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口吃掉》宋宋子酱

5、前世1

　　宋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秦先生是在什么时候。
　　从小，他就知道父亲并不如同别人家的父亲一样，温柔强大，能为家庭撑起一片天。这个男人只会喝酒闹事，让柔弱的母亲为他擦屁股解决问题，还毫无廉耻地用他威胁母亲不能离开，屡屡家暴。他恨透了这样的父亲，却只能用稚嫩的双手擦去母亲无声留下的眼泪，暗暗祈祷这样的父亲能彻底消失在他们身边。将来长大，就由他来照顾母亲就好了。
　　听到那个醉鬼因为喝酒死在路边时，他心中充满冷漠，甚至高兴于老天终于听到了他的祈祷。男人死的时候，母亲在灵堂呆了一宿，第二天出来的时候，微微泛红的眼皮可以看出女人曾经哭过。可她看见儿子的时候，露出一份笑容招呼宋斐过去。
　　“斐斐，妈妈只剩下你了，以后我们好好过，解脱了，解脱了.......”母亲眼中是解脱的释怀，这些年她已经对得起男人婚初的照顾与体贴，经历过男人对她的折磨后，她再也不会对他抱有什么幻想，只是把他当成儿子法律上的血缘父亲罢了。这下，也算彻底斩断他们的联系了。
　　男人死后的几年，母亲兢兢业业工作，母子同心，宋斐也争气，在学校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两人互相照顾，虽然算不上富足，但是生活明显要比以前好了，宋月的脸上还时不时出现笑容，清秀明丽的不再因为愁绪笼罩，生活压力而面黄肌瘦，逐渐显现出女人的魅力，引得工厂里的单身汉蠢蠢欲动，开始打听宋月的事情。
　　好不容易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不少人就被宋月还带着的年幼儿子劝退，又不死心地委托人劝劝宋月，让她考虑考虑不带着儿子嫁人，他们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宋月每个月给她儿子一点钱养活自己。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他们身边也有那种二婚就抛弃原来的孩子，不再联系的女人。毕竟大家都不富裕，多给一个外人一口吃的，生活质量就会下降好多。
　　宋月不是第一次推脱旁人的说媒，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让她抛弃她儿子自己嫁人的劝说，脸也微微冷了下来，不复以前的温和。
　　“大姐，我知道你是可怜我一个死了丈夫还带着儿子的女人生活不好过。但是，你知道斐斐是我辛苦生下来的，他也孝顺，我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抛下他。辛苦也辛苦过来了，斐斐也长大了，我丈夫死了我也没其他心思更不想连累别人，你还是别劝我了。我不会答应的。”
　　“你这，害，你就当我多嘴，以后再也不拿这种事烦你了，你这妹子。”大姐无奈后又立马笑了，要她说厂里那些男人的眼光不错，只是可惜这妹子性子倔，舍不下孩子，不过都是母亲，她能理解宋月不再婚的理由，真搞不懂那些能轻易抛下孩子的女人是如何狠下心肠的，以后就多多照顾这妹子吧。
　　“哎，谢谢大姐了。”宋月笑着继续和大姐聊了聊其他的事，没再提起这件事。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宋斐以为他和母亲就会继续这样相互扶持，等他事业有成，一起过上好日子。直到母亲渐渐不对劲，身型有了明显的消瘦，他才感觉不对劲出来。母亲对他支支吾吾，他就趁母亲出去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翻了抽屉，发现一抽屉的药出来。整整一抽屉，花花绿绿的字样已经充斥着这个少年的脑海。他拿着药跑去附近的药店，在药店人员诧异的眼中得知这是治胃癌的药，恍恍惚惚地又从药店跑回家中，静静坐在凳子上沉默。
　　宋月买完菜回到家中，就看见儿子坐在客厅里，垂下头一言不发。
　　“这，怎么了，斐斐，怎么不开灯就坐在这里啊。”宋月打开灯，就看见儿子手中捏着微微变形的药盒纸。一下就不敢动了，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菜。
　　宋斐抬起头，已经泛红的眼眶，还有着带着祈求的眼神看向母亲，宋月一下就动容了，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妈，你跟我说，你这是得了什么病，要吃那么多药啊。”宋斐红着眼看着宋月，神情哀恸。
　　“不是什么大病，我身体向来不好，你就别担心了。”宋月对着儿子露出笑容，试图安抚宋斐的情绪，她并不知道宋斐已经知道了一切。她的药和病历就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斐斐向来知礼不会轻易闯入她的房间，她也不会知道宋斐这一下就趁她出去翻了她的抽屉，知道了真相。
　　“胃癌不是什么大病吗，妈？我已经知道了，你还要瞒着我吗？”宋斐已经控制不住眼泪，这些年逐渐发育的身体已经让他高出母亲一截，站起来的时候，显得母亲那么瘦小。
　　“你已经知道了？”宋月露出苦笑，老天不公啊，眼看着她们娘俩日子能过好一点的时候，就让她生了这种病，以后斐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呢?
　　“已经什么阶段了？”宋斐还抱有一丝幻想，只要不是到晚期一切都有的挽救的，他可以先休学陪母亲把病养好，一定可以的。
　　可向来带着关心和温柔的话却残忍的戳破了他的幻想，“中后期已经快要到晚期了。”宋月知道斐斐迟早会知道一切，可没想到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觉得这个场面格外残酷。
　　“有的治!有的治，妈，我们治病!我们治病！”宋斐揽住宋月的肩膀，紧紧抱住她。
　　“斐斐，乖，我已经问过医生了，没得治，我知道。我们接下来好好过，好吗？”宋月轻拍宋斐的背，像小时候哄他一样温声细语。
　　“不好，妈，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算我求你好吗？去治病，我不上学了，就陪你把病先治了，求你了。”宋斐一声声哀求着母亲，，暗藏着幼崽对母亲的依恋。
　　“不行，上学最重要。你不要说这种话，我就是这个早死的命，你耽误你的时间不好好上学来牺牲陪我干嘛，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宋月狠下心不看儿子眼中的哀求，反对他的话。“我早就认命了，还指望你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大老板呢。咱家没钱你还不知道吗，治病这要花去多少钱啊，你上高中的钱我还要给你攒着呢。”宋月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读不下去的，先治病好吗，妈？我可以休学一阵子，反正我还年轻，以后继续读就是了，你让我怎么放弃你去上学呢，我没准备好，我没准备好......”宋斐执拗地看着母亲，母子俩身上都是一样的倔强。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宋斐明白母亲的苦心，但作为一个儿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放弃自己，哪怕再治治，哪怕再多活一阵也好。
　　“我去读书，你也去治病好不好，我们都不放弃，也许还有的治，不然我不会去的!”
　　宋月看出儿子眼中的坚定，眼含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就当再为斐斐努力一下吧，虽然她已经知道结局，但她已经不想再让儿子为她伤心了。
　　两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心里的难过，都装做一副冷静的样子，家里恢复了以前的平静祥和。
　　可他们等待的命运，终究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宋月成功住上了院，宋斐也回了学校上学，开始了学校医院的两头跑。
　　“孩子，我们医院最近有个慈善项目，我是你母亲的主治医师，我也了解你家的情况，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先擅自帮你家申请了，等程序走完，你母亲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医生拍了拍眼前这个还穿着校服的男孩。
　　宋斐当下就对医生鞠了个躬，“叔叔，真的谢谢你。”年轻的男孩用稚嫩的肩膀为母亲扛着压力，看上去青涩却沉稳，医生眼里划过一丝叹息。
　　“没事，要感谢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是秦先生。这是秦氏推出的慈善项目，你还是第一批项目获益者呢。听说这个项目的提议人还是一个年轻人，可不得了，这么年轻就有一番作为，真是比不得喽。”
　　“秦氏？”
　　“你没听说过？秦家可是在商业圈赫赫有名，再加上如今年轻一代能力不俗，这下可能还要更上一层楼喽。我说的秦先生就是最近刚上位的秦温秦先生，今早新闻还推送他的消息呢。”医生眼中带着对这位秦先生的欣赏。
　　“喏，这就是他。”医生掏出了手机，点开新闻推送。头条就是：秦家新的掌权人上位，秦氏未来能否更上一层楼?图片上就是一位年轻俊雅的男子，身着西装，游刃有余的向提问媒体发言的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宋斐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这句话，垂眸。原来这个人,就是秦先生吗?
　　“好了，你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母亲吧，让你母亲也能高兴一阵。”医生又拍了一下宋斐的肩膀，往其他病房走去。
　　宋斐赶紧把消息告诉给了母亲，宋月闻言激动了一阵。这段时间她可以看出斐斐的疲惫，却不知道如何开导他，如今，斐斐也可以轻松一点了。
　　“真要感谢这位秦先生啊，不然这病我都不敢治了，花的钱太多了。”
　　宋斐点点头，马上就把学校里发生的事和母亲一一分享，宋月也就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待到母亲休息，宋斐才拿出手机，找到刚刚那个新闻，鬼使神差的，他就把秦温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