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桥》七宝宝

7、（七）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莫莫的心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她的双手无力地搭在键盘上，双眼呆呆地看着屏幕。
　　我们见面吧！
　　透过这几个字，莫莫仿佛看见一个戴着白色鸭舌帽的男人在冲着自己微笑，然后，这个男人换好手术服，，举着消毒后的双手，向门窗外的她示意。蓝色的手术服，蓝色的帽子、口罩，让他的一双浓眉格外醒目。
　　忽地，莫莫惊醒过来，诧异自己为何把离家的孩子同前夫的样子叠合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职业一样，才让莫莫有了这样的想法。
　　这一晚，莫莫的思绪杂乱无章。几天来，一件件的事情赛跑似地竞相发生。她的眼前时而现出林浩天那充满关切的、俊朗的脸，时而出现让她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前夫，还是离家的孩子的模糊面孔……
　　恍惚间，莫莫好像行走在白茫茫的云海当中，灰色的楼宇若隐若现，清澈的河水如银带般在她的身边流淌着，她一个人赤着脚胡乱的走着，没有目标。湿软的泥沙从她的脚趾缝中涌出，河水打湿了她的白棉布长裙，她仍然倔强地向前走着，全然不顾河水越来越深。这时，闪着光亮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一座水晶般五颜六色的玻璃桥！她惊喜的、小心翼翼地抬脚站在桥上，低下头，莫莫看见了自己美丽的容颜。
　　桥的另一端有个人喊她，莫莫抬头就看见了林浩天站在那里向她摇手招呼：莫莫！莫莫！别怕，过来！于是，莫莫不觉莞尔，向前迈了一步。只听见咔嚓咔嚓——莫莫惊呆了。她低头一看，脚下的玻璃乍然间出现数条裂缝，她的脸也被这些裂缝撕得四分五裂，面目皆非。快！莫莫！别害怕，快点跑过来吧！林浩天焦急地催促她。不!莫莫，你不能过去！莫莫回头一看原来是离家的孩子——戴着白色的鸭舌帽。而面目分明又是前夫!他的眼神凄然的渴求着。莫莫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直向远处伸去。桥下的万丈深渊已清晰可见，吓得莫莫失声大叫：江帆救我——
　　莫莫被自己的呼喊声惊醒。心，咚咚地跳着，全身虚脱般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仍然沉浸在可怕的梦境当中。
　　夜深沉，屋里黑洞洞的，好一会儿，莫莫起身扭亮了台灯。顿时她被一束橘黄色的灯光所笼罩，她的心房柔软起来。横竖睡不着，于是，她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镜框，拿到眼前细细看起来。
　　镜框内是一对骑双人自行车的男孩和女孩。男孩头上反戴着白色的鸭舌帽，仰着脸，展开双臂，快乐的、灿烂的笑着。女孩的长发随风飘扬，双臂环绕在男孩的腰间，一脸幸福。
　　女孩就是莫莫。男孩是莫莫的前夫江帆。
　　于是，在这样的夜晚，在这样的梦境驱使下，莫莫第一次能够理智地、畅快地想起江帆，想起有关他的点点滴滴。
　　十二年前，莫莫大学三年级。一天课后，她顾不上吃饭，就骑着自行车直奔学联开会。傍晚的校园景色如画，跑步的、打球的、散步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的，比比皆是。人工湖上的九曲回桥，情侣们在那里享受着美好的时光。
　　莫莫一路疾驰，在经过九曲回桥的时候，为了躲避一对正在忘我亲热的情侣，她连忙把车把向外一别，情侣她是躲过去了，可是却和紧随其后的一辆自行车相撞在一起。于是，莫莫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莫莫疼得咬牙蹙眉，半天没动。见到事故的情侣们，顾不得谈情说爱了，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更有个别看见莫莫觉得面熟的，说这不是学联的吗？
　　莫莫难为情极了，她忍着疼痛刚想爬起来，臂膀已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坏？
　　莫莫抬起眼睛，就这一眼，让莫莫的一生都和她面前的这位青年纠结在一起了。
　　就这样，莫莫和江帆相识了。他们在一起有谈不完的话题，江帆是个健谈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江帆是发言者，而莫莫是忠实的听众，尽管莫莫对古今中外的名著无所不晓，但是江帆总是能随口说出几件莫莫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轶事，这让莫莫折服，进而对他产生了好感。
　　江帆在扶起莫莫的瞬间，应该说他恍如梦境。这个可爱的女孩，长发下一双有着长长睫毛的眸子，在微蹙的浓眉下带些娇憨、带些怨恨地看他……
　　江帆的家住在校园的宿舍楼，爸爸妈妈都是这所大学的老师。两年前他从医学院毕业后，至今已经工作两年了。他每天上下班都经过九曲回桥，遭遇和莫莫相撞的事后，莫莫那脱俗的样子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以前，江帆也谈过几次恋爱，但是大都因为两人之间没有感觉、缺少激情而结束。然而，对莫莫却非如此，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她。通过关系，江帆很快就找到了莫莫，很快，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莫莫还记得，那是他们相识大约两个月后的一天深夜，看完电影后，过马路的时候，江帆下意识地拉住了莫莫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在九曲回桥上，两人停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下，莫莫把双肘支在栏杆上，双手托着腮，闭了眼，闻着夜来香的花香。一旁的江帆突然说道：莫莫，你怎么不说话？现在，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我说出那三个字？
　　见莫莫一动不动，江帆又紧跟一句话：其实，莫莫，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说完，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莫莫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栏杆上不出声。渐渐地，莫莫的肩膀微微地抽动起来，她哭了。
　　江帆又继续说道：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可以重新考虑。
　　莫莫只一会儿的功夫，就猛地直起身子，抬腿要走，江帆忙把她拽住并把她一把搂在了怀里……
　　江帆轻轻的抱起莫莫，为她试去腮边晶莹的泪珠，然后在她的耳边娓娓诉说着他对她的思念和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