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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何佩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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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睁开眼,寒冷的地下水不断冲刷身体,撕心裂肺的痛楚还在胸口。
名月香和临海越半趴在岸边,临海越身上有三处血洞,许是失血过多还未醒来。
名月香皱紧眉,猛咳一声,呕出大口鲜血,伸手想要抹去嘴边的粘稠,却忽然顿了顿,握紧拳头砸向墙面。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
这是她死三次活过来了吧?在这种重力下速度之下,一个毫无修为的人类竟还能保持人形?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
什么是梦什么是真实?名月香用力摇头,努力想要驱散脑海中的迷茫。
胡不渊......真的死了吗?
她不敢细想,扭头看向自己的脚,折断的骨头令原本修长的双腿变形扭曲,脚踝上的狐面铜铃在黯淡的光线下反射出一个亮点。
此处乃是潮襄地底深处,怎会有光?
幽幽青光似烛火般跳动,从水道尽头的拐角处透过来,到两人面前时已变得十分稀薄,空气中除了水气的湿闷,还混杂了一缕反常的草木香气,闻上去像是药,又像是花,一入肺腑又像甘露,消人痛楚沁人心脾。
名月香大口呼吸着草木香气,尽可能让这气息充满每一处肺泡,以抵消断骨之痛。
正吐纳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十步开外的水道拐角处探了出来。
是一个小孩!
他手中持着一盏长柄琉璃灯笼,脑袋两侧梳着道童髻,额间点着一点朱砂,双眼用布条蒙着,看上去像是个小道童。
看来上天并不打算给她留出悲痛的时间。
名月香静默地看着他,他像是有所感觉,没有往前走,只是握着灯笼站在原地。
小孩举起灯笼伸向名月香的方向,透过琉璃灯笼的外壳,她这才看清这灯笼里装的哪里是烛火,而是密密麻麻、小手指节般大小的蛇状发光小鱼,每条蛇状小鱼都生着圆盘状的口器,口器四周生满米粒般大小的细齿,它们首尾相交排列,用圆盘状的口器吸附在别的小鱼身上。
这琉璃灯笼里装了至少上百条,挤挤挨挨密密麻麻的蛇状发光小鱼不断蠕动,最下面的一圈鱼身上暴露出白骨,不知是死是活。
“这!”名月香背后一阵凉意,汗毛倒竖。“快拿开!”
小孩将灯笼往前又递了递。
”拿开拿开!“
小孩好像没听到的样子,向前迈几步,再次把灯笼向前递。
灯笼里发光小鱼转动眼珠子,一齐转向名月香,无数鱼眼中映着她沾满血污的脸庞。
“呕!”名月香有些干呕,无力地祈求道:“小道友,你的灯笼太亮了,能不能拿开一点?”
小道童闻言张了张嘴:“谁是,小道友?”
一听这声音,名月香就愣住了,上回见到这样的人物还是在泽仙门劈云殿中,那个看似是孩童实际是老人的仙尊高麟嵩,只是眼前这一位声音听上去不是高麟嵩那般干枯刺耳,而是清澈干净、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音。
他该不会跟高麟嵩一样强吧?
连忙恭敬地问道:“敢问仙者如何称呼?”
小道童歪着脑袋道:“我是药材,你是谁?”
“耀财?我是月香,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的。”这名字倒是很接地气。
“只有你?两个。”药材道。
名月香支起身,用手朝药材使劲挥了两下,药材头丝被风带得动了两下,他猛地往旁边躲,一头撞到旁边的石壁。
“咚!”
“耀财?你这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她突然有些好笑,只可惜神经刚一动就牵扯了身上的伤,愣是疼得龇牙咧嘴没有笑出声。
“看不见,”药材伸手一指,正是临海越的方向。“他是谁?”
“哦,他啊,他是小临,与我一样,从上面掉下来的。”名月香看了看一边的临海越,捂着肩上的伤口,咧嘴道。
其实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强大如临海越,今日却好似成了街上卖的豆腐,轻轻一碰就碎。
“你没有修为,他有,但他昏了,用不出来,你两都没死,不容易。”药材依然歪着脑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缕绿血正从他额上流下来。“这气味,很熟悉,像在哪闻过。”
“耀财,你流血了?”名月香好心提醒道。
药材伸手摸了摸头,手上绿油油一团,像是青草的汁液,随手擦在一旁的石壁上,那石壁沾了药材的血瞬间生出无数嫩芽,一呼间生出枝条,一吸间开出花朵,再一呼花朵凋零枝叶衰败,再一吸尽数化为齑粉,散落在地。
这般奇异的景色令名月香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心里的不甘,直愣愣地看着药材:“你也是地仙?草木地仙?”
药材提着灯笼往前两步走到名月香面前,转过身蹲了下来:“天仙,你看得见?”
什么看得见看不见的?
过了一会,名月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能不能看得见。
“看得见啊,你既看不见,为何要提灯呢?”
“别的,能看见,这里很多人,很饿,不提灯,要被咬。”药材站起来,举高灯笼淡淡道:“看看,这是哪?”
灯光照向洞顶,无数彩色的钟乳石悬在洞顶,钟乳石上攀附着黑色的东西被光一照,纷纷蠕动着缩回阴影里。
“一个大洞窟,顶上有很多钟乳石,石上沾着很多黑色的东西,像是活的。”名月香老实答道。
“是人,他们很饿,不会说话,无聊,胆子小,怕光,你睡着,他们就咬你,把他摇醒,起来,走。”药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们走不了啊。”名月香苦笑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我们下来之前就已受伤,又摔断了腿,走不了了,你走吧。”
药材歪着头想了想,还是蹲坐下来,将手中琉璃鱼灯放在旁边地面上:“会说话,不无聊,我在这,他们不下来,手。”
“手?”
“伸来。”
虽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名月香还是把手递给他。
药材伸手,准确地搭在她的脉门上,不过几个呼吸,药材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怪异:“月香,你,不是人,你多出来,两只。”
没等名月香说话,药材又说:“两处龙焰,腿骨碎,腰椎伤,锁骨穿,心脉重创,头积血,灵台紊乱,奇迹。”
“......”名月香有些无语,捞起临海越一只手臂往他面前递:“耀财,你帮忙瞧瞧,小临这是怎么回事?平时还挺厉害,怎么这会软绵绵的。”
药材歪着头,又号住了临海越的脉门,半响后松开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答道:“血脉如江海,有鳞,咸,鱼味,海妖?”
“准!”名月香点头如捣蒜。
“三处龙焰,晚点醒。”
“这就没了?!他骨头没断?”
“没,体质好,筋骨错位,不算断,脱力,昏睡。”
听了药材的诊断,名月香顿时无语凝噎,原来这条大白鱼只是睡着了。
药材伸手拔了自己一根头发,拿在手中朝名月香晃了晃:“说故事听。”
“头发丝换故事?”名月香翻了个白眼,又咳出一口血:“我都这样了,还要给你说故事?”
药材又拔了一根头发,拿在手里晃悠:“说故事听,给你,补身体。”
“不要,你先给我灌输点灵力,我一直在咯血......”
收起发丝,药材掌心散发出碧绿的光辉,一道灵咒在他掌中缓缓成型,形如叶片,飘向名月香。
灵咒入体,温润体肤。
恍惚间吐出几口淤血,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药材刚想说话,名月香抢先道:“说故事之前,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也行,你问。”药材侧过头,好似看向她,头上墨绿色的血液不断流淌,很快就流了满头满脸,衬着灯笼里的青光,看上去愈发狰狞。
“好,那我可问了。”挑了挑眉,又深深吸了口气。
名月香开口道:“你是何妖何怪?多大年纪?是男是女?从哪来?如何来的?来多久了?日常吃的何物?喜荤还是喜素?眼睛生来就盲或是因何而盲?灯里装的是何物?既然法力高深怎的不出去?”
“天生地养,不记得,没男女,从天上来,以形换位,半月,喝水,都不喜,被挖,鱼,出不去。”药材歪着头,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词。
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最后又问道:“被谁挖的?”
这个问题在药材耳中犹如惊雷,他顿了顿,颤抖着嘴唇,吐出三个字。
“何佩环。”
短短三个字,惊得出一身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名月香才回过神来。
何佩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在昌岐山上遇见胡不渊之前,她应该就已经死了啊!在泽仙门通过方初云几位仙尊的指认,名月香所用的那具身体就是何佩环的,那现在药材所说的“何佩环”又是谁?同名同姓?这也太巧了吧?!
“何佩环...在哪?”
听着她的问题,药材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道:“蟠都。”
“什么?何佩环在蟠都?!”名月香瞪大眼睛,看向药材。
小道童缓缓解下蒙在眼上的布条,露出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她剜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