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小蜜蜂能追到毒舌少年吗》宁谙

18、蜂白的想法

　　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蜂白忍不住惊骇地睁大眼，看到唐晓翼眼中瞬逝的得逞时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入套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涌上心梢，像是先前未发泄完的情绪悉数化作暴烈炸燃的愤怒，这股激荡的冲动如同攒簇在胸腔的气泡，被剧烈摇晃后密集升腾、炸开在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一时之间蜂白忘了恐惧，她狠狠推开唐晓翼——力道之大令少年猝不及防踉跄几下——眉宇间浮现出真实的怒意。

　　“唐先生，我从未见过你这样无可理喻的人。”理智阻止了她进一步的语言攻击，再说下去恐怕会暴露一些东西。蜂白冷笑，愤愤地盯着唐晓翼，狼王在她动作的下一刻张开血盆大口，她却无动于衷，好似无所畏惧。

　　不，她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爪下微颤的幅度瞒不过洛基，这个孩子在害怕。

　　愤怒如干柴转瞬燃烧殆尽，清醒过来后，蜂白才想起那头大白狼还在自己身后。她僵着脖子，一寸一寸地转过头，迎面而来一张布满利齿的腥臭大口。

　　危险！危险！！危险！！！

　　她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过，离巨兽之口近在咫尺的恐惧给她留下深深烙印，那炽热的吐息扑打在脸上，仿佛轻轻一合便能将她的头颅含入口中。

　　恐惧之中，后悔与遗憾油然而生：她不该放任胸中的野兽，她应该记住自己没有退路，一步错，步步错。要死在这了吗？永远倒在成功前的临门一脚？

　　好不甘心啊，就这么死去。蜂白绝望地闭上眼，认命似地，缓缓垂下头。

　　一道天籁之音“挽救”了她。

　　“洛基，回来。”

　　劲风剜过脸颊，蜂白再睁开眼时，白狼跃到唐晓翼身旁，长鞭般的狼尾轻柔地环住少年，形成恰到好处的保护圈。少年桀骜的眉眼恣意，笑得...相当没心没肺。

　　扳回一局。看着蜂白狼狈的模样，唐晓翼心中竟感到一丝丝不忍，那种以大欺小欺负小孩儿的愧疚，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给这孩子一点教训，虽然不指望她心生退意，但总会顾忌狼王，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吧？

　　“我会一直盯着你。”他意味深长地说，从蜂白身边走过，径直跨进后门。

　　少年带起的微风拂过她卷翘的发梢，蜂白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眼角染上阴翳的暗色，她沉着脸，五指握成拳，渐渐收紧。

　　是，唐晓翼的示威的确警醒到她了，沉浸在近日来的成功中，她太过得意忘形，忘却了流浪初被怀疑、被揭穿的心惊胆战，差点儿丢了那份行走于独木桥的谨慎，将所有人当傻子哄，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拙劣的表演能瞒过所有人。

　　不能这样下去了。蜂白对自己说，计划外的紧急措施必须提上日程。一开始，她就清楚唐晓翼是重点防备对象，只是后来和孩子们在一起时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心软，把本应早日实施的排除行动迟迟推延。

　　大局已定，她不希望有意外因素干扰结果。

　　下定决心一般，蜂白抬起头，脸上不知几时重新挂上开朗笑颜的面具，她转身走进厨房，步态沉重而决绝。

　　今晚该行动了。

　　由于才开放没几年，岛上电器设备落后，引进的大多是外界社会的淘汰产品，因此烤箱工作效率较低。唐晓翼和蜂白一前一后回来时，孩子们已经将做蛋糕的前置工作完成了。看着满手满脸面粉的多多和虎鲨以及好不到哪去的扶幽，率先开门的唐晓翼迟疑三秒，忽然关上门，再打开。

　　“原来我没走错，乍一眼还以为闹鬼了。”他犀利地评价，毒舌本性暴露无遗，“做个蛋糕能把自己做成鬼，今年诺贝尔出糗奖非你们莫属。”

　　“哪有这种奖项啊！”多多怒视他，这么不靠谱的奖想都不用想肯定不存在，唐晓翼又在嘲讽他们。

　　唯有婷婷的形象还算干净，手上沾了点不小心泼出来的蛋糕胚液，她正端着碗准备放进烤箱，用过的蛋糕工具都搁置在水池里浸泡。

　　调好时间，不用看表，婷婷推测出现在大约五六点钟，蛋糕烤完保守估计需要两小时，这空闲的两小时他们可以用来做别的事。

　　“咦？蜂白呢？”做完一切，她回过头时只看到唐晓翼高瘦的身影，与他一同出去的蜂白却不见踪影。

　　唐晓翼一摊手，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他退出门那家伙转身就走了，他随意瞧了眼她往花园方向走，估计是有什么事情。

　　“她......在那里......”扶幽动作比嘴快，他一伸手指向花园的某个角落，大伙儿听都懒得听直接越过他朝门外头瞅。

　　天色昏暗，蜂白一身深色外套蹲在花园里是那么不起眼，好在先前没把衣服上的面粉洗掉，白喇喇的亮色在暗中很是醒目。

　　仿佛察觉到孩子们好奇的视线，她站起身，手上捻着一串根茎细长、沿茎盛开出精致小花的植株。

　　“蛋糕做好了？”她笑着走过来，手指灵巧地将一根又一根细茎编织联结，中指压住长叶，食指挑起，拇指将待串的茎摁进先前拨出的小圈里，冒出的头头被中指无名指默契捻住，往后一拉。

　　从生疏过渡到熟稔的手法能看出蜂白曾编过花环，兴许太久没动手，串了几下才找回手感。

　　走到孩子们前时，蜂白手中的花环差不多成型了。她捋掉杂七杂八的叶子，将花环戴在墨多多脑袋上。

　　“抱歉啦，时间太仓促来不及准备生日礼物。愿蜂神祝福你，多多小寿星。”双手合十，她堪称虔诚地闭目祈祷。

　　如果可以，希望这些孩子能活下来吧。

　　她发自真心地，矛盾地期望着。

　　两小时转眼即逝，烤箱传来叮的一声惊醒了沉迷于织花环的婷婷，不过作为生日主人公的多多先一步打开烤箱，把蛋糕取出。

　　蛋糕有些塌方，看上去没完全膨胀，得益于烤箱的“高效”功率，孩子们不得不再等半小时。

　　婷婷透过窗户看天色，此刻月上枝头，天空画布仿佛被一位顽劣儿童涂抹成黑紫深蓝的色调，没抹匀的留白便成了一闪一闪的星子，躺在新月的臂弯中好奇下探。

　　虎鲨揉着肚子不满道：“还要再等啊，本大爷都要饿扁了——”

　　“好了好了，不如我给大家说些岛上趣闻吧？”蜂白提议。

　　“好啊！”一听到趣味，孩子们纷纷好奇地看向蜂白，亮着眼睛等待下文。

　　这提议不是蜂白突发奇想，而是深思熟虑后决定给孩子们透点底。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献给蜂神。

　　“就说说祭司的事吧。当神子选中祭司，将赋予其蜂语的能力，每位祭司都能听懂蜜蜂的语言，并沟通伟大的神明。”

　　“因此在岛上，祭司是最重要最崇高的大人，同时也是最博知的人。”

　　好神奇！真的有人可以听懂蜜蜂的语言，甚至与神沟通吗？蜂神...真的存在吗？孩子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思议。疑惑传到多多小朋友这，他举手问道：“为什么祭司能听懂蜂神的语言？有人见过蜂神吗？蜂神在那里？蜜蜂的语言是什么样的？”

　　阿金说过，密林深处有概率遇到蜂神，这侧面佐证了蜂神的存在，不然怎么会传出消息？

　　“神子诞生于蜂神，天生富有神的伟力，祂们将奇迹降予凡人前，架起神与人沟通的桥梁，于是祭司懂得蜂语，迈出行向神国的第一步。”这在愚人村是家喻户晓的典经，除了将堪称奇迹的现象神化，没有人能解释祭司一夜间忽然听懂蜂语的原因。

　　“至少据我所知，近几代无人见过蜂神，连祭司也只闻其音不见其身。”蜂白为自己倒杯水，浅浅地抿了口，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蜂神在哪？在海与天的交界，在我们所有人身边。”

　　海与天的交界？所有人身边？什么意思？他们没看到啊？小伙伴们听得云里雾里，查理和唐晓翼也不解其意，深思起来。

　　“愚人村民世代与蜜蜂共存，在我们看来，蜜蜂的语言是神圣且深奥的。”放下杯子，蜂白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只能通过浅层的行为语言粗略判断出蜜蜂们的意思，只有祭司们通晓真正的蜂语。”

　　实际上，真正的蜂语了解起来也就那回事儿，大抵心中对蜂神不存敬畏，即使被奇迹选中得以听懂蜂语，蜂白也只是感慨下很方便，然后承受着隐藏身份和死线迫近的压力过着原来的小日子。她不能暴露异常，一旦被发现真实身份，出岛就会成为遥不可及的梦，支离破碎在冰冷的祭坛中。

　　唐晓翼摩挲脸颊，食指时不时敲击桌面，“也就是说，祭司可以通过蜜蜂随时了解到岛民的动向？”

　　“没错。”考虑到这家伙晚上就会永远闭嘴，蜂白和颜悦色地回道：“不过仅限于白天，因为蜜蜂不在夜间活动。”

　　白蜂是喜昼的。

　　查理跳到多多怀中正了正领结，模拟多多的声音问道：“蜂白，可以讲讲蜂岛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吗？”

　　“没问题。经过祭司团和村委们的深思熟虑，蜂岛近几年最大的事就是设立开放日，打开门户面对世界。”蜂白望过去，多多立刻配合查理的话改变嘴型。

　　查理眼中闪过灵光，接着问道：“没有游客在密林里目击到蜂神，或是游客参与祭祀现场？”

　　面对这个问题，蜂白沉默了，她颇有深意地凝视多多慌乱的眼睛，像是在探究这番话出自他口的可能性。

　　若非亲眼看着他，亲耳听到他说话，蜂白很难相信这两个匪夷所思的问题由一个年幼的游客问出来。游客目击蜂神？简直在开玩笑！

　　她无比确凿没人见过蜂神，郑重其事地否认道：“没有，我很确定没有。我们的祭祀现场绝不允许外来者参加。”除非以祭品的身份出场。蜂白想了想，好心补充一句“不要接近密林”。

　　“密林很危险，虽然没有猛兽，但那里挂着难以计数的胡蜂蜂巢。如果密林外是蜜蜂的天堂，那密林就是胡蜂的天下。”

　　叮。

　　烤箱提示音响得恰倒好处，早已饿扁的虎鲨一马当先站起来，搓着手口水直流溜进厨房。

　　“嗯，太香了，真想一口吃掉。”他一脸满足地将蛋糕胚子端上桌，蛋糕的香甜一下子弥漫在不大的小屋中，勾得大伙儿肚子咕咕直叫。

　　因为人数较多，孩子们做的蛋糕很大，几乎把买来的鸡蛋全敲进盆里，相对的奶油也准备了不少。

　　“太好了，这个蛋糕胚子做得很棒！”听到蜂白的夸奖，孩子们骄傲地挺起胸膛。“我记得下一步是抹奶油？”

　　碍于没有扒铲，大伙儿只好用勺子在蛋糕上涂抹奶油。蜂白印象里，涂奶油是一件很温馨很认真的事情，这天母亲会从祭司殿回家陪他们一起过生日，一脸温和地坐在她旁边。父亲则把着她的手，比她还细致地将奶油覆过嫩黄的蛋糕胚，即使他不说，蜂白也从父亲的行为里明白，涂奶油要细细抹，抹得均匀，抹得平整。

　　因此在她看来，抹奶油是件需要耐心的事儿。

　　而当她目睹这群孩子的群魔乱舞后，完全推翻了这一认知。虎鲨边吃奶油边抹奶油，眼睛时刻盯着香喷喷的蛋糕胚，多多眼睛骨碌一转，把手上沾到的奶油擦到查理小狗头上。查理危险地眯起眼，嗖一下从多多怀里跳出来，将头上的奶油以牙还牙蹭在多多脸颊。多多猝不及防，手抓着勺子乱舞结果奶油飞到虎鲨胳膊上，虎鲨大怒，舔完胳膊上的奶油抓起扶幽就加入战场。

　　扶幽：“？？？”

　　期间混战时多多坏心眼地试图拖唐晓翼一起下水，遗憾的是在计划实施之前，唐晓翼敏锐察觉到他的坏心思于是将计就计，可怜的多多在最后关头被反将一军还受到一波无情嘲讽。

　　婷婷愤愤地跺起小皮鞋，指着大混战叉腰道：“你们这群男生，打架不要浪费奶油！”

　　很可惜，不知是真的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男孩们都没理会气呼呼的婷婷。婷婷回头就见蜂白有些诧异地停下手头动作，当即拉着她一起往蛋糕上涂奶油。

　　......婷婷，你奶油涂歪了。不过年轻真好啊。

　　瞅瞅表面气呼呼实则嘴角勾起细微弧度的婷婷小大人，再瞧瞧滚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男生们，蜂白无不羡慕地继续起手上动作，眼底却暗了两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