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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真相 ...

  •   伤口涌出鲜血,花信扑倒在法坛上。她强撑起身,点住止血穴位。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屡屡坏我好事?!”一个声音尖啸道。

      没看到人,但这声音很熟悉,跟她在祭台上听到的一样,果然,操控阿琴和孔嫣的是同一个魔物。

      不过,她没功夫多想。此时,胸口被刀扎的部位,热辣滚烫,所有筋脉饱蓄压力,全都攒聚在这一处,让她有些难以承受。

      她朝身后望去,阿琴娘满手是血,与儿子一起倒伏在地。她最终没有听话,半途打断了她的施法。

      花信体内爆发的热力破开魔咒,比起浑身僵冷,这种置身火笼的感觉也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法坛上的飧冥草加速燃烧。花信嗅了嗅,似乎闻到肉烧焦的气味。转头看去,发现铜镜片沾上她的血迹之后,竟也熊熊燃烧起来,同时传出凄厉的嘶吼声。

      碗中的阴阳血像有什么东西在烹煮,盖在上面的碗碟砰啪作响,最终将那片带着发丝的符纸炸起,随后掉入铜镜的火焰中。

      一道微薄的黑气蹿出,尖啸声戛然而止,接着,感应铃铛停止了摇摆。

      一片寂静之后,脸色发白的花信听到身后惊呼一声:“道长!”

      阿琴娘醒了,看到她背上插着刀,惊慌地看向自己的血手。

      “我……做了什么?阿琴一直在说,要我把你杀了,她才能得救……”

      花信无力地朝后挥挥手,示意她没事。她知道阿琴娘受到蛊惑,魔物的能量超乎想象,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眼看着尸曼花和飧冥草就要燃尽,周围却始终静谧一片,没有新的动静。

      花信太虚弱了,大口喘着气,瘫坐在阵坛边。

      阿琴娘看她这样,不好多问,只得含泪搂着惊慌不已的儿子,一起默默等待。

      花信本想休息一会,再设法召唤阿琴的魂灵,但没等她调匀气息,那东西又去而复返。

      一阵阴风吹来,铃铛再次响起,带着魂幡猎猎拂动。

      花信心中暗骂:体力值恢复不要这么快好吧?讲点武德。

      “娘——”一个幽怨的声音传来。

      阿琴娘立刻丢开抱在怀中的儿子,忙向着空中:“阿琴,是你么?你终于回来了!”

      花信紧张的心情又舒缓下来,仰头靠在桌角上,没去打扰他们。

      不管有没有弄死那魔物,阿琴总算回来了。

      微光中,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那是个瘦弱的姑娘,脸色发青,散着幽光。可能还带着生前的习惯,看到亲人后,忍不住用虚无的袖子去擦拭眼角。

      三人互诉衷肠一番之后,阿琴才转向花信,微微弯身,算是道谢。

      “仙师如此助我,小女子感激涕零。如今我已摆脱镜魔束缚,可以安心入冥司投胎。请仙师原谅我娘思儿心切,被魔物蛊惑,伤了仙师。”

      花信调息完毕,觉察到那刀子并未损伤筋脉,微笑道:“比这更厉害的伤我都受过,不值一提,你只管无牵无挂地去吧。但有件事,我还想问你。”

      “仙师请说。”

      “锦成绣庄是你在闹鬼?”

      “是,”阿琴神色如常,“也不是。”

      “怎么说?”

      阿琴看向母亲:“娘,我们母女缘浅,今生只能到此。之前怕你担心,一直没说实话,今晚,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了。”

      她初到锦成绣庄,十分满意。虽然一开始工钱不多,但因为供吃供住,花销不大,加上主子也厚道,从未克扣过银两,所以只觉得是上天庇佑,十分珍惜这份工。

      但好景不长。

      “我不是个善于结交朋友的人,又是新来的,与那些绣娘不是很合得来。我想着去亲近,但不知为何,她们对我爱答不理的,于是也就不再往前凑。吃饭走路都是独自一人。”

      花信想,这跟门房说的一样。

      “我以为只要不去招惹,她们就不会注意到我。其实不是,我越小心翼翼,她们越看我不顺眼,总是隔三差五找我麻烦。”

      花信想起段掌柜的话:“我跟那秀姑谈过,说你有些方面不太妥当。”

      “是说我偷东西吧?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拿了庖厨的糕点,但那不算偷,是主人家给我们吃的。每次点心时间,那里会供应各式各样的糕点,任人取用。我第一次去,十分新奇,吃得也多,被其余绣娘嘲笑,说穷家小户出来的,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我听到过几次,就不大敢拿了。心里又觉得可惜,尤其看到厨娘将几盘糕点掰碎喂给母鸡吃后,我便带了个布袋,趁人不注意,偷偷装一些进去,带回房里吃。每逢放假回家,我也会带一些给弟弟和娘吃。”

      “但她们还是拿这说事了?”

      阿琴点点头,青色的脸上看不出喜悲:“有一天,秀姑当着众人的面将布袋夺走,一边笑一边将里面的糕点往外倒,说,没想到啊,心灵手巧的阿琴姑娘,藏东西也很有一手。当时有很多人,管家门房都在,我羞愧难当,当即捂着脸出去了。

      从那以后,我从不多拿主家的吃食,都是自己去街上现买。外面买的没那么多花样,味道也差些。弟弟有次问我,能不能再买之前的那家?我不想让他失望,于是又去一家专门定做糕点的铺子买,虽然贵点,但看他吃得开心,心里也舒坦。可是,我没想到,那次糕点事件只是开头。”

      “让别人以为你就喜欢小偷小摸?”

      阿琴点点头:“掌柜日渐器重我,秀姑看我也越来越不顺眼,经常纠合其他绣娘来找茬。先是说谁的耳珰没了,谁的钱袋不见了。我不吭声,只埋头吃饭干活。她们走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心里有鬼?然后,有人站出来,说看到我偷偷摸摸的。我不承认,秀姑带着人来搜房间。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放进来的,反正每次来,都一搜一个准,我有口难辩,只得任由她们污蔑。”

      花信道:“她是主管,要拿到你房间钥匙不算难事。”

      阿琴的声音变得悲凉:“她们讨厌我,我就把自己缩起来,不争不抢,但她们还是不死心,变法子侮辱我。骂我,打我,晚上把我绑在床边,用脚踹,唾我。我脸上身上都是淤青伤痕,不敢回家,只得托人带点点心回去,撒谎说一切都很好。其实,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回来,再也不去那里了!”

      阿琴娘已经泣不成声:“你怎么这么傻?被人欺负就该回来说啊,早知如此,娘说什么都不会让你留在锦成绣庄。是我该死,是我钻到钱眼里去了!说出那种话!”

      阿琴无法流泪,只是哀哀地望着娘:“自从爹死后,我们没过过好日子,我不想让娘失望。是我自己决定要留下的。我以为只要忍过那段时间,她们没新的法子可想,也就消停了。但我没想到,秀姑是想把我彻底赶出去。

      绸缎庄银票的事我全然不觉,根本不知道会在我身上。被打的时候,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这下彻底完了,无法在锦成绣庄待下去,也没脸回家。我在心里骂老天,问它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人的事,但在众人眼里,我却是个人人喊打的坏种。

      我被打得半死,抬回老家。因为这事,娘和弟弟受到村里人的奚落和欺凌,难听的话我躺在床上都听到过。在我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之际,一个声音突然回荡在房间里,说它能帮我,去报复那些陷害我的人。但前提是要用命来交换。

      我唯一的牵挂是娘和弟弟,但当我明白,自己活着是耻辱,只能给他们带来伤害之后,我同意了。它说它是住在古镜里的灵,让我将那枚忘在锦成绣庄的镜子拿回来,后来就有了闹鬼的事。

      一开始我很开心,尤其看到秀姑瞪大眼睛看着绣架惊恐不已的神情,看到那些欺负过我的人被折腾得夜不能寐时,我感到宽慰。但慢慢的,我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镜魔是住在镜中的心魔,能照见人的内心,知道你所思所想,靠吸食人的怨气为生,到了一定程度,它能在各个镜中游走,一般人无法掌握它的行踪。它想要的不只是精气,还想拘囿我们的魂,供它驱策。我只能在它的旨意下行动,无法自主现身,更别提脱离掌控了。我只有趁它忙碌,才得出来。

      在长门界中与仙师你大战一场之后,它元气耗损,我借机来到绣娘房中,向仙师求救。但很快被它察觉,所以我只绣了一半,就逃回去了。跟我娘托梦,她不知所以然,幸好遇见仙师,最终得以脱身。”

      说罢,再躬身一拜。与此同时,她的身形开始变淡。

      阿琴娘喊着她的名字,弟弟喊着姐姐,但都无法阻止她消散。

      “娘,我如今要去投胎,该为我感到高兴。你和弟弟要好好活下去,凡事不要隐忍,要知道反抗,女儿就此拜别。”

      阿琴娘伸手去挽留,但只抓了个虚空。

      飧冥草燃尽,阴阳血冒满白泡。铃铛声停止,魂幡恢复平静。

      一切归空。

      花信伤口处热力消退,刀子也不再冒红光。

      阿琴娘的悲声回荡在夜色中,久久不息。
      **
      次日一早,花信回到鱼龙镇,先去明仁堂治疗伤口,等稍微好些,便去了锦成绣庄。

      段掌柜听说邪祟已除,颇为感激,立刻叫人递上一包银子。

      段公子忙来阻拦:“爹,不用这么心急吧?起码等过一阵子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刚好逮到鬼没来的时候。还给这么多?!”

      段掌柜没睬他,尤其知道阿琴受了委屈之后,心里也不好过。让花信不要往心里去,硬是将钱袋塞过来。

      花信不好拒绝,道谢之后,冲着段公子高高一扬:“那就不客气了,大婚时记得请我喝酒啊!”

      段公子气得一跺脚,嘟着嘴斜眼瞅她。

      花信也不介意。

      谁跟金主过不去呐!

      出来寻了家酒楼,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壶梅汁,一盏血羹和半份烤鸭来吃。才吃一半,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她瞥眼过去,见几个衙役押着一个男子走在街上,被很多人指点。

      花信叫住来上菜的伙计,问:“这人犯了什么事?”

      伙计唉声道:“是绸缎庄赵老板的记账伙计,弄假账私吞账银被查出来了。真是人心不足。”

      花信一激灵:“一个月前污蔑锦成绣庄绣娘偷窃银票的可是他?”

      “可不是嘛,现在想想真是贼喊捉贼。他那相好也是锦成绣庄的,据说还是个主事,现在可好,未聘先孕,男人还进去了,丢不丢人?”

      花信抿一口梅汁,甘甜的味道顺着喉咙缓缓滑下。

      阿琴已去入轮回,这俩人的报应她不曾看到。不过,天理昭昭,总有奉还的时候。

      “呦嗬,这不是声名大噪的蔡仙师吗?”

      花信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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