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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安阳侧头闭过车头打过来的强光,正准备继续往前走。那车却在身边鸣笛停下。安阳刚被强光射的有点发疼的眼微眯着,看着在雨幕中模糊不清的车。

      黑色,有点眼熟。

      苏子涵降下一边车窗,打开车里的灯。安阳这下看的分明,冷漠的俊朗侧脸,正微偏头斜眼看着他,正是刚刚要给他钱的苏子涵。

      安阳往后退了一步,狠狠的抱紧怀中的箱子,一张脸因为这寒风冷雨冻的青白。

      “上车!”
      苏子涵出声。

      安阳再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紧咬了冻得发抖的下唇:
      “不……不用!”

      苏子涵“嗖”一下又升上车窗,加速,车胎狠狠压过一个水滩,溅了安阳一脸。

      安阳看着咆哮离去的车,抬臂擦了擦被溅上的脏水,抿了抿唇,继续弓腰前行。温度似乎又低了些,安阳口袋里已经不剩一分钱,手机也因为走的匆忙而被忘在了二叔那,连联系酒吧里一起表演的朋友的方式都没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身上有点疼。安阳看到前面有个公交车站,便快步走过去,坐下,好歹找到个躲雨的地方了。把已经完全坏掉的箱子放到一边,蜷缩起身子,搂着双臂靠在公交站牌上,看着昏暗路灯下愈发猖獗的冷雨,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扮女装?这不是人妖吗!”
      二叔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嗡嗡回响。
      “我看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不要再丢我们老安家的脸了!”

      “你的表演是为了艺术而献身么?”
      那个温柔的主持人苏子涵是笑着问出这句话来的。

      “这些是你今天陪我演戏的酬劳!”
      那个主持人举着钱的手是那样的自然。

      当一个人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拿什么去谈艺术。当一个人为了能生存下去的时候,还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做?更何况,自己一直都守着最后的底线,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从来都分的极清楚。

      一阵寒风吹来,安阳哆嗦了下,抱紧了双膝,望着暗黑的天,祈祷着白天的到来。

      车里幽缓的蓝调音乐继续响着,理应是让人心平气和的音乐,这会儿却听的苏子涵一阵烦躁过一阵,比下午苦恼相亲时更加厉害。

      安阳下午被他叔扫地出门的样子,安阳慌乱着睁着一双受伤大眼拒绝他钱时的样子,安阳刚刚在寒雨中懂得小脸苍白的样子……在苏子涵烦躁的脑中回旋往复,一路把车开的飞快。

      驶到一处路口,遭遇红灯,苏子涵看着那规律跳着的三十秒记时钟。最后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红灯灭,绿灯亮。苏子涵沉着脸把车打了个掉头,朝刚才来时的路急急驶去。

      下雨天寒,看他那样,应该是无处可去,那么就应该不会走太远。苏子涵把车驶到刚刚转弯的那个有青石壁的地方,当然早就没有安阳的身影。再次掉转车头,按照刚刚离开的路线沿途看着路边的行人。

      夜深大雨,哪还有在路边徘徊的路人,街边都是空落落的,萧条的很。

      一路驶过去,哪里还有安阳的人影。苏子涵捶了一下方向盘,降下了一边的车窗,扫射着路边。

      一辆夜行公交车擦着他的车身驶过,大块头扬起的水花差点溅进他车里面。那公交车在前方一个公交站旁停了下,见无人上车,车门“哒啦”一声再次关上,车身摇摆了几下,“哄”的冲破雨雾,向前驶去。

      苏子涵的车跟在公交车后刚想跟着往前驶去,车灯打在那公交站牌上,XX站XX站乘坐哪路公交车都看的分明了,站牌下窝着的一人当然也被瞧的个清清楚楚。

      那人全身蜷缩成一团,靠在那公交站牌上,躲避着外面的寒风冷雨。旁边是张着嘴的破箱子。

      苏子涵把车停住,走到那一团身边,喊了声:
      “安阳!”

      那团并不回应。苏子涵提高了声音:
      “安阳!”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苏子涵探手过去,摸了摸安阳的额头,滚烫的厉害,想是淋雨受寒感冒发烧了,若在这地儿再待上一夜,估计明天晚报的头条就该是某某年轻男子被冻死在公交站牌下了!

      苏子涵皱着眉想着该怎么办,又动手轻摇了两下安阳的身体,没想,烧的失去意识的安阳竟那样顺势的往地下倒去。

      撇撇嘴,还是及时搂住那往下倒的躯体。一手架住肩膀,一手伸进膝盖弯,很轻松的就把已经昏迷的安阳抱了起来,身轻如燕,如果这么形容的话。苏子涵弯着腰把他送进后车座,关上车门,回头看了看那微张着嘴放在站牌下方的破烂箱子,犹豫了下,还是弯腰把它拾起,扔进了后车厢。

      然后上车,关掉音乐,打开暖气,向自己的寓所驶去。

      安阳是安老大第二个老婆生下的儿子,生下这个儿子后,老婆就撇下这苦命的幼子撒手人寰了。

      安阳从小就生的乖巧,像个女娃。他上面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加上老爹安老大,都极为疼他。由于模样讨巧,村里的大人也很喜欢他。别的小孩子吃不到的东西,他不用去讨,自有大人送过来。

      东家的枣,西家的梨,农村没有个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乡土水果小吃,极为普通的东西,却也是人家一片心意。那些村里的大娘大婶见他自小便没了娘,纳布鞋缝衣服,总不会少了他那一双他那一套。

      “阳崽子诶,过来,婶这里有点盐花生,你拿点过去吃!”
      “阳阳,叔家里刚捕鱼,你过来拎点回去!”
      ……

      那些朴实的邻里乡亲,那些朴实的情意,是安阳这辈子都无法回报的。安阳只能捧着那些瓜果小吃,眼角默默流泪,暗自发誓,等自己有天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他们。

      画面一转。
      “阳崽子,你怎么可以做那种事?”
      “小阳啊,那是丑事啊,多丑的事啊,你怎么能去做的呢?”
      “阳阳,你是不是被钱弄瞎了眼,再穷也不能出卖自己啊!”
      “你那就是人妖,你那就是怪物,你那就是丢人!”
      ……

      那些乡亲们摇着头纷纷走远,安阳抬脚刚想去追,低头一看,自己刚好处在一处悬崖边,对岸的乡亲们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很快就只剩一些模糊的背影。

      安阳一屁股坐在悬崖边上,大哭起来。
      “我不是人妖,我不是怪物,我没有卖,爹,大哥,二哥,婶,叔……”

      苏子涵给安阳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喂他吃了药,把他安置好刚眯眼睡会儿,就被隔壁客房安阳大声的哭喊给闹醒。

      按着太阳穴圾着拖鞋走到隔壁客房,只见床上的安阳蹬着腿,举着双臂在空中乱抓着。走进一看,只见他泪流满面,口中直喊着:
      “我不是人妖我不是人妖,爹爹爹……”

      心好像被刺了一下,生疼。苏子涵弯下腰,握住那乱抓的双手,手心滚烫,烧并没有退。他力气并不大,很容易就可以控制住。苏子涵压着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诉着:
      “你不是人妖,你怎么会是人妖呢,你绝对不是人妖,不要害怕,没人说你是人妖……”

      苏子涵的声音低缓带有磁性,具有稳定人心的作用。曾经,他在学心理学时,那个来自美国的著名心理学教授在给他们讲课时就曾经诱惑过他要不要跟他去学催眠,因为他声音的特殊。他给拒绝了,只是没想,阴差阳错居然过来做了主持人。

      一直挣扎着安阳在苏子涵的轻声安慰下居然慢慢平静下来,口中的喊声也慢慢小去,最后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低哝。苏子涵见他安静下来,想抽回手,谁知竟被他握的死紧,用力抽了两次都没有抽回,最后不得不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他紧握的手,弄了好大会儿才成功的解救出自己的手。

      苏子涵看着自己被抽回的手,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扫了一眼烧的满脸通红的安阳的脸,脑子里倏忽的闪过刚刚给他洗澡时全身白皙的躯体,有着漂亮的纤细锁骨和圆翘的臀,双腿笔直。苏子涵抖了下,摇着头扫去脑子的那些画面。刚想准备离开,又像想起什么一般,马上转身过来,探手摸摸安阳的头,还是很烫,要不要送医院呢?

      不过最后苏子涵还是没有把安阳送进医院,而是在他床边守了一夜,一直给他敷着冰块降温。直到凌晨四点,安阳全身的高温才降下去。

      苏子涵再次给他测了次体温,三十七度半,已经恢复正常。

      苏子涵揉了揉胀的发酸的脸,抻了一个懒腰,捂住打着哈欠的嘴,摇摇晃晃的向自己卧室走去。

      忙了一整夜,眼睛疼得厉害,估计里面已经布满血丝了。幸好今天没有录影任务,不然可就惨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的这么惨,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对自己的父母都没这么热心过,苏子涵讽刺的撇撇嘴角,扑倒自己床上,拉过被子,开始补觉。

      安阳后半夜一觉睡的可是安稳。有人在耳边用着如春风一般和煦的声音对他说着:
      “你不是人妖,你怎么会是人妖……”
      那声音让他觉得安心。他说他不是人妖,那就真的不是人妖了!

      安阳望着对岸乡亲们走远的方向,听到那声音后,停止哭泣,回头一看,春暖花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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