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潇千漓

5、春三月

　　到灾区的黎小姐每天都很忙，从前只是在电视上或网络上看见地震的可怕，直到亲身经历后，黎小姐才知道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渺小……
　　黎小姐等着余震过去，忙去抢救受伤的人，已经四十八小时了，还有好多人被压在地下，未被找到，黎小姐在这里亲眼见过一个个生命的流逝，见过人们惊恐无助的惨叫，感受过地震时大地的嘶吼声，甚至她见到过地面因为震动而张开的血盆大口以及来救援的直升机的坠毁……
　　黎小姐在这里一天天成熟了！她不怕苦，不怕累。但是她想她的沐先生了……
　　也不知她的沐先生原谅她了没有？！
　　……
　　在灾区的第七十三个小时，黎小姐第一次收到了李女士发来的消息！
　　要知道这里是很难有信号的。点开后，坚强了七十多个小时，经历了一番生死的黎小姐忍不住，躲起来偷偷哭了。
　　李女士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中黎先生和李女士笑着面朝镜头，只有她的沐先生面无表情……
　　李女士似乎是怕她收不到，只是在短信里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最后李女士又告诉她，让她不要怪沐谦，其实她和黎先生最后能同意她去还是因为沐谦做了说客。
　　是沐谦告诉她，那是黎初的梦想，更是她的责任，他们唯一能做的应该是支持那个勇敢的小姑娘才对！
　　黎初吸吸鼻子，她抱紧了手机，一遍遍在心里想象着沐先生说那些话的样子！她真的好想见沐先生啊，好想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么思念他，告诉他：她真的好喜欢他，好爱他啊！
　　黎小姐更加努力的抢救着一条条生命，她的沐先生在等她，她不能让他等的太久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黎小姐终究还是失了约，她没有将黎先生和李女士的宝贝女儿安全带回去，也让她的沐先生为她伤了心……
　　发生意外的那天跟往常一样，黎初奔跑在病人的生命线上，突然地面一阵颤抖……黎小姐听到外面有人喊：“是余震！快！……”
　　黎小姐让护士抬着病人先走。在撤离时，她看到一个小男孩瑟缩在残破的墙边，她快步跑过去厉声道：“快离开！”
　　看着岌岌可危的破墙，黎初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推开了男孩。
　　“轰！”砖瓦墙不堪重负坍塌在地上，将黎小姐一起掩埋在了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又恢复了平静，黎初耳边传来人细细的哭声，呼喊声和嘶吼声，黎初突然觉得好遗憾：她都还没有再见她的沐先生一面，还没有跟他说够对他的爱……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黎小姐死在了与沐谦最相爱的那年，彼时四季初始，万物复苏……
　　接到黎小姐的死讯时，李女士哭到昏厥，黎先生双眼发红一遍遍质问转告这个消息的人……他们谁都不肯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
　　只有沐先生一句话也没说，颤抖着手推着轮椅出了门，当天晚上沐先生人生第一次迷路了……
　　他的小姑娘再次回来时已是三月初了，沐先生还记得就是在去年的这个月他的小姑娘嫁给了他，成为了他要守护一生的人，可是他没有护好他的小姑娘，所以他的小姑娘现在不要他了……
　　黎初葬礼那天下了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似是在哀泣！
　　沐谦转着轮椅到那个笑的明媚的小姑娘面前，任由雨水打在身上，颗颗水珠掉落，不知是雨还是泪……
　　回去之后，沐先生就病了，这一病之后沐先生的身体开始莫名的日益消瘦……
　　李女士受不了打击整日以泪洗面，黎先生一面悲伤一面还要照顾李女士，整个心力交瘁……
　　两个月后，沐先生上门拜访。
　　李女士红着眼眶招待他，黎先生抽着烟不说话。
　　好久好久之后，沐先生才哽咽着开口：“爸！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初初。”
　　李女士一下子哭出声。
　　客厅里传来阵阵抽泣声，沐谦沙哑着嗓子：“可是你们是初初最亲近的人，初初……初初她看到你们现在这样也难受不是？”
　　“你们也不希望她离开的不开心是不是？所以，您们要珍重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李女士看着眼眶通红，消瘦的不成样子的沐谦，掩下情绪：初初死了最伤心的除了她们还有沐谦啊！
　　她伤心时还有黎先生可以安慰着，沐谦呢？这六十多天他是怎么过来的？！
　　走出黎家，沐谦拿帕子捂住嘴颤着身体咳嗽的厉害，看着手帕上的血迹，沐谦看着湛蓝的天空露出个虚弱的笑：初初！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要来找你了……
　　回到家中，沐谦看着手中的照片，突然想起来小姑娘曾经说的想要在家里种一棵枇杷树的愿望。
　　沐谦让人买来了枇杷树种，自己亲手一点一点的将它栽到了盆中。自此后，他将它放在阳台上，每日都为它浇水，施肥……
　　沐先生像疯魔了一样，常常对着一棵树自言自语！
　　所有人都以为沐谦只是一时伤心，时间久了慢慢就会好了，直到……直到次年三月……
　　沐先生死了，死在了次年三月。
　　彼时桃花灼灼，微风细雨。沐先生坐在那个一眼就能看到那棵枇杷树的窗边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只有四个字：我想她了！
　　他怕他的小姑娘不等他，所以早早的便去追了……
　　桌上的书页随风飞舞，停留在其中一页，上面写道：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只是沐先生却再也无法看到那棵枇杷树开花结果了……
　　初初！下辈子，你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
　　彼时春光明媚，与当年黎小姐嫁给她的沐先生的那天一模一样……
　　他终是与他的小姑娘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