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庆西重》清潭

2、chapter2

　　篁儿果然生气了，一下子把我推开，我在浴桶里滑倒，慌张地扒着桶边坐稳，又呛了几口水，咳得满脸通红。我心里委屈极了，受到粗暴对待以后的困惑和不甘心成了汹涌的眼泪。

　　“走开走开！坏篁儿我不要你洗，你走开…”我一手扶着桶壁站起来，露出白白的瘦瘦的身体，一手拍打着水面要赶篁儿走。

　　篁儿瞪了我一眼，拧起来的柳叶眉皱成一堆。他抹干净脸上被溅到的水，扭头就走。那神情，跟隔壁王大娘家样的小黑狗被踢了一脚之后的神情非常相似。但是被粗暴对待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我没想到他真的丢下我跑了，我趴着桶沿想着半开的门不甘心地叫了几声“篁儿”，哭得微红的眼又迅速贮满了泪。

　　篁儿始终没有回来，我沮丧地泡在水里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长发斗争，动作笨拙，泡沫几次渗入眼里，刺痛刺痛的。

　　“篁儿篁儿…”我趴在桶边掉眼泪，可怜兮兮地喊着。

　　过了一会有人推门进来，却是美人哥哥。他的长发披散，还是潮湿的。已经换了一套月白色的阔袖长衫，身上的香气淡而清新。我看见他，眼泪掉得更汹涌了。

　　美人哥哥关上门，走过来用袖子擦了擦我的脸，柔声问：“怎么了，和竹公子吵架了吗？”

　　我委屈地点点头。

　　美人哥哥笑了，看了看我洗到一半的头发，道：“我帮你洗好吗？”

　　我赶紧点点头，在桶里坐好等他帮我洗头发。美人哥哥拿了些皂角，均匀地抹在我的头发上，用水揉开，一寸一寸地搓洗着，手指划过头皮的力度刚好，酥酥麻麻的。

　　他用地上另一个桶里的温水给我冲洗头发，又洗干净身体，把我从水里爆出来，擦干身上的水。我裸着身子在床上扑腾，忽然想起现在在我身后的人是美人哥哥，脸“噌”的涨红，掀开了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起来，露出一张洗浴后粉扑扑的脸。

　　“哥哥我要穿衣服。”我不好意思地小声喊道。

　　美人哥哥拿了衣橱里干净的里衣和亵裤，过来要揭开我的被子。

　　“别别别…”我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了，伸出一截藕似的手臂抢了自己的衣服，蚊子哼哼道：“你看着我我不好意思。”

　　哥哥可是美人，我怎么可以在美人面前丢脸呐。

　　美人哥哥笑着转过身去，我慌慌张张地穿上衣物。平时都是篁儿一手包办的，自己做起来分外的笨拙。腰间的带子像是跟我作对，怎么也系不好，我急得又要哭了。

　　美人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替我系好带子，又松松垮垮地套上了外衣，拿着布给我擦头发。

　　我趴在他的腿上，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哥哥你真好。”我闷闷不乐的，又补充了一句：“篁儿也是这样给我洗的，可是今天篁儿好奇怪…”

　　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上来，我撇撇嘴，在美人哥哥的腿上蹭蹭脸。

　　美人哥哥轻轻抚着我的背，说：“重儿明天应该向竹公子道个歉。”

　　“嗯。”我吸吸鼻子，抱着美人哥哥又开始磨磨蹭蹭，然后仰起脸问：“哥哥，我晚上可以跟你睡么，我的被子都湿了。”

　　“好。”美人哥哥替我收拾好房间，牵着我去他的房间。路过爹爹的房间的时候，我连门也没有敲就推门进去。爹爹正在换衣服，中衣已经脱了一半，被美人哥哥看着好像也不好意思似的又穿回去。我仰着头扯了扯他的衣角，说：“爹爹，重儿今天晚上要和哥哥睡哟～”

　　爹爹摸摸我的头，俯下来亲了亲我的脸，说：“不可以太麻烦人家，知道吗。”

　　我点点头。爹爹又看向美人哥哥，说：“麻烦你了。”美人哥哥笑笑，没有回答。我便牵着美人哥哥高高兴兴地往他房间去了。

　　“死娘娘腔，为什么我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臭熊你还好意思说！这可是本公子的房间！给我滚出去！…”

　　篁儿的房间里争吵声异常激烈。我和美人哥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从门缝里望进去，篁儿正披头散发十分狼狈地叉着腰跟柳叔叔对峙。两个人都吵得面红耳赤，柳叔叔脸上还印了好几个巴掌印。篁儿的眼睛有点肿，似乎是哭过的痕迹，我想我一定是惹他很生气呢。

　　篁儿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门缝偷看的我，我兴冲冲地撒丫子向他跑去。他好像很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就要抱我，却发现了美人哥哥也在场，伸出来的手忽然粗暴地把我推出门去。

　　“出去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我在门槛绊了一下，向后跌去。

　　“篁儿…”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又委屈又痛。美人哥哥扶起我，篁儿瞪了我们一眼，狠狠地把门甩上。我使劲拍门不死心的叫着“篁儿篁儿”也没有得到回应。

　　“好了，去睡吧。”美人哥哥拍拍我的后脑勺。

　　我只好沮丧地跟着他走了。

　　美人哥哥吹灭了蜡烛回到床上来。我伸手勾住他细细的腰，有点难过地在他胸前乱蹭。美人哥哥也搂着我，安抚似的抚摸着我的后颈，问：“重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依依唔唔地拱了拱，美人哥哥抚摸我颈脖的手心又细腻又温柔，弄得我很舒服。我开始觉得困，随便应道：“知道…嗯，是美人哥哥。”

　　他轻轻笑了，呼吸扑在我的发顶，痒痒的。他又说，重儿，我是太子，你知道太子么？

　　我摇摇头，眼睛快睁不开了。

　　就是皇上从他的皇子里选出来的下一位继承人。美人哥哥搂着我的肩的手臂紧了紧，说：“我不是一个好太子，我连打败其他争夺皇位的人的力量都没有。”

　　我很困了，被美人哥哥箍得不舒服，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

　　小京好像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太子皇位之类的事情，好像是太子被反叛的大皇子追杀，下落不明。但是那时我忙着把扔进炉子里烤的番薯拨出来，也听不懂那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重儿，睡了么？”

　　我合着眼扭了扭。

　　“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重儿。”

　　“美人哥哥…”嗯，是太子。他一直在我耳边低喃，我却渐渐地睡了过去。

　　太子时很好的人。善良，温柔，聪明。他在我家的宅子里住下，爹爹也吩咐了客栈里工作的人，没有允许绝对不可以进入小院。太子只要一踏出小院就会带上那张很丑的人皮面具，每次我看见都会把脸皱成一团。

　　太子每天都会陪我习书，很耐心地教我，不像篁儿那样，老是一边敲我的头一边骂我笨。太子会在我偷偷吃藏起来的小甜点的时候给我做掩护，让篁儿找不到我。爹爹平时东奔西走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我，太子却有很多时间陪我，为我收拾烂摊子。

　　只是篁儿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老是对我横眉竖眼的。

　　我异常委屈，每次被他瞪完，就撅着嘴扑到太子身上乱蹭，如果不是柳叔叔在一边帮忙把篁儿按住，我猜他肯定会冲上来把我踹死。

　　今天是花灯节，晚上会有很热闹的花灯会，往年都是爹爹和篁儿带着我去的。可是我才刚跑到篁儿的房门，就被他揪着领子扔了出来，我碰了一鼻子灰，不死心的去叩他的门，篁儿直接把房间里那棵长相古怪的草连着花盆扔了出来。

　　于是我去找爹爹，他正在帐房里算账，手上拿着一叠账本，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爹爹～我想和哥哥一起去花灯会。”我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不行。”爹爹低头算账，看也不看我。

　　“我想去。”我抱着他的腿，撅着嘴显得很不满。

　　“下次再去。”

　　“不行不行，我要去我要去～一定要去！”气鼓鼓的朝着爹爹一通乱喊。要是换了平时，爹爹一定会哄着我答应我的要求，但是今天好像谁都有点反常。

　　“不准去。”爹爹的表情很阴沉。

　　我绞着衣角，泪汪汪地瞅着他。

　　“总之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去，你好好待在客栈里别乱跑。”爹爹挥挥手要赶我出去。

　　“爹爹～”

　　“出去。”

　　“坏爹爹！”我朝他吐吐舌头，生气地跑出了账房。一边走一边气呼呼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

　　太子正在房间里看书，人皮面具摆在一边，姣好的面容没有表情的时候也让人感觉是在微笑。我推门进去，爬到他的床上，踢掉了两只鞋子在柔软的被褥上滚来滚去。

　　太子装作没有看到我，起身换了另外一本书。

　　我跪在床头，伸手去翻那个柜子里的布老虎。那是太子给我做的布偶，手工不精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拙劣。老虎的脸又大又扁，看上去很蠢很憨，也很丑。可是我都一直抱着它睡觉。

　　“太子太子～”私下的时候他准我叫他太子。

　　“嗯？”

　　“我们晚上偷偷地出去玩吧。”我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说：“今天会有花灯会哟，很热闹的。”

　　太子放下书，表情严肃了些。我搂着布老虎，可怜兮兮的说：“去吧去吧，篁儿也不理我了，爹爹还赶我走。”

　　太子似乎在纠结一些事情，过了好久也不说话。我都以为他不答应了，他才点点头，说：“去是可以，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许乱跑，酉时我们就要回来，好不好。”

　　我兴奋得上蹿下跳，抱着太子的脸狠狠亲了几口。

　　“不可以让你爹知道呢。”他宠溺地拍了拍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