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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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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个时辰后,萧飞燕站在栖霞山的山脚下,睁着乌黑澄澈的眼睛,看着正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马车,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强烈的不舍,仿佛像是巢里的乳雀望着飞离家园的父母。
自从穿越来这个世界,萧飞燕与老道士向来都是一起行动,以前是因为萧飞燕年纪小,需要有人照顾,等萧飞燕长大了,老道士也老了,就轮到萧飞燕反过来照顾老道士。如此一来,这十年里两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一起的,分开的时刻极少,像现在这般,其中一方需要单独出远门,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萧飞燕说不担心绝对是假的。不过,她终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虽然非常不舍老道士的离开,但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待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萧飞燕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山脚处。
没过多久,萧飞燕出现在了山脚下的牛家村中,她是来替老道士完成一些后续工作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主要是帮着村民看病,或是帮着村民的牲口看病。
这份工作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了不起,又脏又累,还没有多少收入,完全就是个乡村赤脚医生的活计,然而,这些活计关系着萧飞燕与老道士能否继续在牛家村待下去。
在古代社会,由于封建政权的组织度低下,对民间管束力极弱,加上封建王朝没有法制人权的概念,导致社会整体上处于危机四伏的状态(相对于现代社会而言),老百姓的个人安全完全得不到保障。
人是一种非常懂得变通的生物,既然政府不能给老百姓安全保障,那么老百姓也只好自己保护自己,为了应对来自社会的整体性危机,民间便出现了严重的抱团现象,而这种抱团现象的直接表现,就是“排外”!
牛家村尽管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但村子里的村民相当团结,或者说相当排外,若非老道士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牛家村村长的命,加上又有着一手行医本事,他们师徒二人几乎不可能被牛家村的村民们接纳。
当然,也许有人会问,凭借老道士的本事,完全不必屈居于牛家村,天下各处大可去得,又何必在意牛家村村民的看法。
这话放在十年前确实没错,但问题是老道士现在年纪太大了,身体素质每况愈下,已经不适合继续在江湖上飘荡,而萧飞燕又是女子之身,行动上各种不方便,再加上她那复杂的身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很难照顾到位,所以师徒二人不得不择寻一偏僻之地安身立命。
至于为什么会是牛家村,那只能说是天意。几年前,老道士看着逐渐长大的萧飞燕,其女儿身姿越来越难以掩饰,于是便有了安定的想法,而这时候正巧救下了牛家村村长的性命,牛家村又刚好有一座足以让师徒二人容身的空寺庙,当多个巧合凑在了一起,定居牛家村之事就成了必然,而既然选择了在此地定居,和村民们搞好关系就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了。
片刻后,位于牛家村某户人家的宅子里,萧飞燕正在替一位卧床的中年妇女诊脉,因为是复诊,她只是简单的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便笑着恭喜道,
“张婶儿,您的病已经差不多快好了,只要按照我师父之前给您开的药方,再吃上几天,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听到萧飞燕的话,半靠在床榻上的中年妇女当即眉开眼笑,随后,她冲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位长相憨厚的男子,没好气的控诉道,
“你听听,你听听,之前咱就和你说,你老娘的病早就好了,你小子倒好,非把老娘按在床上。”
“现在放心了吧,人家小道长说了,咱的病已经好了,没事啦,别再整天给老娘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搞得跟出殡似的,老娘看着都烦!”
面对张婶儿的呵斥,男子不敢吭声,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萧飞燕,似乎想要她给出一个保证。而对于男子可怜巴巴的表情,萧飞燕轻轻的笑了笑,随后正了正神色的承诺道,
“牛大郎,贫道向你保证,您娘如今病情已无大碍,接下来就是康复过程,只要按照我师父之前的吩咐好好养身子,定然不会有事。”
听到萧飞燕的承诺,被称作牛大郎的男子,终于像是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一脸感激的冲着萧飞燕再三道谢。
之后,在张婶儿提醒下,牛大郎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屋子,看架势是准备给萧飞燕拿诊金,至于为什么不当面付钱,那是因为诊金其实不是货币。
牛家村的村民们生活圈子极小,去一趟县城都算是出远门,平日里基本用不着钱,如果有交易的需求,村民之间大多都会选择以物易物,所以萧飞燕此次复诊的诊金是以实物的形式支付。
张婶儿是个闲不住的人,趁着牛大郎出门准备诊金,她硬拉着萧飞燕聊起了村子里的消息,似乎是因为生病的这段时间被憋得狠了,她嘴上的阀门一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
从谁谁谁家又生孩子了,一直说到哪个倒霉蛋家里的鸡被人偷了,为不打搅张婶儿的兴致,萧飞燕耐着性子,被迫听了一耳朵村里的小道消息,可是不曾想,聊着聊着话题就歪了,然后萧飞燕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对了,小道长,张婶儿问你个事儿,你有想过还俗吗?”
“唉唉唉,先别急眼呀,张婶儿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你先听张婶儿和你说道说道,你看啊~,你这模样如此标致,就像是画里的人,别说是在咱们七里八乡,就是放在余杭县城,那也是一等一的俊小伙儿!”
“嘿,你还别不信,张婶儿可没和你开玩笑,还记得牛大贵吗?就是咱们村的那个土财主,他女儿自从偶然见了你一面之后,连着做了一个月的春梦,听他们家的长工说,那丫头天天在家里嚷嚷着要嫁给你,搅得牛大贵不得不倒贴嫁妆,赶紧把人嫁到县城里去了。”
“牛大贵家的闺女那副模样,换做往常,早被人笑话死了,但这次却没人笑话她,知道为什么吗?呵呵,还不是因为咱们村其他人家的闺女都一个样儿,都眼巴巴的望着你呢!”
“所以说,只要你肯还俗,张婶儿我亲自给你说媒,别的咱不敢保证,至少咱们牛家村的姑娘,绝对是排着队任你挑!”
此时,听着张婶儿的“诱惑”之言,萧飞燕不由得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头一阵苦笑。
这一刻,萧飞燕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狗皇帝会对自己那位嫁了人的娘亲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悖逆纲常也要将人抢进宫去。只要看现在的情况就能明白,自己就算扮了男装也是个祸水,啥也没干就勾了一群小姑娘,而给了自己基因的那位便宜娘亲,她究竟生得是怎样一副妖孽模样,完全是可想而知的。
“咳咳咳........”
终于,在发现张婶儿越说越起劲儿,已然是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后,萧飞燕不得不干咳了几声,打断了她的话。
“张婶儿,您还是莫要在劝了。”
“您愿意与贫道说这些,是看得起贫道,但您的好意,贫道只能心领了。”
“贫道自小随师父修行,习惯了山间清修的日子,此生最大志愿便是领悟天人合一的境界,最终求得超脱,从无还俗之念。”
说到这里,看着似乎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的张婶儿,萧飞燕摆了摆手,连哄带吓的补充了一句,
“张婶儿,好教您知道,扰乱出家人清修可是江湖大忌,您是自己人,贫道不会与您计较,但以后遇着旁人了,还是要多注意些。”
眼见萧飞燕已经把话说道这一步,张婶儿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场上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好在这时,张婶儿的儿子牛大郎突然走了进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然而,还不等萧飞燕松口气,就听到牛大郎火急火燎的大喊道,
“娘,无悲道长,赶紧准备一下,咱们得进山里躲一躲,村子里出事了!”
听到自己儿子的喊声,张婶儿被吓一跳,随后下意识的吼了回去,
“那么大声,你叫魂呐!”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好好说不行吗?一惊一乍的,你是想吓死老娘吗?!”
面对张婶儿的呵斥,牛大郎先是脑袋一缩,随后再次哽着嗓子开口道,
“娘,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是真出事儿啦。”
“刚刚村长家的磊子哥急匆匆的过来了一趟,他说村子里来了一伙强人,个个都带着刀剑,满身都是煞气。”
“现在还不确定他们想干嘛,村长他老人家正在与那些人周旋,让大家伙的赶紧去山里避一避。”
听牛大郎这一说,张婶儿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在迟疑了片刻后,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家里的物件,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真是村长说的?村子里来了强人?”
“不应该呀,咱们牛家村离余杭县城也就几十里地,强人怎么敢往咱们这儿跑?”
“大郎,你没搞错吧?这可开不得玩笑。”
眼见张婶儿还在迟疑,牛大郎急得面红耳赤,但他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己的老娘,好在这时,一直在观望情况的萧飞燕终于开口了,
“张婶儿,贫道觉得,您还是先跟着去躲一躲吧,令郎孝顺惯了,终归是不会害您的。”
说道这里,看着神色依旧显得犹豫不定的张婶儿,知晓其心思的萧飞燕,郑重其事的劝诫道,
“贫道知道,您是担心进山之后家里的器物,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若来的不是强人,村里没有外人,您家里的器物自然丢不了,而若来的真是强人,当以保命为第一要务,东西没了可以再挣,可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再说了,就算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令郎想想。”
此刻,听到萧飞燕突然提及自己的儿子,张婶儿本能的看向牛大郎,权衡了片刻后,似乎是觉得自己儿子的安危终归是比财产更重要,她总算是不再迟疑,答应了牛大郎进山避祸的请求。
眼见自己老娘终于不在抗拒,牛大郎当即大喜,上前将躺在床上的张婶儿背了起来,之后,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又将目光看向萧飞燕,
“无悲道长,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面对牛大郎的好意,萧飞燕微微稽首以示感谢,但随后却是婉言拒绝道,
“牛家大郎,你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你还是带着你娘自行离开吧,贫道就不跟着了。”
“自从我与师父定居栖霞山,牛村长对我师徒二人助益良多,如今他灾祸临身,贫道若是不管不顾,岂非成了无耻小人?”
言至此处,看着还想再劝的牛大郎与张婶儿,萧飞燕摆了摆手,堵住了二人即将出口的话,随后,她一脸从容的冲着二人轻笑道,
“放心,贫道此行只为救人,绝不会冒然行事,若当真事不可为,贫道自有脱身之法。”
说罢,萧飞燕不等二人发声,便闪身出了宅子,径直的奔着村长家的方向去了,看着萧飞燕快速消失的背影,被甩在后面的牛大郎与张婶儿无可奈何,也只能默默祈祷这位侠肝义胆的小道士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