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31、青衣。青衣。（2）

　　青衣。
　　我的青衣。

　　庆启钧很唾弃自己。作为一个皇子，作为一个豪情万丈的皇子，他实在不应该做出败坏皇室颜面，和个人品行的行为。
　　但唾弃归唾弃，夜行衣还是得准备的，面还是得蒙的。这里是他自己的王府，就算是月黑风高，他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那个人住的房间。已经熄灭的烛火，呼吸也很沉稳很平静，看来是睡了。
　　庆启钧偷偷地从半敞的窗口望进去，隐约看得到床上的黑影。打量了一会儿，悄悄地推开门，侧身潜进去。
　　他半夜不睡做这种勾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非把皇室的颜面丢光不可。
　　苏青衣睡得很熟，仍然是卷着被子。睡了大半夜，身上的衣服因为他不是太好的睡品而被蹭开了一点，露出半个洁白如玉的肩膀，以及上面粉色的小小突起。脸上的表情很放松，醒着的时候就已经很漂亮，那种少年的英气，带一点不自觉的妩媚，睡着之后更是粉嫩可爱，十分诱人。
　　庆启钧觉得自己要把持不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他伸手去抚摸苏青衣的脸，那样滑嫩的触感，让他不舍得放开。恋恋不舍地摸了几把，没发现自己在黑色面罩掩盖的嘴巴已经裂开到耳朵下了。沉睡中的苏青衣，长而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庆启钧纵身一跃，躲到房梁上去了。
　　等了一会儿，苏青衣并没有醒来，而是翻了个身，缩成一团地藏到被子里去了。
　　庆启钧大为失望，就算他敢偷偷地来看苏青衣，却没有勇气去掀他的被子。毕竟他还是个皇子，不能做猪狗不如的事，这被子要是掀开了，他也……
　　在房梁上踌躇着，望着底下那个酣睡的人，天明之前终于舍得离开。
　　苏青衣睡得不是很好。
　　半夜的时候有人进来过，他是能感觉到的。都怪老爹教得太好，搞得他听得那么清楚，想好好装睡都不行。
　　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刺客，等了半天也没有被偷袭，略微失望之后一只温暖的手便覆上了他的脸颊。毫无恶意的触碰，让他稍微颤抖了一下。
　　知道对方没有要害他的心，他也就很放心，如果是要偷点什么，那就让他偷好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苏青衣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继续睡去。
　　第二早被王府的婢女叫起来，几个人伺候着他梳洗。一走到花园，就看到皇子在练剑。
　　动作潇洒利落，沉稳有力，招式低调，但每到落剑处却锋芒毕露，气势凛然。苏青衣走过去，边鼓掌边称赞：“王爷好剑法。”
　　庆启钧听他这么说，脸上红了一片，干咳几声，道：“苏大人早安，用过早膳了么？”
　　苏青衣摇摇头，马山又婢女拿来丰盛的早点一一放在凉亭里那雕花的桌子上，庆启钧说：“我再舞一套给你看，如何？”
　　“自然是好。”苏青衣微笑，光华在眼中流转。
　　庆启钧立刻摆出架势，再次比划出更气势磅礴的剑法。苏青衣坐到凉亭下，一边叼着糕点一边看庆启钧。
　　庆启钧一套一套地接下去，额上出了薄汗，感到累的时候，听到苏青衣叫他，赶忙丢下长剑跑过去。苏青衣为他夹好糕点，温柔道：“王爷辛苦了。”
　　“不、不辛苦…”庆启钧忙把全部吃进嘴里，边嚼边口齿不清：“苏大人一会儿也去宫里么，我们一道吧…”
　　苏青衣给他倒茶：“王爷不必叫我苏大人，叫青衣就好了。”
　　庆启钧猛地抓住他的手：“苏大…青、青衣，你也，也叫我启钧就好了…”苏青衣因为他这么唐突的动作皱了皱眉，不留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道：“这万万不可，王爷身份尊贵，下官怎能直呼名讳。”
　　庆启钧尴尬地咧了咧嘴，有点失落道：“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想着，想着若是能与你交个朋友…”最后变成了苦笑。
　　苏青衣看着他的脸，眨巴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宽慰道：“王爷如此厚爱，青衣当然不能拒绝，但在人前…恐怕不合适。”
　　庆启钧马上恢复了活力，高兴道：“在人后就可以了？”

　　下朝以后，庆启钧特地绕路去了翰林院。
　　平时他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他是个武将，虽然对诗书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但兴趣绝对是没有的。翰林院的人看了他，纷纷过来行礼，庆启钧四下张望，道：“苏青衣苏大人呢？”
　　为首的人忙回答：“这个时候苏大人正在书库。”
　　庆启钧让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一个人去了书库。满屋子都是书的腐香，熏得他头昏脑胀。好不容易才在一排一排的书架之间找到了翻书翻得两眼放光的苏青衣。
　　“青衣…”
　　苏青衣吓了一跳，看书看得太入神，没想到会有人来找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奇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庆启钧为那个称呼而感到不满，耷拉着眉毛，提醒道：“青衣，这里没有别人。”
　　苏青衣才恍然大悟：“启钧，你来找我么？”
　　庆启钧又高兴起来，过去拉他出门，才说：“京城来了个戏子班，听说唱戏唱得十分好，明天有一场贵妃醉酒，青衣有没有兴趣和我一道去欣赏。”
　　“明天？”苏青衣皱着眉头。
　　“我是听说你明天有休假…”庆启钧紧张道。
　　“休假是休假，但家父…”苏青衣一想到就头痛，方才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已经说明了，他老爹要是看不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绝对要赖在京城不走。该死的鸽子，到底是谁训练出来的，在皇宫里居然没有迷路。
　　庆启钧又道：“令尊怎么了？”
　　“家父喜好游历四方，一去便是数月，近日路过京城，便到我家去了。”苏青衣难为地皱着一张漂亮的脸，看在庆启钧眼里就全当他是思念亲人，不舍得再让父亲离开的伤心之情。庆启钧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好好陪伴一下自己的爹吧，我就暂不打扰了。”
　　苏青衣心里暗想，你要是打扰了更好，嘴上却说：“真是对不住，浪费你一番美意。不如，今晚到我家去吃一顿便饭，如何？”
　　“真的？”庆启钧不可置信地重复：“我可以去么？”
　　苏青衣笑道：“只要你不嫌弃寒舍简陋饭菜微薄。”
　　庆启钧欢欢喜喜地走了，承诺晚上一定准时到。苏青衣回头叹了口气，幽幽地在书库里蹲了一天。
　　他老爹是最不喜欢书的，自小就教他练武，要他继承他爹一手建立的门派。无奈他却从来不想涉足江湖，天性爱书，便一心考取功名，到朝廷里混混日子。几年过去，朝廷的局势还算好，但随着皇帝的老去而渐渐出现了一点不寻常。武林中人巴不得快点乱世，好让自己闯出一番伟业，成为一代枭雄。
　　老爹三番四次来找他说理，但苏青衣还是那句，不问江湖。

　　晚上。
　　庆启钧自己带着见面礼来到了苏家门前。苏家不大，比普通民宅好一点。苏青衣这么一个小官，只有一点点俸禄，连这宅子也都是当今皇后，即苏青衣的远远远……远方姨母吩咐别人给他买的。
　　庆启钧敲了敲门，一个半老的仆人过来开门，见了庆启钧，先是一愣，随即道：“公子是要找我家少爷？”
　　“是，劳烦通传。”庆启钧从来都不计较位卑位尊这回事。
　　“请进吧。”仆人直接把他引了进去，然后带他到厅里。桌子上已经摆了热腾腾的饭菜，很普通的菜色，但色香味俱全。一个身穿绿色深衣的男子坐在旁边，伸手去拿香菇塞进嘴里。
　　仆人回头笑骂道：“老爷，有客人来，你可不要失礼。”
　　那男子抬起头来，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容貌和苏青衣有几分相似，尤其是嘴唇，形状姣好，嫣红如花。是个十分年轻的人，却被叫做老爷。
　　“我是青衣的朋友，敢问阁下是…”庆启钧生怕自己弄错。
　　那男子撇撇嘴，道：“苏子颜，苏青衣他爹。”
　　庆启钧露出震惊的表情，不过瞬间就收了回去，尴尬道：“失礼了…”苏子颜没有表示，好像根本不在意，庆启钧献上的礼物都被他收了，却也不见他有多欢喜。
　　气氛变得很冷，所幸没多久苏青衣就出来了，看见庆启钧，笑道：“没想到你这么早。”
　　苏子颜一看到苏青衣，立刻换了副表情——怎么说呢，感觉就像，忽然变了个人。苏子颜扑向苏青衣，扒着他的衣服拼命撒娇：“小青啊，你不可以对爹爹这么绝情的啦…”
　　“坐下，吃饭。”苏青衣很冷静，“不然就滚出去。”
　　庆启钧听着他们父子俩好像错乱了的角色对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子颜委委屈屈地收回自己的手脚，安分地坐在位置上用筷子巴拉着剩下不多的香菇，用控诉的眼神盯着苏青衣看。
　　苏青衣恍若未见，对庆启钧道：“让你见笑了，快请用吧。”
　　庆启钧如梦初醒，夹了几口菜，连声称赞美味。苏子颜哀怨地瞪着他，庆启钧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最后一颗小香菇吃了进去。
　　庆启钧对他露出抱歉的眼神，苏子颜轻轻地“哼”了一声，扔下筷子，趴在桌面上一直叹气。苏青衣根本不理睬他，继续跟庆启钧谈笑风生。
　　仆人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出去串门，苏青衣便亲自去厨房把熬好的汤拿出来。庆启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闪闪发光。忽然听到苏子颜一声不大不小的“哼”，忙收回视线。
　　“你别想打小衣衣的主意。”苏子颜拿后脑勺示人，“就凭你，还差得远呢。”
　　庆启钧无话可说，默默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饭碗。苏青衣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苏子颜又过去纠缠，又是哭又是闹，最终被苏青衣赶了进房间锁起来。
　　庆启钧哭笑不得，道：“他始终是长辈…”
　　“有他这样的长辈么，哼，简直比小孩子还难缠。”苏青衣皱眉表示厌恶。用这样的表情…居然还微微撅着嘴…
　　庆启钧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每一个完美的细节。
　　苏青衣疑惑地对上他的目光，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亲了。
　　四瓣柔软的嘴唇相接，软软的触感，他一生都记得。

作者有话说

　　拼死拼活赶文的我,到底是为了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