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枞阳河》清泉涌溢

93、92，深更半夜，翻两座大山

　　92，深更半夜，翻两座大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承包了单位的门市部。承包期间，发生一件事情，至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刻骨铭心！

　　一位山里的中年妇女，如此的诚信，如此遵守诺言，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对我影响非常大，我常常以她为榜样，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1992年农历腊月份，一天上午八点多钟，一位中年妇女挑着礼篮子走进门市部，她前来采购喜事货物。

　　她购买了糖果，方片糕，麻饼，香脂，手帕，袜子，喜炮等货物，给这些货物摆放在两只箩筐里，放好后，她才跟我结帐。

　　结帐时，缺二佰块钱。这位中年妇女对我说：“今天上午，我要赶到女方家送喜事礼物，口袋里已经没有钱了，如果你相信我，让我先欠着，等上午给儿子的礼物送到女方家后，下午，我回家取钱，再来付给你好不好呢？”

　　我对这位中年妇女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家住在哪里，到时候，你不送钱来，我找谁要钱呢？”

　　这位中年妇女着急地对我说：“行行好，就让我欠你二百块钱吧，如果误了时间，会耽搁孩子婚姻大事！就相信我一次吧。”

　　妻子对我说：“就相信她吧，别误了人家办喜事。”

　　我对妻子说：“你做好人，二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是我四个月的工资！你轻易答嘴，如果她下午不来付钱，咋办呀？”

　　妻子劝我说：“毕竟人家办喜事，图个吉利啊，就相信她吧！”我这才点头同意了。

　　中年妇女感激地说：“谢谢你俩！谢谢你俩！”说完，她挑起礼篮走了。

　　一天在漫长等待中渡过，下午二点到了，三点钟过了，外面的天空雨雾弥漫，仿佛要下雪似的，依然没有见到那位中年妇女，四点多钟了，还是没有见到那中年妇女。冬天日子短，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我心想：“那中年妇女肯定不会来了。”

　　妻子也很失望，她没精打采地对我说：“看样子，没有希望了。”

　　我心情不好，埋怨妻子说：“我叫你不欠，你偏让她欠帐！做好人，吃亏的是自己，四个多月的工资打水漂了……”

　　正在这时，那中年妇女进入门市部，出现在我夫妻俩面前，我接过那妇女递过来的钞票，激动地说：“你终于来了。”

　　那妇女大嗓门说：“你解决了我的困难，谢谢你都来不及，还能不还钱？那太没有良心了！”

　　天啊！我听了她讲这句话，瞬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讲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望了她的双脚，她穿了一双破旧的黄球鞋，鞋帮子上沾满着泥水，已经湿透了，没有穿袜子，在这寒风凛冽的冬天，显得十分的寒冷，可想而知，她家境并不富裕，仍然前来还钱，如此的讲信誉，让我万分感动！

　　妻子问她说：“你家住在哪里？”她回答我妻子说：“住在龙桥的大山里。”妻子急忙说：“现在，天渐渐黑了，三十多里路程，你怎么回去啊？”

　　那年那月，交通不方便。

　　她回答我妻子说：“明天孩子结婚，新媳妇进家门，我不回去怎么行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市部隔壁的铁匠师傅站在我身边，铁匠师傅快人快语，对我说：“你好人做到底，干脆骑我的摩托车送她回去，帮帮这位大嫂，来回也只要二三个小时，现在才下午四点多钟，晚上六七点钟就能回来。”

　　铁匠师傅见我答应了，真的推来一辆旧摩托车，我骑上摩托车，那中年妇女坐在车的后座上，我发动摩托车，摩托车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我扭动手把油门，摩托车向前驶去……

　　车子过枞阳县城的七里头，驶过了黄泥岗，过了枞阳县苗圃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山里的土路狭窄，坑坑洼洼的，这雨雾蒙蒙的天气，道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摩托车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不好骑，速度特别的慢。

　　终于骑到龙桥一座大山的脚下，她对我喊停车，我停住车子，没有见到一栋房屋，我在心里嘀咕：“前见不到村，后见不到店，这位大嫂家在哪里呢？”

　　那中年妇女下了车子，对我说：“真的谢谢你，我家在山的那边，我一个人翻山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送我过去呢？你回来的时候，我让我丈夫送你可好？”

　　我望着黑幽幽，神秘莫测的大山，心想：“铁匠师傅说得对，干脆好人做到底，送她翻过大山吧。”

　　我停好摩托车子，跟那妇女一前一后，走上了崎岖不平的翻山小路上。

　　小路两旁一座座坟墓，阴森森的，那灰白色的墓碑，在这墨染的夜里，让人提心吊胆，毛骨悚然！

　　走在这寂静的大山里，我感觉害怕，如果她孤身一人行走呢？我问那中年妇女说：“今天晚上，如果我不送你，你怎么回家呢？”她说：“我拚命也要回去，明天是儿子结婚，我做妈妈的，怎么能缺席呢？”

　　我和那中年妇女一路交谈着，在不知不觉中，翻过了一座大山，山洼里，见不到村庄，见不到灯光。

　　我问她说：“你家到底在哪里呢？”那中年妇女回答我说：“还要翻过前面的大山，才能到达我的家。”

　　我惊讶地对她说：“翻两座大山？”

　　她对我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我陪着她翻第二座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翻过了第二座大山，到了她的家里。她家座落在深山凹里。

　　那位中午妇女进入屋里，问她儿子说：“你爸爸呢？”她儿子回答她说：“爸爸去亲戚家送喜柬子去了，明天清早赶回来。”

　　我焦急地对那中年妇女说：“我独自一人不敢回去怎么办呢？叫你孩子送我。”

　　她儿子连忙对我说：“我从小胆子小，怕鬼，不敢送你。”

　　我无可奈何，只好对这位中年妇女说：“我一人走吧。”

　　那中年妇女和她儿子，对我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我一人翻过第一座大山，走在山中幽静的小路上，远处沟壑的树林里，传来“呱呱”两声尖叫声，刹那间，我头皮发麻，身上肌肉一纠结，看小路两旁阴森森的坟墓石碑，想着每个坟墓中，都有一位死人：“我的娘啊！”吓得我撤腿就跑，越跑，越感觉身后有人在追我……

　　我汗毛倒竖，后脊背凉飕飕的，身上冒着冷汗，胆都吓破了，心在发痛！我跑着，拚命地跑着，不知道跑了多少路程？我筋疲力尽，疲惫不堪，实在跑不动了，站住了，自言自语地说：“各路神仙，各路孤魂野鬼，我张寅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从来没有陷害过别人，今天晚上，我是做好事，送人回家，我胆子小，请孤魂野鬼高抬贵手，不要吓唬我了。”话音刚落，顿时，我从内心深处，没有怕“鬼”的感觉了。

　　我孤身一人，在此深夜大山里，走在许多坟墓的旁边，一点都不害怕了，这简直太神奇，太诡异了。

　　很快翻过第二座大山，回到家里，已是凌晨三点多钟。

　　我讲给妻子听，妻子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对我说：“因为，你心不坏，所以，菩萨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