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雨》天晴雨停

18、18

　　李怀驿开车由南向北，几乎穿过了大半个南城的区域，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简家所在的镇子上。

　　古镇热闹，人流如织。新年第一天，出来玩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

　　从前人们过年的规矩且多且繁，现在倒是很多时候没那么讲究了。而且年轻人大多一年到头只有这么几天在家，都会趁着假期会会老同学和朋友们，于是镇上随处可见消费的场所，奶茶店、小吃街的人络绎不绝。

　　偶尔有些路段会拥堵几分钟，但他的耐心很好，也带着些初来乍到的忐忑。

　　今天早上，当他看到她回给他的“我也想你”时，想见她的心思瞬间占满了整个脑袋。

　　似乎比十几岁的自己还要冲动，毛毛躁躁，热血上头。

　　只是十多年前，如果想见她，他是始终只能停留在脑海的，因为他没有能力站到她身边；而到了今天，他可以将自己的从前只能是念想的事情变成现实。

　　如果他开始想她，他就会去见她。不问时间，不问距离。

　　冲动的后果就是，越接近她的家，他就感觉自己越紧张。

　　又想到今天早上，杜鹃和史秀清两个老太太挤眉弄眼对上暗号后，在饭桌上给他提到了年后家后的舅妈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虽然她们装的比较轻松随意，他还是看出了两位老人心里的期许。

　　脑海里浮现出简夕娇小的身形与笑脸，又想着去见她的事，他一时没忍住，就直接说了有对象。提到简夕的时候，他脸上在不经意间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俩老太太端着碗当场确实有点懵，继而是再开心不过的欢喜。外婆小小的脸上已经有了许多老人斑和岁月的纹路，这时候却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连声说了好几句“那就好，那就好”。他母亲在旁边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其实她们两个从小对他就很开明，他自己也属于比较省心的孩子。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两个老太太并无具体的要求，更不会让李怀驿以她们框定的标准去找，只要他喜欢，只要对方不嫌弃他们的家庭情况，他带回来的姑娘，她们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疼爱。

　　李怀驿明白她们的心思，只说让她们等着好消息就成。

　　饭后他说今天要开车出去找朋友逛逛。因为他很早就出去读书，在家乡其实几乎没什么同龄伙伴，每年回来也都是陪陪她们两个老人，或者偶尔去拜访一下史大凡，外婆就多嘴问了一句去找谁。其实她平时不会过问，但小老太太到底敏锐，思维活跃的程度不减当年。

　　他只好实话说想去看看简夕了。

　　然后，事情的走向便完全不可控了。

　　与此同时，简家那边的走向也已经处于失控状态。

　　简夕这趟回来的好心情连麟儿都能感觉到，更别说简国安和简山两个老人精了。早饭后，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小小无措了一下，放下手机整个人却有点亢奋。

　　她跟颜芮之说中午不在家吃饭，有个朋友过来找她玩，自己要出门。

　　这话一出，简国安和简山是最先向她投来目光的人。

　　其他人还在闹腾腾地吃着呢。麟儿吃饭不太老实，二伯母和二嫂正头疼，大哥在照顾着大嫂吃饭，大嫂的孕肚最近已经很大了，他们会有意地控制饮食，一大家子，该吃饭的吃饭，该说话的说话，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包括她妈自己，也就随口说了一句，这大新年的人家来找你玩，就让她在家里吃呗。

　　其实颜芮之默认的是余菁或者汪灿灿，或者就是这俩人一块儿来找她玩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三个人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过年的时候总会在他们家睡上一宿，三个人躺简夕的一张床上闹。

　　结果简夕没接她的话，支吾了一声，说了句：“还是不来家里了吧，不方便。”

　　颜芮之：“这孩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一家人都在家，本来也要做饭，家里什么都有，你玩儿归你玩儿，到点了回来吃饭呗，添两双筷子的事。况且大过年的，出去吃哪像话，外面现在开着的店，也吃不到什么正经东西。”

　　她看自己姑娘没答，又跟着说，“是不是灿灿回来过年了，和余菁来找你玩儿来了？那今晚要是太晚了，就还和往年一样，我再给你拿床被子上去啊？”

　　简国安看她一眼，他娶的这老婆啊，倔的时候真倔，憨的时候也是真憨。

　　简夕眼神里很多时候有一种世事空无的憨，遗传的也就是她妈那偶尔冒出来的一根筋。

　　他刚想说什么，简山已经按捺不住了，老爷子可太想确认一下了。

　　简山已经吃完了，右手摩挲自己的拐杖，眉目慈爱地看自己的孙女，问她：“夕夕，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简夕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她没按开，对着爷爷，她自然是不会撒谎的，抿着嘴重重点了两下头。

　　况且也无瞒着的必要，这个年纪了，她对自己的生活和恋爱都有了足够的掌控能力。又不再是十八九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这下老爷子的脸是一下子笑开了花，其他人从这问题被炸出来的时候就在等着她回答，颜芮之见她点头，朝简山看了一眼，简直喜不自胜。

　　她非得再确认一下，“简夕，真的假的，你可别糊弄爷爷啊？”

　　“当然是真的。”她联想到早上两人的对话，话音里不自觉带了笑意。

　　而一想到李怀驿这个人呐，她就觉得自己当下对婚姻这件事，有了具体明确答案标准。

　　很确定，很女王，落落大方的。

　　简朗是个大嗓门儿，他一拍大腿，当即哎呀一声，“简夕啊简夕，看不出来，闷声干大事啊你！”

　　简明刀他一眼，说了句，“既然他过来，就来家里吃饭吧。也叫我们都看看，给你把把关。您看呢，三叔？”

　　简国安知道，小时候简夕养在这边，他们兄妹之间的情谊不是一般厚重。而简明待简夕，向来极爱护，何况他是本身也有此意。

　　一切就这么定了，已成定局。

　　老爷子乐呵呵地离了席，简明带着大嫂饭后去散步，简朗和二嫂还有麟儿去镇口逛逛街市，伯伯伯母和她爸妈则继续忙活家里家外琐事了。

　　所有人都在这场等待中该干嘛干嘛，只有她的心像是被悬在了半空中。

　　她也在等待着，甚至期待着，期待着李怀驿的到来。

　　后来回到楼上，她回了电话给他，告诉他刚才饭桌上的情形；投桃报李地，他也将自己刚面临的情况告诉她了。

　　像是对称的阴差阳错，谁都没料到，因为他一时的想见她，两人会飞速进入到见家长的阶段。

　　挂断电话后，她又给他发消息，【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诶】

　　【你好好开车啊，路上不着急，到了我陪你一起接受检阅】

　　【抱抱抱抱】

　　于是李怀驿在外婆和母亲的张罗下，把他带回家的好东西从里面挑出了一些适合送礼的，又带上了家里的土特产乃至包装好本来准备寄给他的干货和咸货，塞进了后备箱。

　　杜鹃和史秀清还千叮咛万嘱咐，要礼貌，要妥帖，路上要是看到合适的店，再去买两箱好的酒水，新鲜的水果也能再买点带着，总归要让人家感受到他们的诚意。

　　李怀驿一一应下，最后在她们一脸欢喜的目送中将车驶离了村子，来到了这里。

　　想到简夕，想到她打电话过来时娇憨的语气，感受到她越来越对自己放开，再想到这一大早上两边上演的热闹场景，他不禁失笑。

　　按照简夕发的定位，开车只还要三四分钟，可是看着这路况，他觉得十分钟后能到就不错了。

　　今天上午，两边的老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当那边李怀驿在过来的时候，这边长辈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午饭并不时讨论猜测着这头一回上门的小同志和简夕的恋爱情况。

　　而简夕为了缓解自己等待的焦虑，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衣柜里的衣服也重新码了一遍。她的房间在楼上，空间不小，采光尤其好，自带卫生间。忙了一圈，连洗手池和马桶都给刷了一遍，估摸着他还要有一阵子。

　　她就把自己又捯饬了一番，化了个简单的妆，然后换下了一到家就开始成为本体的居家服，穿上了带回来的羽绒服，找了雪地靴套上。

　　裹好围巾她就下楼去了，开了门往东走走，到了车辆进出的主道边上也没看到几辆车。

　　她打开手机问他，【到哪了？】

　　他回她，【快了】

　　【被堵在镇口了，还要几分钟】

　　【嗯，我就在路边，你慢慢开，到了就能看见我】

　　【我跟着导航走就行，你回屋里吧，堵着呢，听话】

　　【好叭】阳光是晴好的，但手放在外边儿还是容易僵，她打字都有点慢。

　　但是等人，等一个知道一定会来的心中所念之人，好像也还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