十七岁我嫁给了当地一个香料商的儿子。”

      刘老爷去世后,她的相公刘屏生继承了家业,接着以做香料为生。可是刘屏生并不是会做生意的人,婆婆又年纪大了,因此刘家的香料生意几乎是卫三娘一把扶持起来的。

      不过长久下去,自然引起了他人的闲话,刘屏生又是极爱面子的人,便主动要求掌权做生意。卫三娘见相公有心上进,也乐得让他掌管。

      直到那一晚,刘屏生说他认识了一个姓陈的商人,他手里的原料比市面上的要便宜许多,陈老爷有心想要和他们长期合作,所以刘屏生想和卫三娘一起去陈老爷家里吃顿饭,谈谈合作的事。

      卫三娘不太相信对方手里真的有便宜货,担忧刘屏生遇到了骗子,可当她和陈老爷聊天的时候,她才发现对方确实是个商人。刘屏生帮她倒酒,卫三娘信任相公,于是将酒一饮而尽。直到一杯酒下肚,她才发现酒里有问题,当她头昏脑胀之时,陈老爷趁机扶住了她。

      一杯酒便令她不省人事,等卫三娘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浑身赤|裸,和陈老爷睡在了一张床上。

      她惊恐不已,仓皇逃回了家里,才发现一切都是刘屏生设计好的,低价买进原料的前提,是让她献出自己的身子。

      “我原以为他只是窝囊了一些,没想到,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老婆都能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酒杯早已被她捏紧,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出这些话,像是将碎瓷片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带着血泪和自嘲。

      “多么可笑啊。”

      云妙听了卫三娘的遭遇心中难过,她只见到了卫三娘美艳冷酷的一面,却从不知她竟然有过这种痛苦的遭遇。

      被自认为最亲密的亲人背叛,该有多疼。

      “卫老板。”云妙握住她的手,不停的安抚她。卫三娘本想挣扎,可是见她手背还没有消的红痕,她的手只是僵持了片刻,随即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却仍旧僵硬着,如同她现在的处境,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云妙此刻已经拿定了主意,卫三娘很明显是被刘屏生陷害,现在却被那男人追到京城来颠倒黑白,给卫三娘头上泼脏水,甚至还霸占了顺客心,逼的卫三娘自尽。

      天理何在?

      “卫老板,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放弃!”

      卫三娘却惨淡一笑:“不是我的错又如何?难道我要去跟别人说是刘屏生给我下药的吗,可结果不还是一样?我还是别人眼中不知廉耻的淫|妇,与其被流言蜚语折磨,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怎么能一样?”云妙并不赞同她的观点:“卫老板,你现在是受害的人,一切罪魁祸首是那个姓刘的,他才是该受惩罚的人。”

      卫三娘闭上眼睛,始终不为所动。

      云妙能感受到卫三娘的手一直在发抖,她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比性命还重要的大事,更何况人言可畏,刘屏生以丈夫的身份往卫三娘身上泼脏水,除非找到证据辩驳,否则她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她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帮忙,只好先起身道:“卫老板,你现在肯定累了吧。我不打扰你,你今晚先休息,明天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对付刘屏生。”

      屋里又只剩下卫三娘一个人,她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咒骂声仍旧在耳边回响——

      云妙小心翼翼将卫三娘的房门关上,怀着沉重的心情下楼,她往下走了三层台阶。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时酒坛碎裂的声音。

      卫三娘在屋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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