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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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击素还真并没有看到。因为在神光退去之后，整面镜子就被灰暗所笼罩。完全的，寂静的，毫无生气的灰暗。素还真觉得有些好笑。他知道是弃天帝故意封闭了空间，不让他知道最后的结局。这是一种，近乎有些孩子式的赌气。而结局，即便看不见，他也能够猜的到了。现在他只需要静待即可。当然，等待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银镜始终没有再度亮起来，而素还真所在的异空间却开始崩溃了。不是那种地动山摇式的崩塌，空间的崩溃很安静。就如同一幅年久的壁画，在空气中一片片无声的剥落。在那些破碎的缝隙中，素还真看到了不同空间的景象。他看见净琉璃菩萨定禅天为风之痕施药，看见叶小钗追踪着邪灵的影子在寻找什么，看见……
看见槃隐神宫内，三教先天勉励支撑着出现裂痕的神柱，素还真觉得自己的前额有些抽搐的疼痛。但还来不及多想，眼前的空间景象又做变换。
他看见苍与朱武站在槃隐神宫前，苍握着涅槃，手轻轻的颤抖着。为了断绝弃天帝再临的机会，他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好友。
“弦首……”
素还真开口，垂眸静立的苍猛然抬头，吃惊道：“……素还真？”他看见素还真处在一片扭曲破碎的空间中。空间的屏障迅速的崩溃着，即将使两个空间连成一体。素还真向前走了一步，但随即，他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扣住他的肩膀，迅速地将人拖入了黑暗之中。扭曲的空间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弃天帝！”
苍认出了那只手。
失去圣魔元胎作为媒介，弃天帝的灵识必需回到六天之境，但即便是离开，他也没有放过素还真。
事情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苍露出哀恸的神色。一页书重伤，朱武牺牲，素还真不再，三先天为支撑神柱身陷槃隐神宫……虽然打败了魔神，保住了人间，六弦之首的心中却激不起半点喜悦。至少，不是现在。
天魔池里的魔血躁动翻腾着。
弃天帝看了看池中并蒂的双莲，笑道：“你好奇，吾就允许你借魔莲之躯，去人间建功立业吧。”
话音既落，血魔池上升起一团红光，瞬间注入到魔莲之中，然后魔莲、血池便随着崩溃的空间一同消失。
“想回去？”弃天帝将圣莲收起，问被扣在自己怀中的素还真。
素还真安静地靠在他身上，却不会答，而是说：“陛下，咱们的赌约，是素某赢了。”
弃天帝大笑了一阵，手指绕着素贤人的银发，神色却逐渐冷了下来。
“好一场阴谋算计的赌约！”
“是素某错了。”态度良好的认错，若不是魔神正禁锢着他的腰和头发，素还真一定还会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一番。
弃天帝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玩弄着素还真的头发。
这场赌约，他一开始就被素还真算计了。清香白莲赌世间有魔神不愿毁灭的人，却从来不是指着某一个人。从苍开始，风之痕、一页书、柳生剑影，到剑子仙迹、疏楼龙宿、佛剑分说，甚至更多的人。
当弃天帝与素还真赌，这世间有自己不愿毁灭的人，他就开始注意这些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类。不自觉的分析他们在自己心中的价值。诚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另弃天帝放弃毁灭人间的计划。所以弃天帝忽视了，当所有的这些人累积在一起，就会如同滴水穿石，有着不可撼动的力量。弃天帝自认蔑视情感，然而，蔑视本身就是一种情感，有情感，就会被打动。
素还真明白，弃天帝之所以毁灭人间，是因为对人类绝望。那么，只要点然他心中的希望就可以了。无论是三教先天，还是柳生剑影或者苍，他们就是点点的火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天意，早在魔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悄悄倒戈了。
一个人是人，一群人是人，全部的人类也是人。素还真只是耍了一个小小的心计。
“愿赌服输。”弃天帝道，“不过，吾还未说过吾的赌注。”
素还真：“洗耳恭听。”
“吾可以再给人类一次机会，但你却没有机会了。”魔神收拢了手臂，“吾说过，人类不值得你背负。”
“陛下，素还真有一个不情之请。”清香白莲轻声道，声音温和平静。
“嗯？”弃天帝饶有兴致地眺起眉。
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寂寞，还是能和自己的亲朋好友在酒泉下相聚？无论如何，银鍠朱武不会想到，也不会希望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精美，却纤尘不染到有些冰冷的大殿中。然后在起身的时候，看见大殿正中央的王座上坐着他永远也不想见到的人。
“弃天帝……”朱武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涅槃，却什么也没有。是了，为了杜绝弃天帝再临的肯能，他把涅槃给了苍，让苍杀了他。苍强忍着悲痛完成了他的要求。
朱武可以肯定自己已经死了。他还记得死亡那一刻的寂静与安宁，记得生命离去的那个瞬间。然而现在，他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一座宫殿里，面对着应该已经被关在六天之境的弃天帝。
是神州最后一柱未能保住，还是自己被带到了六天之境？朱武希望是后者。但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空间，弃天帝缓缓开口。
“吾儿，重生之后，你竟然还是如此不知礼数。”白衣白发的魔神轻轻的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武。
“此处是何地？”没有理会弃天帝的挑衅，朱武只关心最重要的问题。
弃天帝不以为意，道：“这里，自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界，或者说，新人界。”
纵然对弃天帝所言有所怀疑，朱武闻言仍不禁通体冰凉。而就在此时，魔神的王座之后却转出一个人来。
“朱皇，久违了。”那人点头见礼，一身白衣白发，虽未束上标志性的莲冠，但那一对漩涡眉和一身清雅的莲香，无疑已经表明了来者身份。
“素还真？”朱武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因为在弃天帝身旁看到了素贤人，而是因为看见素贤人的怀里抱着一样东西，确切的说，那是一个襁褓。
看到襁褓的一瞬间，朱武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只能怔怔的看着素还真走近，将襁褓交到他的手中。接过孩子的瞬间，朱武就明白了。这是他的孩子，是他与九祸的骨血。那孩子熟睡着，圆圆的小脸上似乎带着笑意。叱咤魔界的王者战神，瞬间红了眼眶。
弃天帝在六天之境建造的宫殿没有名字，因为不需要。整座宫殿，整个六天之境，一直都只有弃天帝一人存在。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整个六天之境仿佛很大，大的无边无际，又仿佛很小，小的只有你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朱武醒来后，素还真曾与他长谈，关于人界的诞生，关于弃天帝。朱武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向素还真询问离开六天之境的办法。他想带着他和九祸的孩子离开，即使去不了人间，其它的地方也好。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原谅弃天帝。
“除了弃天帝，六天之境不限制任何人。”素还真笑着回答。
“你是说……”朱武有些疑惑。
“弃天帝为了脱离神界，被众神封印在空间的夹缝中，”素还真解释道，“而这个夹缝，便是六天之境。”
从上古时期开始，便独自一人被封印虚无冷寂的空间中。强大的力量，漫长的生命，无边的寂寞。也许正是因为太过寂寞，弃天帝才会创造了魔族。
“其实，六天之境才是魔族真正的故乡，”素还真说，“但是这里并不适合魔族的长远发展，弃天帝才将整个魔界移入道境，之后又辗转到了苦境。”
也许弃天帝创造魔界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毁灭人间。但是……朱武低头沉默。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熟睡的婴儿咿呀呀的醒来了，一下子吸引住了朱武全部的注意。素还真笑着起身告别。那孩子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朱武，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朱武脸上的阴霾渐渐的散开了。
六天之境的宫殿很大，弃天帝却很好找。或者说，魔神总是会让素还真找到他。素还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靠在不知那座偏殿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朱武想走，便随他去吧。”弃天帝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回到六天之境以后，他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慵懒的状态。
“六天之境不属三界中之内，不遵世间规则，完全由陛下的力量维持运转。圣魔元胎又是陛下创造，朱武的孩子年幼，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
“哼，”弃天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素还真道，“过来。”
素还真不进反退，道：“陛下，素还真已不是孩子。”
弃天帝手一扬，一股无形之力便将素还真送入魔神怀中。他满意的揉乱了素还真的头发，再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梳理整齐，道：“吾对朱武的孩子，没兴趣。”
朱武终究没有走，而是在神宫中常住了下来。但他表示，等孩子长大之后，他还是会带他离开。弃天帝冷笑，不做任何的表示，朱武也全当没有他的存在。只有素还真温和的笑着，泡一壶香茗请朱武坐下品尝，或是摆出一盘珍珑邀弃天帝对弈。
当然，更多的时候，素还真喜欢一边看着神宫大殿里的那面银镜，一边品茗下棋。那镜子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可以用来观看苦境的景象。朱武有时也会过来和他一起看。
即使没了弃天帝，中原苦境仍然不得安宁。邪灵、死神，朱雀王朝、日盲族……各种各样的事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素还真从不掩饰自己担忧的神色。朱武也会担忧，但是他的天命已经完成了，现在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朱武曾问素还真，既然担忧，为何不回去？
素还真笑着摇摇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弃天帝，道：“时机未到。”朱武沉默地看着他半响，最后说了一句：“不回去也好。”素还真依旧笑着：“素某天命未尽，必然是要回去的。”
日子流水般平淡的逝去，淡淡的莲香满满的弥漫开来，清冷的六天之境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暖意。突然有那么一天，素还真把披肩的银发用一只精美的莲冠细细的束了起来，走到大殿，对软榻上的弃天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
“陛下，素还真该走了。”
弃天帝睁开眼睛，慵懒的气息在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冷冷的看着素还真，道：“吾说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素某不敢忘记。”素还真颔首，毫不畏惧的看着魔神的眼睛，“素某也记得，魔皇曾答应给人类一次机会。”
“你，不属于人类。”白衣的魔神被黑色所取代，无边的魔力充斥在大殿中，饶是在场的朱武，也不赌不将孩子护在怀里，运功抵抗。
但素还真仍是一派从容。“是，吾属于魔皇给人类的机会。”强大的魔压只是紧紧的包围着他，将他禁锢，却没有伤害他分毫。
弃天帝走下软榻，走到素还真的身边，用手抬起他的脸，注视着他的双眼，许久之后，他放开了手，道：“这是吾给人类的最后一次机会。”
“多谢……”话未说完，素还真便被魔神的手指按住了双唇。修长而有些微冷的手指从唇开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记住，一旦你本体的圣莲遭到损毁，圣莲与灵识就会回到六天之境。到时候，”魔神的手指勾住了素还真的一缕发丝，恶意的拉扯了一下，“吾不会再放你离开。”
“素还真谨记教诲。”素还真笑着颔首，然后郑重地向弃天帝和朱武拜了拜，“两位，保重了。”说罢，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就在素还真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弃天帝的声音。
“素还真，下次见面，你当唤吾一声父皇。”
素贤人的身影微微的顿了顿，随后便消失在门外。
“我说最近武林可真有够乱的！”
“是呀大仔，那些邪灵、死神的，四处逛，还有个叫什么衣的，喜欢在天上乱开皇榜哦！”
“我知道我知道，是叫六出一，不对不对，是六猪衣！”
“阿扎！你们两个白痴，没文化就不要乱讲！”
武林道上，红鼻子的某位大侠，正带着自己的小弟们吵吵闹闹的走着，时不时的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江湖上的风波，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么一天。
不久之后，传言中已殒命魔界的清香白莲素还真，盛着魑离船从天而降，与日盲族的太阳之子千叶传奇联手，大破死神四关。素贤人的回归，能否平息着纷乱的风波？又或是激起更高的波澜？
此时此刻的素还真，并不想考虑这些。他独自一人回到了久违的琉璃仙境。庭院中，一名白发的剑者正站在莲池边静静凝望。他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于是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顿时合在了一处。
素还真笑了，他快步的走上前去，说：“叶小钗，我回来了。”
叶小钗的眼睛里也含着笑意，他伸出一只手按了在素还真的肩上。
‘嗯，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就像沉稳的心跳，直接传进素还真的心里。
不管过去、未来，有多少的风浪和艰险，至少现在是宁静的。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有你在身边，如此便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