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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金丝雀的恐惧囚笼(一) ...

  •   恐惧囚笼会是什么?

      被传送过来的时候,顾野心里有一瞬间是想到了他一直担心的场景。
      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只是他的幻想,但那一瞬间却跟真实发生了一般,真实到让他心悸。

      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其实怕的不过也就是寻常的生老病死,小时候怕身边的人离开,怕自己遇见什么意外,后面又怕沈亦杭孤零零地走上黄泉路,说不定连路都不认识。
      这种害怕在回国后一直纠缠他,尤其是人口失踪事件开始前,那段时间沈亦杭的状况每日愈下,顾野面上不显,但心里的不安是越发强烈的。

      对顾野来说,这情绪并不是在当时场面下他会想到的,但它还是不可抑制地出现了,并作为心灵囚笼的关卡展示在自己面前。

      他站在沈亦杭的墓碑前。

      墓碑很新,应该是刚立的,伸手摸过没有一丝灰尘。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凉透了的石碑,他竟能觉得摸出了人的体温。
      沈亦杭没什么认识的人,大半还是巴不得一辈子不要遇见的,所以顾野只在碑上刻了自己和导师的名字。
      一个为父,一个算亲人。

      他伸手摸过刻着沈亦杭名字的地方,细细抚过每一处凹陷,即使闭上眼,心里也能描摹出形状。
      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沈亦杭正在笑,眉眼微微弯起,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什么。
      或许那时她就有预感了吧?
      所以宁愿一直睡着,一直一直地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减少和他的接触。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地互相摊牌一次?”他呢喃。

      顾野没让任何人来参加葬礼,所以碑前只有他带来的两束花。
      静静地蹲着挑了挑花瓣,他便站起身离开了。

      家里一直没什么人味儿,开始是他跟着导师在实验室常住的原因,后来和沈亦杭一起回来,她的身体也不允许家里能有什么烟火气,便凉到了现在。
      顾野进屋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沈亦杭还在屋里睡着,做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的梦。
      打开沈亦杭的房门,看见她平整的床铺,顾野第一次在沈亦杭不在的时候进了屋,在她床上静坐了会儿。

      深秋的冷意已经能渗到骨头里,感应到屋内有人,制热系统自动开始工作了,暖和干燥的风缓缓吹起,为了照顾沈亦杭的身体,这时候的室温是一直保持的。
      顾野关上灯,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想象着沈亦杭偶尔苏醒后沉默不语地看着窗外的样子。

      她坐在飘窗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透过窗户的冷意吹得散去。

      顾野抬手朝那个方向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

      就这么躺了一个晚上,顾野便恢复到了几年前的生活方式,忙着外出忙着忍耐这样的日子。
      两个人的生活成了一个人,你不可避免地会在很多事上感到无助,下意识的关心已经没了人回应,习惯了的照顾一时间无处安放,后知后觉的苦涩才最能将人淹没。
      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奔波,好似有许多事要做,又只像一个提线傀儡被推搡着前进。

      忽然收到顾野信息的沈冬青其实是不信的,但他还是惴惴不安地赶到了顾野的家里。
      猛然踹开沈亦杭的房间,他看见顾野正坐在飘窗上,头偏向外面,好似在看风景。
      等他喊出声却没人应时,沈冬青走上前试探了顾野的鼻息。

      沈亦杭的房间的室温彻底回归了冬日的冷冽。

      导师和沈亦杭,两个能牵动顾野的人都离开了,他能走上这样的路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他以为这人起码能走得光荣,或者走得热闹一点。

      按顾野留下的话,沈冬青将事情全部料理完,将他送到了沈亦杭身边。
      沈冬青觉得,如果自己快一点,顾野或许还能赶上给沈亦杭领个路。

      熟识的人来来去去,这一方土地还是落了灰。好似每个人都掌握不了挣脱黄土的机会,于是只能落在盒子里,算作另一种逃脱。

      顾野转过身,走出了囚笼。

      看见外面一溜站好的蒋千松,李云峰和姜夷三人,他有些意外。
      三人无一不用沉痛的目光看着自己,他都要以为自己经历了三场葬礼。
      她的,他的,他们的。

      “怎么了?”嘴上问着话,顾野四处寻找起了沈亦杭的身影。
      在三人的注视下,他福至心灵地转过身,看见了犹如复刻影院荧幕的三个光幕。
      里面有着不同的场景,都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展示内里的人来人往。

      只是……三个?

      顾野从沈亦杭看似非常和谐宁静的收回目光,路过正在夜路上左顾右盼的卢明安,走到了第三个场景面前。

      里面是熟悉的房间,带血的荆棘将囚笼缠得密不透风,只留了一处开口供里面的猎物与外面的人对视。
      只是这回人物身份掉了个个,里面的是睚眦欲裂的古堡主人,而外面的……或许就是铭。
      她长成了大人的模样,金色的长发拖到地上,正坐在笼子面前当着古堡主人的面给自己梳头发。
      她再也不需要担心荆棘会勾住自己的头发衣物,也不用为了逃跑将它割弃。

      她靠自己解脱了。

      又以这种方式站在了古堡主人的位置上。

      铭简单将头发挽了挽,荆棘在抬手间封住了最后一点开口,她起身向着顾野走来,自如地穿过了两人之间的隔断站在他的面前。
      她轻扫了沈亦杭和卢明安的囚笼,直接道:“我无法放他们出来。”
      顾野点点头:“那可以放我进去吗?”

      铭顿了顿,像是在沉思,她说:“她的囚笼很混乱,她的恐惧很多?”
      顾野:“给她制造恐惧的人很多,在她还没学会恐惧的时候开始。”

      铭:“我们俩很像。”
      顾野:“嗯。”
      “那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有的年龄大了离开了,有的还过着正常的生活。”顾野轻轻道,“只有她困在那里,我带她离开了。”

      “为什么不报复呢?”铭问。

      顾野越过铭看她身后的囚笼,明知故问:“你报复了吗?”

      铭没说话,她眼神阴沉地盯着顾野,像是要将他温和的面目剥开,瞧瞧内里是不是也这么波澜不惊。
      但料想中的说教指责都没有,她听见顾野说:“我们生活的地方跟你不一样,你完全可以讨回你失去的,可我光是让她活下来都做不到。”

      铭眨眨眼:“那你现在可以做到吗?”

      顾野:“你看到了,我怎么做的。”

      这里的恐惧囚笼全在铭的感应下,属于顾野的那个囚笼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在古堡最后顾野是怎样挡在沈亦杭面前的她也亲眼看到了,所以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言行是非常信任的。
      “我可以让你们进去,但你们能插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太过混乱的囚笼不止会让本人迷失,连旁观者也不能幸免,”铭扫了其他三人一眼,毫不掩饰地看着顾野,“而且你们有四个人,囚笼里有两个人,你知道,恐惧不止来自内心。”

      这对顾野来说是明示了。

      自己的恐惧是一方面,被知情人拿捏也能成为恐惧的一种。

      要不要让他们知道,能不能让他们知道,铭在让自己考量,这是对自己和沈亦杭的报恩。

      顾野反而看向了卢明安的囚笼。
      他正在重复着某个夜晚,重复地在某个无人的街道上焦躁地走着,顾野没看到他这样走的原因,但也能猜出一二来。

      其他人他并不担心,但这个卢明安若是在他们进入后走出恐惧,通过投影看到了什么,他就不能保证这会不会是递到卢明安手里的一把刀了。

      但他只是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并没有过多停留。
      不知道许念有没有跟李诺回到影院,但既然影院里有所束缚,他暂时便不需要在意。

      李云峰适时出声:“顾哥?”
      顾野:“你们随意。”

      那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李云峰松了口气,主动道:“我去。”
      “我也去我也去。”蒋千松说。

      姜夷奇怪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顾野带不出来沈亦杭他们自然也做不到,那这伙人几乎就全军覆没了。
      伊甸园从头到尾都没有过组队的程序,就是说明这里不需要队伍,人人都可以是朋友,人人也都可以是敌人。
      谁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更何况据说他们之前只过了一个副本,还是五个人拆开去的,哪里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她摇摇头,为难道:“那个……我就不去了。”

      顾野理解地点点头,话不多说,目不斜视地走到了沈亦杭的囚笼前示意铭可以开始了。

      铭也是利落的,抬手间三人便没了踪影,只有顾野留下的话还在耳边环绕:“这里何尝不是你的又一个囚笼?”
      身后古堡主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感受中,这里是属于她的世界,漆黑,空荡,没有人同情她的过往,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古堡主人身上获得的快感。
      她就像上瘾一般,着迷于让古堡主人承受她所承受的。

      她没有错。

      可顾野觉得她有错。

      凭什么?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有错?

      铭看也没有看姜夷一眼,自顾自回到了古堡里,消失在姜夷的视野里后,听着古堡主人的嘶吼声,铭顿了顿,还是选择将注意力放到了沈亦杭的囚笼里。
      姜夷坐到沈亦杭的囚笼面前,面色镇定地看了眼卢明安,缓缓地吐出了口气。

      他们见到的,是十七八岁的沈亦杭。
      那时候她应该刚跟顾野回国没多久,几乎不会踏出家门的她却出现在了顾野从未见过的一座城市里。
      这座小县城的宾馆设施不太完善,屋里的灯能亮的不到一半,所以显得里面有些昏暗。
      她就如同在家里那般,坐在窗前的地上朝着外面看。

      顾野当即便皱了眉,地板上没有垫毯子,沈亦杭光着脚很容易着凉。况且窗外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普普通通的河流,对面是普普通通的居民楼。
      连蒋千松都忍不住道:“她不冷吗?”

      沈亦杭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自己房间里出现三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但眼神即使是落到顾野身上都是陌生又疏离的。
      只听她吐出来的字比上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上三分:“不冷。”

      这话一出,蒋千松自己吓了一跳:“你看得见我?”

      沈亦杭:“……白痴。”

      顾野上前一步,自然地将沈亦杭放在床上的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见她没抗拒,便又裹了裹,这才道:“怎么在这里?”
      这是沈亦杭不可能来过的地方,为什么会是拼凑成她恐惧的一部分?

      “他想让我来的,”沈亦杭低声道,语气里是浓浓的委屈和低落。

      从未有过的外露情绪是顾野没想到的,他错愕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金丝雀的恐惧囚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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