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桓天

20、第 20 章

　　穿着破烂外套的小孩们在街道上胡闹，短小的四肢快速摆动，在沙土上留下一排脚印。
　　领头的红外套孩子王从路上捡起打满补丁的皮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朝躲在长椅后的落单男童扔去。
　　孤僻的男童被结实的皮球砸了七荤八素，他瘪起嘴，抱着头又移走一些，想远离结伴的小团体。但剩下的顽童却被煽动了，他们从地上捡起些小石子，向男孩投射过去。男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收获了数份打击，他只顾着离开，左脚踩到了鞋带，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哈哈哈，看他笨死了！”稚嫩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同龄人开怀地嘲笑着他。男孩鼻头一酸，强忍疼痛爬起来，朝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靴子。
　　是集散地新来的外人，大人们都额外叮嘱过自家孩子要远离他，所以小孩们不消一刻就鸟兽俱散了。
　　“……”克劳德揉着太阳穴，想把倒在地上的小孩拉起来。
　　单独留下的男孩瑟缩了一下，努力靠自己重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营帐群里走去。
　　看来是被惧怕了。克劳德深知流民对自己的戒备，就随便找了块大石墩子坐下，看小男孩焦急地往回走。他的听觉依旧很敏锐，只是不知为何会听到奇怪的自语声，甚至能精准猜测到某间营帐里有个害怕的女人。是的，她真的很恐惧，还伴随着绝望和悲伤。
　　他疑惑地拍拍脑袋，紧盯着情绪传来的方向，感知到了异常的精神力波动。他的感觉是对的，一个女人踉踉跄跄地冲出帐篷，美目含泪的四处寻找着。
　　帐篷内一阵兵荒马乱，随即栽出一个面色青紫的男人，在地上乱舞四肢。看到病人的第一眼，克劳德就想到了马卡德先生，他们的脸色如出一辙，眼下都有深色的乌青。
　　男人是个哨兵，克劳德看到在地上蠕动的奇怪生物时意识到。这生物从大概的形状能勉强辨认出曾经是犬科动物，现在它的骨骼都是错位的，像被随意搭建的乐高方块，或是抽象派艺术家的雕塑作品。
　　怪物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绿得逼人的眼球外凸着，它的主人也跟着它的动作看向克劳德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奔跑起来。
　　克劳德对这种情况有过一次经验了，他娴熟地给了男人一个过肩摔，把人按在地上，压住那两只乱抓的手腕。
　　“干得漂亮。”G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来，他拍手赞扬，在克劳德身前站定。
　　克劳德其实早就发现G在远处看了全程，只是懒于搭理他。G是个怪人，萨菲罗斯曾喊过他杰内西斯，克劳德也总觉得他有点熟悉。这个家伙是何来历蒂法也说不清楚，当初雪崩的分部在此处安营扎寨后，G就主动找了过来的，并表示他们志同道合。
　　巴擂特同意了，因为G有无法替代的特殊性，他是个向导。在这个向导被塔垄断的时代，有一个强大的自由向导找上门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克劳德压住身下挣扎的疯子，看向G的眼睛。G张了张嘴巴，一条精神触须猛地探出，想链接到克劳德的精神屏障上。他的动作在离克劳德几厘米的时候停下了，克劳德身上黑烟涌动，几条黑色触须蔓延出来，警告似的在空中舞动。
　　克劳德自己也有些吃惊，这触须并不是他放出来的，他也没有这种能力，只有向导才能够自如的操控自己的精神触腕。但萨菲罗斯这几日一直没有再现身，克劳德也不能确定这几条翻涌的触腕是否来自精神体。
　　G一眼辨认出那些触腕已经处于攻击姿态，它们看似柔软，实则锐利非凡，会切断所有试图靠近领地的精神力。他冷哼一声，没再继续盯着克劳德，反手释放火魔法点燃了地上的男人。克劳德猝不及防，嗖地跳起来，脸上全是愤懑。
　　疯了的男人很快燃烧殆尽了，只剩下些焦臭的味道还未散去。
　　“你干什么？”克劳德皱着鼻子抱怨。
　　“那个已经没救了，不处理掉他的话会感染更多人。”G从克劳德身边走过，示意他跟上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例了，几个周来，流民聚集区不断出现生病的人。染病的人轻则出现幻觉幻听，重则变得疯癫，也有些干脆失去了意识变成植物人。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是联邦准备肃清这块区域，而事实上在01n以外的地方都出现了同样的状况，只是还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被联邦给压了下去。直到这次陆行鸟大赛之后，参赛者里大片爆发了症状，这才让真相暴露出来。
　　克劳德从出逃丢掉手机后就没再看过新闻，并且自从来到尼布尔海姆后一直有些精神恍惚，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外界发生的异变。
　　联邦就这事儿给出了官方的回应，称是可传染的病毒性脑炎，让居民屯好药物减少出门。但这仍阻止不了人们众说纷纭，试图解释未知的病症。有人说是食物被污染，有人说是遗传病发作，迷信的老人更是神神叨叨地说是邪祟入体。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G只要看过一眼就心里有数了。这些病人通通都受到了精神攻击，特别是那些发疯的病人，精神被污染成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这些污染从何而来，怀疑与神罗脱不了关系。
　　G带着克劳德一路往废墟外走，克劳德不知道G想干什么，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尼布尔海姆的后山。G终于停了下来，指着树林跟克劳德说道：“听说，当年萨菲罗斯的尸体就是在这被找到的。”
　　“…”克劳德沉默了片刻，努力不去想萨菲罗斯死去时的样子。“他不是被处死的吗？”
　　“嗯，谁知道呢。”G双手抱臂，不知在讽刺着谁。“毕竟死这件事本身都是个谬论，究竟什么才算死呢？”
　　克劳德看着前方的斑驳树影，眼前闪过无数道影子。他紧紧抱着头，大脑好像在被翻炒，马上将要爆开。“呃……啊……”
　　G冷漠地旁观着，目睹克劳德紧紧抓挠着自己的身躯。
　　黑色烟雾涌起，萨菲罗斯自克劳德背后脱出，两人之间被黑雾链接，藕断丝连地贴在一起。他用手掐住克劳德的下巴，垂眸打量着克劳德有些涣散的眼睛。
　　“你们在融合。”杰内西斯问道，他注意到克劳德自从来到这里后，拥有了一部分向导的特殊能力，精神波长也开始向萨菲罗斯靠拢。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是很脆弱的，它能承载的能量也有极限。
　　“只是自我的边界被模糊了。”萨菲罗斯回答着，没有丝毫意外。
　　“哈，真是具可怜的身体，还要容纳你这种体量的精神。这样过不了多长时间，他的大脑就会崩坏了吧。”G说着风凉话，“但不得不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跑到他的身体里去的。”
　　“理所应当的。他是我的哨兵，我们精神相连，有他在的地方就会有我。”萨菲罗斯用手盖住克劳德的脸，青年浑身紧绷，紧张地握住精神体的手腕。
　　“确实曾有哨兵唤回死去伴侣的说法，我很想相信，但在我走的时候他不是哨兵。”G反驳着，如果那是可能的事情，那为何他无法唤回安吉尔的精神。哨兵与向导的连结至今都未被彻底理解，人们无法参透它们的运作模式。
　　“他一定会是。”萨菲罗斯侧了侧头，“哨兵和向导的能力像是一种回路，一般人的回路是堵死的，如果能疏通开堵死的部分，就能够觉醒。”
　　这是普通人与向导之间的壁垒，但G也是向导，他能明白萨菲罗斯所说的意思，也知道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萨菲罗斯亲手为克劳德系上绳子，无论青年身在何方，由向导种下的种子都已在无知无觉里疯狂生长。人类不该有这样僭越的能力，G看着萨菲罗斯愉快的表情，由衷地评价着：“真是个怪物。”
　　萨菲罗斯并不关注G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他手掌微微发光，一直紧张着的克劳德就瘫软了下去。他爱怜地揉了揉哨兵的头发，用缱绻的嗓音呢喃着。“克劳德，快到时间了，你也该把我们珍贵的回忆全部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