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唐僧》茂贞

6、第六章 混乱的傍晚

　　在之后的十多分钟里，两个女孩全然放飞自我，热情似火，跟着酒吧里的玩客在舞池蹦蹦跳跳。
　　吧台这边倒有些空闲了。
　　俊男靓女坐在吧台边喝酒，安静融洽，画面很是和谐。
　　张容翁一边看着调酒师的花式调酒，一边脚跟着歌曲的节奏打节拍。Senta则正手指移动非常快速地，在通过某个软件和别人进行一桩买卖。
　　酒吧里捧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直到金发女郎拍着话筒。
　　“Now，”
　　音乐声停了下来，主持人跟着进行每一句的翻译。Chloe拿着话筒，眼神环绕过每个人，她微微喘着气，接连唱跳五首歌曲让她有些累了。
　　但是眼神依旧充满活力，她慢慢地环视一圈，又暧昧不明地挑着眼神、扬起嘴唇，“Find a guy,If you are attracted to him.”(找到一个吸引你的家伙)
　　继续语速迟缓，但是多了些音调起伏，“Raise your wine glasses.”(拿起你们的酒杯)
　　台下年轻充满活力的玩客脸上全是期待，她们迫切地等待着今晚下一步刺激的玩法。
　　Chloe满意地举起左手，明媚张扬地笑道：“Cross-cupped wine！”
　　(玩一个交杯酒吧！)
　　张琪和吴晴神色诡异的溜到吧台。
　　Senta头也不抬地启唇，“怎么了亲爱的，现在不是正进行到最high的部分吗？”
　　手指还在啪嗒啪嗒继续进行着某项交易，眉毛不着痕迹蹙了蹙，看起来进行得并不顺利。
　　吴晴眼神躲闪着，张琪先开口小声道:“天呐，这是在干嘛？交杯酒哎，这么神圣而甜蜜的仪式，老娘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怎么能随便和别人喝交杯酒啊！”
　　她做作地捂起嘴巴，说着“哎唷！”
　　张容翁看着张琪强行妩媚的动作好笑道：“正好也玩累了，坐坐休息也好。”
　　张琪摸了摸肚子，“喝猛了，先不坐了，我去蹲个厕所。”
　　张容翁其实也挺爱玩的，但是该有的底线却是一点也不能违法触碰。他和张琪是一个想法，别人爱怎么玩是别人的事，但是自己要有分寸。
　　吴晴一声不吭地坐在Senta身旁，悄悄拽了拽她的裙摆，说了些什么，随即Senta也顿住了，少有地慌乱起来，切换微信页面发送消息。
　　她们的眼里充满了担忧、恐慌、不知所措。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欢呼着，他们挥舞着手臂，他们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小推车上的酒瓶，像邪教的癫狂信徒。
　　Chloe走向一个没有房间遮蔽的座位包厢，所有人的眼神都牢牢地锁住。
　　“我能和你喝一杯吗？”
　　Chloe说着中文，咬字发音标准流利。她挑衅地看着喻沉，“不知道先生您愿意吗？”
　　王穆看着Chloe，持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他的余光看见了吧台熟悉的身影，转而笑容不减，也加入了围观群众的怂恿队列。
　　“喻哥你不会是怕了吧？别扫人家的兴啊，喝一杯！”
　　其他人也不自觉围成了一个圈，看着圈内的两个主角。
　　“喝一杯!喝一杯！喝一杯!”
　　“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
　　张容翁好奇，侧过身体也想看看他们又在玩什么，于是在远离热闹中央的地方看着这里的一切。
　　喻沉摇头笑了笑，举起了酒杯示意，“来啊。”
　　两个人的手臂穿插，仰头喝尽。
　　Chloe细腻光滑的手臂搂住喻沉的如玉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看客们于是发出惊喜的、满足的、打趣的、兴奋的欢呼，像发情的畜牲。
　　“不要胡闹。”喻沉力道不大地推开她，面上笑意不减，声音隐隐带有不可抗拒的威慑。

　　张容翁看到一半逃避似的转了回来，好像背对着那边的热闹，这件事就没有发生。
　　可是声音太嘈杂叛逆，一个劲地往他的耳朵里叫嚣。
　　吴晴心道不妙，可是来不及了。
　　于是看向张容翁罕见地结巴起来，她说：“哈哈，外国明星是挺会玩的啊，张哥你说是吧。”
　　吴晴看着他，张着嘴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张容翁的笑意淡去，慢慢喝完了手里的龙舌兰，酒精刺激着大脑深处，他说：“是啊，也挺开放的。”
　　就在手腕交叠的那一刻，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使得全身发冷，他心口抽抽得发疼。
　　酒也挺辣的，心口冷的同时，又烫得手心发汗。
　　张容翁裤子口袋里传来电话的震动声，电话来得及时，及时缓解了张容翁那说不清的难堪局面。
　　“哥们抑郁了，翁子救急啊！刚刚我和我媳妇散步的时候，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猫，看上去有点脏，怪可怜的，我俩就给带回家了，结果它病殃殃的不肯吃东西，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你养猫有些年头了，快来帮帮忙！”
　　“你简单看一下它是不是口腔有问题，我发信息问问看赵医生现在(一个兽医）睡没睡，你在家里等我。”
　　他对着她们带上歉意，“不好意思，朋友有点事情，你们先继续玩吧，玩得开心点，我失陪了。”
　　他匆匆离开，逃也似的。

　　喻沉才看见手机上几分钟前的短信，面上依旧挂着笑，和王穆谈笑风生，回了个信息后关闭页面。
　　他发送：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Senta很快回复:很抱歉，是我的失职。
　　喻沉看向大门的方向，张容翁正好出去了。
　　他的眉毛拧了拧，没追。
　　————
　　走出门后的冷风侵袭，张容翁一边走着一边裹紧了外套。
　　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了恶毒的吵架声，张容翁仰头看过去，是四楼的小夫妻在吵架，阳台的窗户还大开着。
　　女人:“你以为我不是受够你了吗？你成天忙着工作工作工作！你哪怕连几秒钟都抽不出时间吗？！今天是囡囡的生日啊！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喝酒，喝酒！”
　　男人说:“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已经很累了！”
　　女人安静了一秒，忽然大笑，“闹？对，我是在闹！你要是眼里有我和小孩，我又为什么会和你闹！”
　　张容翁忽然停在了那里。他晃了晃脑袋，有什么熟悉的记忆碎片在某个深处发出刺痛感。
　　他拿着手机，短暂地没了方向感。
　　“喂，喂，翁子？你怎么不说话了？哎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啊？要不你先忙，我媳妇她现在给小猫煮粥呢，看看过会它喝不喝。”
　　意识回颅，张容翁便说：“没事，我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已经打算走了。我就在酒吧这，正好离你那就隔了一个马路。”
　　“这么巧？那太好了！”
　　“嗯，先挂了。”
　　张容翁挂断电话。
　　楼上的动静大了起来，好像是在砸东西，还有小孩害怕的哭喊声。
　　女人的声音尖锐，“你干什么？你别碰我，也别碰女儿咱们别过了！都他妈别过了，都去死！”
　　“啪！”一个相框被扔了下来，上面的结婚照片被破碎玻璃装饰的四分五裂。
　　张容翁的大脑又是一阵刺痛感，刚刚酒吧里的景象和小夫妻的争吵在他的脑海里，以一点五倍速切换画面轮回播放。
　　猛地前方又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动静，是车辆撞击的声音。
　　距离张容翁还有百来米左右的斑马线处，忽然传来人群的惊叫声。
　　“砰！”
　　一架贴着实习标签的小汽车歪歪扭扭地在路上移动，似乎车出了问题。车主慌乱地操控着方向盘，一辆电动三轮车在几秒钟前被她撞翻了过去。
　　清晰可见，实习车的车尾勾着一个只剩一半的老人身体，身体被碾压成两截，上半身被牵扯拖至车底，下半身凄惨地倒在三轮车旁，血迹在马路上拖延了一道很长很长的痕迹，见者触目心惊。
　　实习车主惊呼着，脸色发青，恐惧占据理智地盘，加速着开远，失去控制，然后重重砸向路边的一辆宝马车侧。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现在摇摇晃晃下了车，巨大的恐惧攥住她，车主奔溃的大哭，身体颤抖着，腿软到刚落地就站不起来。
　　直面现场的冲击力困住了张容翁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无法迈出步伐，大脑又是一阵猛烈地碎片闪动，他痛苦地蹲了下来。
　　此时楼上的争吵还在继续。
　　男人说：“你他妈管外面在叫什么，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说吧！来这是什么？我还想问你呢，这是哪个男人的东西？”
　　女人说：“你怀疑我是吗？你怀疑我！我整天给你带孩子你不但没什么感激你他妈怀疑我！！！”
　　她把一整套看上去很是珍藏的杯子套装哗啦啦全扔了下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张容翁的头部一阵钝痛，恍惚间看着砸在自己面前的满地残骸觉得像是嘲讽。接着大脑充血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头有点涨，有点绷着弦似的，还有点晕。
　　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留下来的血，然后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混乱的现场迅速成了案发现场，警车、救护车，都来了。车顶转动着刺眼的灯光，警车声交杂救护车声，酒吧里的玩客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跑了出来，然后所有人都跑了出来。
　　这里迅速成为了整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在不明显的街角里，戴着卫衣帽的男人犹犹豫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