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入赘后（双重生）》风急惊眠

50、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封兰越的确是为谢云颐取佛串去的，但又不完全只是为了取这么一串珠子。

　　金水桥上，两个人贴得很近，封兰越轻轻托着对方的手腕，在佩戴手串之际，小声道：“我已去探查过周边布防，与旧时没有什么区别，待会宴会中途，我会再寻借口离开，你若看见我不在，不用为我担心。”

　　谢云颐乖巧点头，叮嘱对方多加注意，又说她会照顾好自己，封兰越才松开手，目送春芙与沈银朱扶对方回座。

　　良辰渐至，四下笙箫鼓动。

　　谢云颐坐在位置上，整了整衣襟和裙摆，正准备端起寻常人庆贺的姿态，便见身侧的三公主忽地凑过来，声音压低，却一本正经地道：“永安郡主，方才本公主瞧见令弟与赵国公家的小姐，在回廊亭内相谈甚欢。”

　　片刻之前，她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前来宴会，编了个与谢祎相关的理由。

　　故而闻言，她不禁展眉，微微笑起来，道：“多谢殿下提醒，不过依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与赵国公家的小姐，只是朋友。噢，他与赵国公家的少公子交情甚笃，想必是因为这个才聊在一起。”

　　慕新柔微微挑眉，心道这么肯定？但是却没开口再说，因为出声提醒就已经够失公主风度了，要知道，区区一个谢家小公子喜欢谁，与她有什么相干。

　　谢云颐抿唇，也没再多话，虽然她私心是想说“我觉得谢祎应当喜欢公主这样的”，可到底太过失礼，且有乱牵红线的嫌疑。

　　两人简短交流后，听见内侍高呼“圣上、皇后驾到”，便齐齐收敛话匣。

　　一阵隆重行礼过后，各自落座。

　　昭云帝与皇后坐最高主位，稍下一点的，右侧是敏贵妃、端妃与贤妃，左侧便是太子。

　　虽然从前在皇后生辰时见过她们，但那时年纪小，心思浅，多许多人或事都不大关心，眼下隔着宫人偷偷打量，谢云颐才记住除皇后之外，另外三名妃子的模样。

　　敏贵妃是三公主与九皇子的生母，崔氏女，一贯的明艳大气。
　　端妃娘娘是三皇子的养母，大抵因为常年礼佛的缘故，一派肃穆之感。

　　至于十二皇子的生母、今日生辰者贤妃娘娘，谢云颐瞥了一眼，却是很难形容，因对方眉宇间好似有化不开的浓愁，好似在为什么担心，或者厌恶什么。

　　“没想到啊，贤妃娘娘这么多年，还是那么不喜欢十二皇兄，连今日生辰宴，皇兄从燕山远道回来，她也装不出开心。”

　　身侧，三公主慕新柔忽地低语了一句。

　　谢云颐微微侧耳，尾音上翘，“嗯”了一声。

　　“啊？”慕新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瞥对方一眼，尴尬地摇头，“我没说什么。”

　　皇室的丑闻一向不算少，尤其是父母子女之间的龃龉。

　　谢云颐哦了声，识趣地没有再问，心中却将刚刚那句话默默记下来。

　　两盏茶的开场时间过，昭云帝被底下的大臣哄得极为喜悦，便忍不住扬手吩咐道：“成翎说为他母妃准备了生辰贺礼，如何迟迟不见到场啊？”

　　“儿臣拜见……”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男子高扬的声音。

　　满座之人循声望去。

　　只见绮丽交错的灯笼下，一位身穿黑色蟒袍的高大男子佩剑信步而来。

　　与其他皇子的温和不同，他的长相极为凌厉，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阴沉，谢云颐眯着眼，看不大清，但却也不在乎，因为她的目光被对方腰间那把缠龙绘珠的御赐宝剑紧紧吸引。

　　她听说这把剑，是对方回城当日，天子于御书房内特赐的，可斩一切触犯国法之人。

　　天子望见自己这气宇轩昂的皇子，顿时笑得更开，唤对方免礼平身，然后问道：“小十二为你母妃准备了什么啊？”

　　这一场生辰宴，与其说是为贤妃娘娘而设，不如说是天子为向群臣炫耀自己大战归来的十二皇子而设。

　　“回父皇，”十二皇子道，“儿臣为母妃准备的是高丽国凤霞公主名闻天下的掌中之舞。”

　　十二皇子燕山一战，大败高丽后，高丽国便派使臣随军前来求和。而他们派出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本国皇室最年幼的凤霞公主。

　　昭云帝愣了下，瞥了眼贤妃，率先鼓掌，连称三个“好”！

　　贤妃却是沉吟半天，才堪堪挤出一个笑容，附和道：“多谢小十二美意。”

　　谢云颐在一旁沉默打量，心中盘算，她想不通贤妃只有十二皇子一个孩子，如何能够对其这般冷淡。

　　但很快，她的思绪就被进殿献舞的人打断。

　　谢云颐原以为能派出来议和的，哪怕是王室里最年幼的公主，也应当过了及笄之年，但没想到一身广袖长裙飘飘而来的竟然只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

　　甚至、她只有一条腿。

　　一时之间，在座众人各有各的心思。

　　天子沉吟片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十二皇子脸上挂着笑，回道：“禀父王，高丽王朝的掌上之舞，向来就是独腿而为。”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却令谢云颐心中掀起狂澜。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盯着那位虽然面容绝美、却只有一条腿的少女，心道在她看过的异邦书志中，掌上之舞，虽然多单腿旋转动作，但到底是需要两条腿的。

　　若只有一条腿，不就是欺负身体残疾之人，遑论这么年幼。

　　然而她没想到，并没有礼部与涉外官员站出来解释，反而是有人附和，道：“掌中之舞，正是需要单腿，才能显现出风骨。”

　　荒唐透了。

　　谢云颐拧起眉，见宫人开始在地上摆放花盘，正打算站起来解释，便见那位名为“凤霞”的公主忽地跪下，一脸笑容对昭云帝道：“凤霞愿献一曲掌中之舞，祝陛下福寿安康，祝两邦情谊绵长。”

　　堪堪三句话，忽然间便令谢云颐动弹不得了。

　　她想，如果自己此时阻止的话，那对方会不会恨自己呢？毕竟，对方不是为了自己才来的。

　　见对方公主都这般说，昭云帝瞬间爽朗而笑：“好，就依你说的。”

　　天子这般表态后，群臣还能有什么说的呢。

　　谢云颐咬着唇，下意识望了眼不远处，没想到封兰越坐在位置上，同样正在看她。

　　当然，也就只有一瞬间的视线交汇，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来得及传递什么，便被甩着水袖上来的其他异邦舞女挡住。

　　谢云颐不禁低下头来，她不是很想看接下来的画面，她觉得美丽是一种残忍。

　　但到底由不得她，等人就位，没一会儿四周就响起悠扬的埙声和欢呼的笑声。

　　真糟心。

　　谢云颐抬眸望去，希冀对方单脚也能妥善跳完，但没想到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端倪。

　　对方小腿处好像有伤口崩开了，正往脚踝处淌着血，然后顺着□□的脚渗进大红的花瓣中。

　　“你干什么？”慕新柔发现对方妄图起身的动作，下意识拽住对方的手，压低声音厉声问道，“现在是两邦交好的关键时刻。”

　　“你也瞧见了？”谢云颐和对方比过舞，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她腿上有伤，等这样跳完一整支，只怕现在仅有的这条腿也会废了。”

　　“她不在乎这个。”慕新柔蹙着眉尖，似乎说得很心虚。

　　谢云颐顿时笑了：“若是殿下您，您在乎吗？”

　　慕新柔一愣，怒道：“放肆！”

　　谢云颐不是放肆，她没有诅咒谁的意思，也能明白三公主为什么拦她，可明白归明白，她还是不忍心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就此失去双腿。

　　她对慕新柔说：“你爹是天子，无论如何，你必须怕他，但我爹是丞相，眼下之景，我可以不像你这么怕他。”

　　“况且，我没那么傻，打算去阻止她，我只是打算帮她跳得轻松一点。”

　　掌中之舞，最常见的，其实是双人合跳。

　　然而当她站起来，正准备上前时，却见那原本跳得好好的凤霞公主，好似被什么绊倒似的，突然摔下来。

　　“公主！”周围的舞女瞬间停下围了上去。

　　谢云颐心头一惊，下意识四下观望，没想到对上了那位十二皇子慕成翎的眼睛。

　　那双眼睛，方才隔得远，她没看仔细，现在却觉得这双眼睛里，好似住着一条毒蛇。

　　谢云颐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微一垂眸，竟然瞥见满室烛光下，好像有一根透明到看不清的细线，从凤霞公主的脚端连接到十二皇子的指尖。

　　谢云颐惊恐得往后退了一步，抓住身边春芙的手，下意识道：“将军呢？”

　　封兰越隔着人群望见了这边，他拧着眉，在众人瞩目下，越过身前男眷，径直走向女眷所在。

　　“姐夫！”谢祎唤道，他没看见对面席位的细微举动

　　三皇子闻言，也道：“封将军留步，不可轻易越席。”

　　场面一度混乱，天子皱眉凝视台下，拍桌道：“放肆！这就是你邦的气度，这就是……封大人，你是要往何处啊！”

　　待天子说完这番话，封兰越早已快步走到了谢云颐所站席位前，他看了眼对方，没有牵对方的手，但似乎只需要这么近的距离，谢云颐就能镇静下来。

　　谢云颐站在他的身前，细声又不安道：“绳子。”

　　封兰越点头，没回答什么，只是侧眸平静地望了一眼十二皇子，然后转向昭云帝，拜道：“回禀陛下，凤霞公主感我大梁天子威严，故而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明德海涵。”

　　“至于臣越席上前，是感十二殿下英姿风骨，想于殿前讨教一二，为陛下和娘娘添点不一样的贺寿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