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男子图鉴》杏花有酒无

41、041 捷径

　　“实验目标已无心跳反应。”

　　“实验目标已无呼吸表现。”

　　“实验目标已无脑波信号。”

　　暴风大厦，地下十八层绝密实验室。

　　穿着白色无菌服的韩玖站在玻璃外，护目镜下的目光银灰如月、沉静如水。

　　他左右两边的数字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仪表盘，人工智能用那独特的电子音播报着实验对象的各个数据。

　　上周五开始，韩玖就再未走出过地下十八层：除了在休闲区吃快餐外，就是站在实验区密切关注实验进展。

　　实验对象是林尘。

　　林尘穿着他熟悉的兜帽衫，斜靠在慕云霜的墓碑后。这片生机盎然的海棠花海，这个藏在暴风大厦底下的生态系统，是这个兜帽衫少年自己选择的实验地点。

　　当然，如果实验失败了，正好可以当做坟地埋了。

　　林尘不喜欢火葬，他觉得自己的遗体还是被小动物们吃掉比较有“feel”——至少以一种更加原始的方式，重新回归了自然。

　　此时此刻，带着标志性黑色兜帽但林尘靠在墓碑后，双目紧闭，额头低垂，似乎是睡着了。

　　但，韩玖事先安装在他躯体上的仪器不会骗人。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脑电波。

　　从南联邦的医学理论来说，这三个症状同时出现，毫无疑问地证明人已经死了。

　　韩玖的银灰色眼眸冷冷扫过玻璃，对着墙壁说道：“调阅002号文件。”

　　“语音识别成功，为您呈现002号文件。”呆滞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片刻后，韩玖左侧的墙壁上，那些虚拟的仪表盘逐渐变淡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A4纸排列的文件。

　　《002号文件：“收容物转化理论”的猜想与实践》

　　这份文档的篇幅并不算长，大概只有三十几页纸——比起动辄上百页的硕博士论文，阅读体验非常友好。

　　韩玖的目光在一行行浅显易懂的文字间流转，回忆着这几天自己与林尘进行的每一个步骤，确定没留下什么纰漏。

　　收容物C-1721-01，“永不落幕的化妆舞会”，已经按照002号文件描述的方法进行降解，并调配成可供人类服用的“魔药”。

　　早在两天前，林尘走进封闭生态系统，在海棠林里喝下了魔药。

　　服用魔药后，林尘的生理机能就进入了一个逐渐衰退的状态，仿佛一片以肉眼可见速度腐烂的落叶。

　　周一中午12：00，林尘失去了一切生命特征。

　　韩玖当然清楚，“收容物转化理论”是停留在理论上的东西，其可操作性还处于怀疑论证阶段。

　　“‘收容物转化理论’，能够帮助没有‘灵感’的人跳过感知灵气的步骤，直接进入到‘领悟’异能的阶段。”

　　韩玖喃喃道：“捷径，往往意味着临渊而行，稍有不慎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可我们没办法。”

　　韩玖双眼微闭，好像在说给自己听，又好像在说给玻璃后失去生命特征的林尘听：

　　“怀氏与何氏觊觎着暴风科技，监察厅乃至整个联邦议会虎视着沙盒计划……可偏偏这两个，我都不能放弃。

　　“灵气复苏的时代已经到来，所有人都站在旧时代的航船上，都想分一杯新世界的羹——联邦议会、星眠五个财阀、沧海何氏、监察厅、‘鬣狗’、遗迹观测会、考古社……呵呵，上到联邦女王，下到流氓强盗，都想跳出‘牌’的身份，成为赌桌上的牌手。

　　“他们的起步比我们早太多，他们的力量比我们强太多。所以，为了保住手里的牌，我们不得不走捷径。林尘，虽然你是‘自愿’的，但我又何尝不知道是我在逼你前进？

　　“或许，或许再过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等灵气更浓郁些，你也能拥有灵感，你也能利用呼吸循环感知灵气，以安全的方式领悟异能。

　　“我常常在想……大概是我害了你。”

　　韩玖的语气依旧平淡、明显压抑着感情。

　　“可正如你所说，即便再选一万次，你也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隐形大盗’的身份，你快保不住了，鬣狗已经盯上了你在外城区的儿童福利院。暴风科技与沙盒计划，我也快保不住了，监察厅先不论，至少财阀们已经制定了对我动手的计划。”

　　韩玖轻抚着巨大的玻璃，一股阴森的寒气在指尖流转，细密的冰霜凭空出现。

　　然而，这股寒气似乎并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冷”，而是一种孤寂、一种灭绝、一种生命走到尽头的冷漠——它夹杂着“死亡”的味道。

　　“我妈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凡是与人类社会有关的事，成功的真理都非常简单：‘拉拢该拉拢的人，打压该打压的人。’”

　　“也正是出于这个考量，我们和魔鬼做了交易。”

　　玻璃内，靠在墓碑上的林尘一动不动，白粉色的海棠花瓣落在他身上，仿佛落于地面般亲和自然。

　　玻璃外，韩玖身畔有寒气环绕，将他白色的无菌服吹得猎猎作响。

　　奇怪的是，温度计依旧正常，这股寒流漩涡没有影响室内温度。

　　“我帮‘魔鬼’杀掉了那个闯出外城区的强盗杀人犯。”

　　韩玖的黑色碎发在寒流漩涡中飞舞：“呵，谁能想到，那个从‘鬣狗’逃出来的强盗杀人犯，居然是联邦议会埋在星眠的钉子？我敢打赌，警视厅那群蠢驴纯粹是被人当枪耍了；至于监察厅……说真的，我看不透那位监察长在想什么。”

　　“按理说，监察厅由联邦议会直辖，他们在盯上‘我’之后，不应该对那枚钉子见死不救……想不通，真是想不通。我姑且认为这是‘狗咬狗’的内部斗争。”

　　韩玖摇摇头，身边的气流漩涡平缓了下来。

　　“除了杀掉那名强盗杀人犯，我还把‘心理医生的噩梦’和‘□□’送给了魔鬼。

　　“呵，和魔鬼做交易，报酬永远都是丰厚的——《002号文件：“收容物转化理论”的猜想与实践》——保护措施比‘收容物’还严格的东西，究竟是怎么被他得到的？”

　　“不过可惜的是，把‘S-135，撕裂恶魔’的子弹用掉了一发……”

　　韩玖伸手，拿出那把精致的银色手枪。

　　“唰”，他抽出弹夹，里面只剩下两枚子弹。

　　“逼我动用了‘撕裂恶魔’，呵，那个强盗杀人犯可不简单——是最早领悟的那批异能者吗”

　　“真是的。”他咕哝了一句：“我妈咋就没告诉我该怎么凝聚这把枪的子弹？”

　　视线低垂，韩玖看向002号文件的作者署名：

　　“韩旭东原著，女（划掉涂抹的痕迹）续，柴奕再续。”

　　他陷入了思考。

　　……

　　“姐姐，我晚上和柴奕学姐去中央城区下馆子哦，蹭考古社的招新晚宴！”

　　李珺宁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看着徐小小发来的简讯，脑子里想的却还是白天那对母女的事。

　　她咬了咬嘴唇，打字道：“小小，你说……怎么才能让受苦的人，过的好一点？”

　　想了想，李珺宁删掉了这些内容，重新回复道：

　　“玩得开心，注意安全哦！”

　　生活，从来都没有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