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晴难终》Axie99

11、水逆

　　“至少，之前你不应该欺骗我。”钟晴低低地开口。
　　“是，是我不对……”莫宇哲神情紧张，“我只是很意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一下子就猜到我们公司了。”钟晴抬起头望着他，“你说你有个朋友会入职这里，其实，你一直在留意着她的动向，对不对？”
　　莫宇哲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没有再开口辩解。
　　“或许，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钟晴冲他笑了笑，拉开车门，“等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我们再见面吧。”
　　莫宇哲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开口再挽留她。
　　地铁站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街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低着头迅速赶路，一阵凉风吹来，钟晴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朝着家的方向迅速走去。
　　“为什么不通过我的申请？”
　　身后突兀传来的声音吓了钟晴一跳，一阵寒意从下至上蔓延全身，她整个人像僵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月光下，长长的人影离她越来越近，雪松的香气似有若无的弥漫在鼻尖，齐南风一身漆黑，低垂的鸭舌帽几乎遮住了他的脸，钟晴低下头，感觉他站在自己面前，俯下身，帽檐几乎贴在她额头上。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钟晴只觉得自己几乎要无法呼吸。
　　“因为——”齐南风瞥了一眼她出站的地铁口，“那次交易，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那是她卖掉画册的地方。
　　原来那时候，她早已在他的视野中暴露无遗。
　　竟然还傻傻地化妆掩饰，以为他能认不出来？
　　可笑！
　　“通过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的声音有些恍惚，“我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可是那时候，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齐南风固执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认为，我们应该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可他们不是别人。”钟晴语气冰冷，“更何况，就算没有父母的事，现在的我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了，你该不会只是希望，朋友圈里多这么一个点赞之交吧？逢年过节那么多人会给你送祝福，也不差我一个。”
　　她言语里毫不掩饰的嘲讽，让齐南风好看的眼眸中燃起怒意：“你怎么会这么想？！”
　　“别再见面了。”她垂下睫毛，绕开挡在面前的人，却被他忽然转身从身后抱住。
　　“不可以……”沉闷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一丝近乎呜咽的恳求，“我甚至没有说过分手，你不能这样擅自决定！”
　　“你！”钟晴被齐南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你放开我！”
　　齐南风却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抱住她，似醉还醉的微醺气息仿佛有侵略性般萦绕在周围，连冷空气都沾上了酒意。
　　“齐南风！”钟晴实在忍不住，一字一顿地叫了他的名字，“再不放开我，我就报警喊人了……你应该不希望，明天的头版头条是你醉酒侵犯路人的新闻吧？”
　　夜深风凉，却比不上听到她这番话瞬间涌上来彻骨的冰冷与寒意。
　　齐南风不禁瑟缩了一下，缓缓放开她。
　　“求你……不要把我当做陌生人。”
　　他语气里的脆弱无助，让钟晴恍惚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眼神躲闪如惊弓之鸟，语气也是同样的卑微。
　　原来那些荧幕舞台上万千仰视的自信锋芒，在她面前，瞬间就变回原来的模样。
　　钟晴只觉得心底那些封闭许久的角落被狠狠撞了一下，顷刻间灰尘翻飞。
　　路灯下，拉长的人影仿佛注定会纠缠一般，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

　　钟晴第一次上班迟到。
　　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办公室，发现财务部里空无一人，这才绝望地想起，今天正好是每周开部门例会的日子。
　　钟晴抱着笔记本，尽可能蹑手蹑脚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偏偏不知道是谁搬了个巨大的音响放在门口，在响彻会议室的撞击声里，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惊异地看向她。
　　怎么说，她最近运气真是好得有点过分了。
　　“你怎么搞的呀？”旁边的欧米惊讶地低声问她，“向来都没见你迟到过，怎么今天偏偏……”
　　钟晴叹了口气，昨晚她辗转反侧到将近凌晨4点才睡着，偏偏钟云红今天上早班，一大早就出门了，她这才睡过头，谁知就这么好巧不巧赶上周会，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现行。
　　“钟晴，”石沁忽然点名点到她，“这个月的费用波动分析，你来汇报一下。”
　　惨了！钟晴内心一阵哀叹，这个分析表虽然她每个月都会做，但是现在还只有一个很粗糙的初稿，而且以往周会上从来没有要求汇报过，这一次，显然是石沁注意到她迟到，有意为难她。
　　骑虎难下，钟晴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汇报，石沁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提出几个尖锐的疑问，都是她编制疏漏的地方，钟晴几乎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尴尬地都快钻进地心里，都不知道会议是怎么结束的。
　　“你今天着实是有点倒霉，”出了会议室，欧米同情地拍了拍钟晴的肩，“不光迟到，而且你进来的时候，正好打断了她的讲话，难怪她后面对你一个劲地挑刺……”
　　“怪我自己没准备好，今晚怕是又要加班了。”钟晴苦笑了一声，翻开刚才开会时的笔记本，石沁提出来的问题，几乎是要把她之前的表格全部推翻重做。
　　“正常的，你不知道，昨天她把我叫进会议室里面好一通训斥，”欧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从我上个月做错了三笔账，说到工作容易分散注意力，事无巨细，感觉就像在我身上安了个监控一样，哼！她来了这一个月，咱们就没几天能准点下班过！”
　　“可不是么，我早就观察过了，这女人，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萧梦洁压低声音，“咱们真是惨，碰到这么个工作狂领导，她自己工作狂也就算了，拉着我们算什么事啊……”
　　“我真是庆幸自己身边没这种朋友，”欧米感叹，“谁要是跟这样的人生活上有交集，可不得被她卷成麻花……”
　　“噗——”正在喝水的钟晴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你怎么了？”欧米和萧梦洁同时看向她。
　　“没事没事——”钟晴连忙摇头。
　　生活上的交集……她刚刚才意识过来，石沁对她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更加复杂的身份。
　　她忽然觉得更头疼了。

　　霉运似乎在今天有意缠上了钟晴，下午，她正按照石沁的要求修改分析表，冷不丁被财务总监叫了过去。
　　钟晴刚踏进总监办公室，就觉得里面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一贯对待下属温和友善的财务总监此时却一反常态铁青着脸，石沁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着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钟晴，”财务总监似乎强忍着怒气，“这次投标PPT里面的财务数据，是你负责的？”
　　“是……”钟晴心里咯噔一下，“数据我们应该都是反复核对过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啪的一声，总监狠狠一拍桌子：“反复核对？你们连该提供什么数据都糊里糊涂，还好意思说这句话？！”
　　钟晴吓了一跳，这个财务数据因为是投标需要，事关重大，她们一点都不敢马虎，光是对数据就对了两三天，应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她一时愣在那里，求助的目光下意识看向石沁。
　　“招标方需要的财务数据是近五年的。”石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们给出去的PPT上面，只有近三年的数据。”
　　“什么？！”钟晴懵了，她之前看过招标文书，上面清楚地写着要求提供近三年财务数据，“这不可能，工程部给我发的招标文书里面也写的是三年数据啊。”
　　“最开始招标方的要求的确是三年，但是最新的公告里很明确写了，需要提供近五年的数据。”石沁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向钟晴，“即使工程部的人失误没有告知，我们也有必要随时关注最新公告才对。”
　　钟情呆在那里，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面前的公告文里清楚地写着：参与投标公司须提供最近五年财务数据。
　　“就因为这一条，招标公司的人认为我们缺乏财务专业性，报价硬生生压低了3个点！”财务总监怒不可遏，“PPT里那么多内容，偏偏是我们最不应该出错的财务数据出了问题，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对，对不起……”眼看着已经总监气得七窍生烟，钟晴腿一软，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这件事，无论如何我得给大领导们一个交代。”财务总监看了钟晴一眼，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清了清嗓子，“现在已经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也让公司承担了损失。你是负责人，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所以……”
　　“领导，实在抱歉，”一直默不作声的石沁突然开口，“钟晴是我的下属，这件事情，虽然是她提供的数据出现了纰漏，但是归根结底，我没有复核也有责任，我愿意承担相应的惩罚。至于钟晴，她毕竟工作没几年，资历比较浅，不了解招标流程也无可厚非。”
　　“这……”财务总监看了眼钟晴，又看了看石沁，显然有些意外。
　　“虽然这件事上，钟晴确实疏忽了，但是平时工作方面她还是非常负责认真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石沁诚恳地看向总监，“我相信经过这次教训，以后她一定会加倍仔细小心，给她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