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厘厘》云拾烟

6、第 6 章

　　季承渊此时也停下来，和姜厘只有几步的距离。

　　他今天穿的并非西装，而是一套偏向日常风格的休闲服，短袖下露出的手臂皮肤白皙却丝毫不显单薄，并不夸张但又切实存在的肌肉线条在屋内明亮又温暖的灯光下清晰可见，右手上此时正拿着一把汤勺，明显刚才还在忙活着。

　　看见姜厘时，平日里冷淡到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也不自觉表露出些许诧然。

　　显然，他也颇感意外。

　　在他身后，厨房内的灶台上点着火，锅中的东西也已经熬煮许久，属于食物的香味伴随着浓稠的咕噜声在门开后散入屋内，油烟机传出一声声不太响却也无法忽视的轰鸣，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正在卖力工作一般。

　　如果姜厘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出现在这里，那季承渊和二位老人在一起确实算得上是一副祖孙同堂的温馨画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姜厘后知后觉有了种破坏了这种氛围的愧意，拎着东西的手不自觉抓紧。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就连开口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恨不得周围马上生出一条地缝，让她跳进去假装从未出现在这里过。

　　还是旁边的老夫人慢悠悠走过来，化解了当前略微尴尬的场面。

　　“延年，这是奶奶的客人，你也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话说着，又回头安抚了下姜厘。

　　“你别怕，我这孙子打小性格就比较独，少跟人交朋友，在外面就喜欢成天摆着这张脸，跟他爸和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在她身边，老爷子被这么一点名，咳嗽了两声，有些心虚地想给自己找补：“话也不至于这么说，我当初可没……”

　　话刚说到半截，老夫人一个眼神送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后半截话就被他这么给咽了回去。

　　有老太太解围，再加上老爷子这一插话之后的反应，姜厘刚才生出的局促确实消散掉了些，可再一扭头回来看见季承渊，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抿唇。

　　察觉到她的紧张，季承渊目光再次落在姜厘身上，看她这样眼神微动，突然间开口。

　　“季延年。”

　　姜厘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慌张地回应。

　　“我……我叫姜厘，是周爷爷和周奶奶的邻居。”

　　在她以为季承渊会提起两人上一次见面的事情时，季承渊却只是微颔首，转头便又回到了厨房内。

　　这样的举动让姜厘松了口气，可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上拎着的东西，犹豫片刻，还是跟着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面积并不大，季承渊进来后停在灶台前看着火候，手上的勺子在锅中翻动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部分光亮，显得分外突出。

　　在他的右手边，还有几道刚炒好的菜肴，隐约可见热气升腾。

　　姜厘的目光大略扫过厨房内的情况便迅速收回，低下头，老老实实将袋子里各种各样的调料品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另一边的桌面上。

　　无言的沉默过后，她扭头看向坐在外面等待的二位老人，又转回来瞧了眼身边不远处的男人，说道。

　　“抱歉，我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亲人。”

　　季承渊正在翻动的手在听她的话后停顿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语气平和，丝毫不见生气的意思。

　　“你没错，有什么好抱歉的。”

　　这样的回答让姜厘有些意外，抬头看向他：“我、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毕竟面前的男人应该也算是季家人，哪怕只是个旁系，平日里应该也能遇到不少想要和他套近乎的家伙。

　　而她先是在前两天冲动莽撞地找错对象，问了他那样尴尬的问题，现在又这样以一个陌生客人的身份突然出现在他长辈的家中。

　　换做是她遇上这种事情，不可能不对对方生出警惕和怀疑，思考对方的意图。

　　锅里的东西已好，季承渊正好关掉灶台的火，转身看向她。

　　“想太多无用，是不是故意，我看得出来。”

　　·

　　饭菜全部准备好，便要吃饭。

　　姜厘看着季承渊端着锅出去，还是没能闲的下来，主动帮忙打下手端了两盘菜，还打算继续，就被周老夫人拉着坐下。

　　吃饭用的圆桌不是很大，四个人坐的宽松点刚刚好，老夫人让自己老伴坐在自己旁边，自己又坐在了姜厘的左手边。

　　右手边那个位置，则留给季承渊。

　　“小厘啊，喝点汤，尝尝怎么样。”等东西全部端上来，人也全部落座后，老夫人顺手帮她打了碗季承渊刚刚熬好的汤，热情地招呼着。

　　姜厘没有拒绝，接过这碗汤，轻轻吹了几下，感觉应该不会那么烫后，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两口。

　　事实上，季承渊日常事务繁忙纷杂，亲自下厨的时候不多，水平虽然不差却也比不上那些大厨，不过姜厘打小便没有品尝那些大餐的机会，乍一尝到这样的味道，还是觉得分外惊艳。

　　脸上的惊喜更是毫无遮掩地展示出来。

　　“很好喝。”

　　见她喜欢，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热切：“喜欢就多吃点，别客气，东西多的是。”

　　姜厘应了一声，听话地继续吃。

　　吃了一会儿，老夫人突然想到了事情，对着季承渊说话。

　　“前些日子听你说对那场设计师大赛感兴趣，打算给设计部找些新人，现在怎么样了。”

　　姜厘对探究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可一听老夫人提到设计师大赛时，还是不免在意起来，稍微抬起头左右看了下，想听听有什么消息。

　　季承渊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略一思索便回答道：“各个分组的参赛作品我都看了，有几个感兴趣的提了邀请，基本都有加入我们的意向，不过——”

　　话音在这故意停顿了片刻，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姜厘的身上，随后在姜厘察觉到之前又迅速收了回去。

　　“服装组的一等奖拒绝了邀约。”

　　这话说出来，姜厘就算觉得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胆大包天拒绝邀约的人，可那种莫名的心虚感还是悄然蔓延开来。

　　有些欲盖弥彰的低下头。

　　老夫人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季承渊说的话上，听见有人拒绝，反倒来了兴趣。

　　“我看那些评委都很喜欢这位的设计，邀请她的人应该也不少，是你速度慢了让别的公司抢先一步，还是你手底下的人不够重视，给的条件不行，人家觉得你瞧不起他？”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神情流露出一些不太赞同。

　　“别的行业领域我不清楚，但这设计上的天才总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要招揽他们，就得动作快多下功夫，别抠抠搜搜的，让人看见笑话。”

　　“想当初你爷爷为了请我过来可是全国追着我跑，这种事，还是得有诚意才能打动人。”

　　嗅闻到八卦的气息，姜厘扒拉了一口饭，又抬起头来。

　　“对了，我记得小厘也是学服装设计的。”她这动作倒是让老夫人注意到了她，想到她学的专业，话题转回来热情地问了一声，“这次比赛的获奖作品展看了吗？”

　　问题来的突然，但姜厘还是老实回答：“线下展览没去，但是他们官网有贴照片和视频，我在这上面看了点。”

　　这次比赛的获奖作品线下展览并不在宣城，就算她那个身份没有暴露，姜家人也决不会允许她离开宣城，脱离他们自以为严密的监控。

　　而她也不想因为看展览这种事情引起姜家人的警惕，从而影响自己的逃跑计划。

　　看看官方放出的照片视频对她来说就已经能知道很多东西了。

　　“那你觉得这个一等奖的作品怎么样，喜欢吗？”老夫人看着她，又道。

　　这话一出，姜厘刚伸出去想要夹菜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心中一惊。

　　在别人面前装作路人来评价自己设计的作品这件事，实在是……

　　太奇怪了！

　　可不回答又不合适，姜厘只能缩回手，努力忽略掉这点不自在的感觉，“这个，我觉得吧……她的作品设计上还是能看出一点属于自己的特色，选择搭配的几种布料有些特别但是处理的挺好的，整体呈现出来的效果相对来说很不错，能获奖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说出来有些张狂，但是在自己的作品能够获奖这件事上，她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老夫人说这些也只是随口一问，等她说完后没有深究她说的到底如何，只是借着这件事情嘱咐起她。

　　“有空就得多看看这种东西，看得多了，就算一下说不出别人的东西好在哪里，但你就能知道这是好的，等再久一点，该懂的你自己也就懂了。”

　　“正好你现在大二大三，多参加一些比赛再看看最后的作品展，只要有心，进步真的会很快。这样等你毕业的时候，也能比别人更有优势，去个大公司问题不大。”

　　姜厘心中知道老夫人是认真为自己考虑，浅浅露出一个笑容点头：“嗯，我知道了。”

　　在她旁边，季承渊看上去好像对她们两人说的话不太关心，却又将她反应全部看在眼里，挑了挑眉。

　　怪不得许多人想要知道“Li”的身份却遍寻无果，就姜厘现在的这幅样子，任凭那些人如何脑洞大开，也绝对没法将人给找出来。

　　就算直接说出去，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会相信。

　　晚饭吃完，姜厘歇了一会儿，看见墙上钟表的时间不算早，就和两位老人打招呼要回学校。

　　外面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可路程不远，一路上都有路灯亮着，她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

　　她刚打开门迈步，季承渊也站了起来。

　　“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