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之响［刑侦］》落木行舟

1、行走于地上的尸体

　　2009年5月15日，海沿市。

　　五月的夜晚余热未散，餐馆内冷风机不断往外吹着，呼呼的冷风使得不大的餐馆内终于拥有了些许凉感。

　　于海及海沿市刑警支队重案大队全队队员们坐在海沿市公安局附近一处不远的东北菜馆内吃饭，东北菜馆的老板是沈市人，做的东北菜好吃，地道。

　　于海夹起一段尖椒儿干豆腐就往面前其他重案大队队员碗里夹去，一边夹一边说道：“来，大家多吃点，难得两个月时间破获一单大案，最近几天大家应该能多休息一点，这顿饭我请客，能吃的吃能喝的喝能喝酒的都多喝点。”说罢又端起饭桌上的白酒瓶，朝桌面上有酒杯人酒里分别都满上一杯。

　　重案大队队员们互相之间早已经熟络至极。如今在于队长的招呼下当然是毫不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互相斟酒夹菜，在桌面热菜雾气腾腾的蒸熏下与酒精下肚的刺激下更是气氛热烈，说起话来也更口无遮拦。

　　林槐是重案大队里的副队长，跟于海搭档六七年，管理队伍六七年，也是海沿市刑警支队重案大队里的核心人物。大家敬酒时常常往他那递去，林槐接过一杯又一杯，最终有点醉了，起身回酒时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对街的夜色。那是一处占地不小的城市建筑，四五层高，欧式风格，大理石砖砌成的坚硬外墙上所镶嵌装饰着的是穿透力极强的各色彩灯，或红或绿或黄或紫，有层次有规律地照射着四周，使得对街建筑成为整个海沿市吾木区中夜晚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海沿市本身不算是一个发展得十分迅速的城市，城市整体发展没有赶上外市发展浪潮。城市中心部分核心区域虽然已经得到一定改建，但是城市中大部分地区仍旧是国家社会改革前八九十年代的样貌。故而这样一栋建筑伫立在海沿市正中不只是夺目，而是更带了一分让人感叹的感慨。

　　林槐拿起酒来灌了一口，随即咂了咂嘴叹了口气道：“嗐，于队，按时间来算，你今年应该也三十有五了吧？我怎么记得，对面这家夜娱城的老板好像也是差不多岁数？二十二岁下海创业，二十九岁事业有成，旗下工厂企业遍布整个海沿市内外……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林槐所说的夜娱城正是旁边这座欧式风格的庞然大物，海沿市吾木区内最大娱乐会所，海沿市中心地标性建筑，由海沿市第一富商李有成所建设。

　　李有成本人也是海沿市本地人，趁着全国改革开放全民下海创业的浪潮出市打拼，二十二岁白手起家，十三年时间做成了海沿市内第一首富，带着大量资金回来建设故乡。李有成常年在海沿市内各大重要场合出现，也是官政场合重要客商。不过李有成说了，生意要做就做合法的，行的正走得端不怕人查，故而就连海沿市内第一间大型娱乐会所都直接开在了海沿市公安局隔壁，说是随时接受市公安局人民警察检查。

　　林槐今年三十有二，虽然比于海小了三岁，但是在市公安局内上升道路上却陷入了一定困境，故而这才酒后不禁一番感叹。

　　旁边有人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反驳道：“嗐，林副队，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他钱虽然挣得多但是我们也天天在全市各地四处跑辛苦查案。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对社会有贡献价值的，不同人有不同活法。再说了，他刑事上遇到困难遇到我们同事不一样还是要礼让三分尊称一声警官好，我们帮人办事也不低微啊。”

　　旁边立刻有人玩笑：“你怎么还诅咒人家遇刑事案件起来了。”

　　酒桌上大家一番哄笑感叹。

　　酒饱饭足，于海到前台结了账，重案大队队员们轰轰闹闹地从餐馆门口出了来，一出饭馆门口一股热浪袭来。

　　重案大队队员们因为前面一单大案精神一直紧绷，如今难得休息正想趁着酒意四处逛逛，却突然听到左前方不远处一阵狗叫声传来，随即是一阵人声吵杂。

　　四五个人的脚步声从左前方夜娱城建筑旁的小巷子中越来越近，最终从那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中走出四个身穿夜娱城工作服饰的人员出来。

　　夜娱城作为海沿市中最大娱乐会所，营业时间一般都是晚上，故而晚上从夜娱城后门处的小巷中走出四个夜娱城工作人员也是很寻常的事，海沿市公安局刑警们一般不会特别留意。

　　但是今天于海醉酒中发现四名向外行走的夜娱城工作人员中走在中央的两位似乎还搀扶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着一身灰色衣服，头发是长的，身材中等既不过于瘦弱也不过于肥胖，胸部微微隆起，应该是个女人，毫不起眼。但是被搀扶着的那人无论是手与腿都是低低地向地下垂着，头也低低地垂于两肩之间，看起来没有丝毫力气支撑行走，也没有丝毫力气抬起头来，仿佛一具被四名夜娱城工作人员架于街上凭空行走的尸体。状态古怪至极。

　　“你们说她还能自己走吗？”于海对站在一旁的刑警队员问道。

　　“自己走？于队你怎么还关心起这个来，这个一看就不能自己走了啊，估计是夜娱城里喝酒喝大了醉了被抬出来了呗。”于海身旁一名刑警队员顺嘴搭话道。

　　但是海沿市公安局刑警队员们跟那四名夜娱城工作人员擦肩而过的时候，身旁巷子里面蹿出来那三只黄狗又开始汪汪地狂吠了起来，这次甚至还有些带有攻击性地向夜娱城四名工作人员中央所搀扶的那名灰衣女子直冲而去。

　　其他重案大队队员们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寻常流浪在外的流浪狗并不会随意对一个人或一样物体突然表现出极大的攻击性，除非那人踏入它们的领地又或者是对它们造成威胁。但是垂头无力的灰衣女子无论如何看起来都不会对三只流浪狗造成任何心理压力。

　　而流浪狗会狂吠的第二种原因，它们感受到了食物，闻到了血腥，已经把眼前的实物看成了是可以吃进嘴里咽进腹中的囊中之物饱腹之机。

　　于海凭借着十三年办案的直觉不再犹豫，而是直接上前赶开黄狗拦下正在往前行走的四名夜娱城工作人员，随即问道：“你们四位这是打算往哪里走？中间这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喂，中间这位女同志麻烦你醒醒……”于海说着就伸手想去摇醒被搀扶在中央的垂头女性问问具体情况。

　　可是也正当于海将被架于中央垂头女性的头拨起来的时候，灰衣女子的脸面向上一仰，一张额头左前方处有一处巨大血窟窿满脸鲜血的中年妇女脸便露了出来。

　　中年妇女脸色发白唇色发紫，一双本就不大的灰色眼皮无力地垂着，眼皮之上睫毛静止毫无动静，面如死灰。

　　于海紧皱眉头下意识将右手食指伸到中年妇女鼻子下方一探，五秒，十秒，二十秒，毫无出气……

　　林槐看到前面于海的脸色，立刻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十分默契配合地将面前四位夜娱城工作人员一拘：“你们四位麻烦到隔壁海沿市公安局走一趟，出人命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