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焕瑶台》明堇

102、发难

　　笄礼结束，云府仆役便依规矩欲指引宾客散去，人群中却忽地走出一人，冲着云岚厉声喝道：“云家主，大礼结束，我这里还有一出大戏你没看呢！”

　　云岚抬眼，目光缓缓落在那人身上，那人硬生生顶住潮水袭来似的威压，紧咬牙关扬头望向云岚，原来是孟锋。

　　孟锋忍住此时五脏六腑剧痛，依死撑着继续义正言辞指责：“小女元蕴修曾在明府谋事，却在令妹潜入明府那晚失踪，从此连尸首都找不到，犬子元仕修在西平武会中与青玄门丁芷对阵，本要赢过去，令妹却不顾江湖道义偏帮丁芷将我儿打下台，小小石子打得我儿至今卧床未醒，云家主，这桩桩件件，云府是否要给赤锋门一个交待！”

　　云岚懒得开口打断他，听他说完更是嗤笑了一声，“交待？你认为我云府需要给你交待？”

　　云裳听明白这是冲自己来的了，对孟锋在这大好日子无端发难不悦至了极点，刚要上前却被云岚抬手拦住，他柔声道：“熙儿，你别管，云府多年不理江湖事，阿猫阿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着云岚逼近孟锋，径直掐住他脖子，轻轻一捏，孟锋当即全身委顿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软塌塌模样像是瞬间被打断经脉，人却还活着。

　　云裳看了称奇，二哥在人间这么多年，对灵力的把控已十分精准了，不会似她那般太容易将人打死了去、于是不得不限制着自身灵力。

　　在场众人骇然！

　　赤锋门弟子一个个不怕死地跳了出来，指着云岚鼻子破口大骂：“云岚，你灭绝人性！门主不过要你一句交待，你竟然废了门主武功，云府这般行径，不配留存于武林！”

　　云岚目光冷冷扫过去，刚才还跳出来的几个人一下缩了脖子，可云岚竟然没动手，只是拎起地上的孟锋，笑着说道：“方才那桩桩件件，你和我好好说说。”可孟锋此时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呜呜咽咽着恨恨瞪向云岚，却又在他的眼神下逐渐变成求饶。

　　是的，是过去太久了，以至于他们忘了，当年的云岚，会因为路边给过他一壶酒的卖酒女被掳走欺侮而将当时黑白两道几乎都护着的万煞寨屠戮殆尽，一夜之间满山遍野鲜血淋漓，尸身甚至堆积不下滚落到山脚将路过行人吓得昏死过去，黑白两道为此派出不少杀手刺杀他，却都被他轻而易举一个个解决，更将杀手的尸身径直扔回主事人的府门口……

　　正是当年那件事后，整个江湖再也没人敢招惹云岚，云岚也就清净无事了这么多年，而如今他们竟然敢质问云岚为他最为珍贵之人做交待，云岚没有将他们全杀了，都是看在今日是傅雪旻生辰的天大面子上了！

　　“云家主，何必动怒，那日云三小姐在我明府地道里杀元蕴修，我明府中人是见到了的，至于西平武会于场外出手，在场见到的应是也不少，是吗？”

　　明空生的声音响起，他站在人群之中，无端端戴着斗笠，说罢更环顾四周，与一个个人对上眼神。

　　傅驰一见明空生便着急地想进到人群中去和他说话，却被挡住了，他略一思索，自己并不知道明空生究竟会怎么做，此时还是带雪旻离开最重要。

　　他转身去寻雪旻，却发现雪旻早被云裳紧紧护在了身侧，傅驰更焦急了，这下可不好办了！

　　云裳听明空生说明府中人见到了，第一反应便是：明四厘没死。

　　他是双面暗卫，表面被方昭徽威胁进入明府打探情报，实际却是明府用来吊住决音谷的鱼饵。

　　明空生这个老狐狸，还是比小狐狸要奸诈得多！

　　云裳不愿再旁观了，上前安抚住几乎要再次出手的云岚，坦然道：“当日我潜入明府，是为取你明家多年暴行罪证，叶凌远与我同行，元蕴修害他性命、阻我相救、意图杀我，若不送她一程，死的人就是叶凌远。西平武会元仕修招招死手，我不出手，丁芷当场就会被他杀死。我做过的事，我认，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做交待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元蕴修元仕修皆是自得其果，怨人无由。”

　　明空生击节赞叹，“云三小姐这气魄，比之令兄有过之而无不及，云府上下是否都当自己强者无敌、可欺人人，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在这人世有人世的道理？还是说，你兄妹二人，根本就不是人？”

　　云裳冷笑，“人世的道理，你口中所谓人世的道理就是可以为了金银财宝杀人越货、搅乱武林吗？明空生，今日在场之人，一大半都是你安插的吧，想和当年给柘叶庄扣上莫须有罪行一样以正义之名行肮脏之事，意图倾覆我云府吗？我今日便告诉你明空生，你痴心妄想！我云家兄妹是人也好，不是也罢，都与你无关，更不妨碍我在这云府将你抹杀！我本想留你一条命，交给公义来审判，可是如今你自己非要撞上来，那就等我杀了你，再来交待！”

　　凌远、小狐狸，对不住了，没能把明空生的命留给你们来杀。

　　云裳闭眸，隔空挥袖令云府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云岚作壁上观明空生怎么被收拾，傅驰则趁机赶紧将雪旻拉到了自己身边，想要带她走，却是走不成了。

　　明空生面色如常，心中却擂鼓，他很清楚今日有无法大师在，他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是云裳这女子厉害如斯，终究令他有几分害怕。

　　无妨，受点伤吐点血罢了，无法大师那杀器，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足以令云家崩塌在今日！

　　他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定定看着云裳，云裳没有动，起手点指，空气中掠出一道气箭直射明空生而去，他面前数人立即以身飞扑相挡，却有更多的气箭呼啸追逐而来，将他们一个个扎成了筛子。

　　这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不能这么快让云家兄妹看出破绽。

　　明空生鬓角有汗，拔腿就跑，气箭在身后紧跟，被无数不顾性命之人前仆后继用身体抵挡，云裳无谓再拖，凭空捏出水纹荡漾形成的长弓，水箭搭于弓弦上，箭头却燃烧蓝色火焰，箭支射出，长弓化于无形，水箭一路追踪明空生而去，即使有再多人来挡都会径直穿过水珠而自身无碍，蓝色火焰跃动着牵引水箭瞄准明空生紧追不放，明空生一直逃到了云府大门前、却突然停了脚步，贴在门上看向那踩着风“嗖嗖”而来的水箭。

　　一众人本就怔愣于云裳这出神入化的打法，对明空生此前含沙射影说云家兄妹不是人的说法更加信服，如今见明空生躲都不躲，不由高呼：“明家主，大业未成你不能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