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王臣》冥沉微

92、第九十一章 鹿肉

　　留在主帐的所有人，除了祁皇依旧漫不经心垂眸喝茶，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六部的其他几位轻轻叹了声气，礼部的李大人起身行了个大礼，跪在帐中说道：“魏大人等也是忧心天下寒门学子，还望陛下宽恕几位大人君前失仪之罪。”
　　魏大人就是工部尚书魏贤治，这一次闹起来就是他挑的头，当然，也少不了他们几个在后面推波助澜，但是他们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就尽全功，所以除了魏大人，其他的人都暂时没有下场。
　　祁皇也不想这会儿和他们闹不痛快，有了台阶下，他便轻哼了声，冷冷淡淡道：“既如此，几位爱卿就起来吧，地上凉。”
　　李大人脸颊抽搐了一下，感觉到跪在身边的工部尚书抬手就要说话，赶忙拿手肘杵了他一下，硬生生让魏大人疼的闭了嘴。
　　他又行了个大礼，在魏大人反应过来之前站了起来，然后将不肯服输的魏大人拖了起来，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其余几位跪着的大人互相看了看，也只好谢过祁皇，相互扶持的站了起来。
　　祁晏进来之前，他们已经跪了有一会儿，腿早麻了，骑虎难下的不只是祁皇，他们更是，现在有个台阶能下去，就先下去好了，反正再跪下去也没多大用处。
　　站着的大多数朝臣也互相看了看，然后看了看神色莫测的六部尚书，干脆也告罪一声，坐了回去。
　　祁皇一直头都没有抬一下，明显是不管朝臣们什么反应他全当没看见。
　　昭国的君臣终于都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祁晏虽然打破了刚才的尴尬，但是这会儿又有了新的尴尬。
　　安静了有一会儿，最终还是户部王大人轻咳了声，站起身向祁皇行了个礼，说道：“这次过来，臣专门带上了家里自酿的梨花酿，刚好配大皇子殿下的鹿肉，请陛下容臣出去一趟拿过来。”
　　祁皇终于抬头，他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王大人，虽然脸上依旧似笑非笑的，但是语气稍稍好了一点：“那就去吧，朕也尝尝王爱卿家的好酒。”
　　王大人低头应了声是，起身后退了一步，在祁晏后面走出了主帐。
　　他走了以后，六部的其他几位也顺着他的话凑趣说了几句自家酿酒的趣事，祁皇搭了两句嘴，君臣之间僵硬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又过了一会儿，祁皇脸色也慢慢好看起来，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的其他大臣也慢慢的敢开口了，主帐的气氛才终于活络起来，渐渐有了几分人气。
　　祁晏并不知道他走了以后主帐各人的反应，也懒的去管，等他寻到离和的时候，离和刚好看着人把鹿杀好，穿在一个大铁签子上，准备架在火上烤，这么慢是因为他出了主帐以后并没有急着寻找离和，而是慢悠悠的在营地转了一圈，说是寻，其实不过是转到这里的时候刚好遇上，毕竟他也不过是用这个借口离开主帐，而不是真的要从剥皮开始烤鹿肉。
　　祁晏走到火堆边上，离和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那边不顺利？”
　　祁晏看了看他，轻哼了一声，在火堆边上坐了下来，明显不想提这件事。
　　离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迟疑了一下，也就不再提。
　　御膳房的大厨这会儿已经把洗剥好的鹿架在了火堆上，周围摆好佐料，单膝跪在火堆边上，准备烤。
　　祁晏忽然起身，几步走过去，拍了拍大厨的肩膀，把他推到了一边，然后接过插着鹿肉的签子，准备自己动手。
　　大厨微微愣了一下，但是不敢违逆祁晏的意思，让开了烤肉的位置，不过他不清楚祁晏烤肉的水平，就犹豫的跪在边上，不知道该不该走。
　　离和看着祁晏抢了大厨的活，就挪过来坐在他边上，问道：“殿下你会烤鹿肉吗？以前没见你烤过啊。”
　　不仅是鹿肉，祁晏以前连兔子都没有烤过，以前基本上都是荀清烤，他还能帮忙生生火，祁晏就只负责杀兔子洗兔子，或者更简单的，吃兔子。
　　祁晏不甚在意道：“以前见清叔烤过，应该差不多会。”
　　离和不由沉默了一瞬，迟疑地说道：“要不咱们先拿另外一只鹿练练手？这只你可费了不少功夫才抓到的。”
　　祁晏身体僵了一下，只好又把位置让给了大厨，坐在边上有气无力道：“烤成蜂蜜的吧，蜂蜜的好吃。”
　　离和又跟着他挪了一下，对祁晏的审美不做评语。
　　其实不是蜂蜜的鹿肉好吃，当然也不是说蜂蜜的不好吃，祁晏觉得蜂蜜的好吃纯粹是因为他嗜甜。
　　以前还没有这么严重，后来荀清开府，出宫自己居住，可选择的食物多了，祁晏就常常去蹭饭，荀清又习惯的宠着他，就到了现在，祁晏越来越无甜不欢，只是祁晏自己并没有觉察到。
　　知道这个的人，不管是荀清还是他，也都没有提过这一茬。
　　鹿肉花了不少时间才烤好，两个人就坐在边上看着，等鹿肉烤至刚刚好的焦黄，从火堆上撤到一个大的铁盘子里，大厨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不知道是烤肉烤的，还是被后面看着的两个人吓的。
　　祁晏没有理会大厨诚惶诚恐的神色，等到鹿肉准备好能上桌的时候，他就站了起来，问道：“其他的菜是不是已经端上去了？”
　　这事不用离和专门去问，烤肉的大厨就赶忙回道：“禀殿下，烤鹿肉花的时间最长，其他的菜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
　　祁晏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其他菜已经好了，只是还没有呈上去，要等着鹿肉。
　　他点了点头，一边琢磨待会儿怎么缓和祁皇和大臣的关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都好了，那就摆膳吧。”
　　大厨赶忙行了个礼，应了声是。
　　祁晏摆了摆手，径直往主帐的方向走，离和犹豫了一下，跟在了他身后。
　　两个人进到主帐的时候，里面的氛围已经十分融洽了，如果不是祁晏不久之前刚见过当时的修罗场，肯定以为他们已经君臣相得许多年了。
　　不过这是好事，也省的他没话找话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主帐的摆设和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祁皇和朝臣们依旧是一人一张矮桌，只是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放上了一张大桌子。
　　跟着他们进来的宫人们一样一样的给每桌上好菜，每桌还放好了酒壶和酒盏，最后把烤好的鹿肉放到了中间的大桌子上，然后行礼退了下去。
　　祁晏的位置在祁皇的右下首，离和坐在他后面，他对面应该是皇后的位置，只是因为今天的晚膳不过一顿便饭，并不是秋猎最后一天的赐宴，所以皇后并没过来，那个位置上的矮桌也撤了下去，祁环和祁瑄的位置也一样，他们的位置在明皇后的后面，现在他们的矮桌也撤了下去。
　　离和进来以后给祁皇行过礼就在自己位置上坐好了，祁晏行完礼却没有坐，他等着宫人们把鹿肉摆好，向祁皇笑了一下说道：“儿臣本来准备自己动手烤的，但是怕贻笑大方，所以就亲自看着大厨烤了，勉勉强强也算是儿臣烤的吧。”
　　祁皇哼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转着自己手上的酒盏，懒洋洋道：“你这烤个鹿肉烤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吃你这一口可真不容易。”
　　祁晏无奈笑了一下，看见放鹿肉的桌子上只准备好了碗碟，没有割肉的刀，就干脆把自己的短剑取了出来，擦试了一下，端了一只碟子，亲自从鹿的前腿，靠近脊背的地方片了一碟肉，讨好的放到了祁皇面前：“挑的最适合烤肉的鹿，你先尝尝。”
　　祁皇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自己桌子上的肉，又看了看眼巴巴的朝臣们，淡淡道：“朕吃独食，大臣们该有意见了，还是等等众卿吧。”
　　祁晏也看了一眼文武重臣，向祁皇微微欠了欠身，笑道：“那就谢过陛下体恤了。”
　　这话既是为他答的，也是为在座的文武大臣们回的，祁皇是君，不管是大臣们还是他，都是臣，他自然是担得起祁皇的一句众卿的。
　　要祁晏亲自给大臣们一盘盘的片肉，自然是不可能的，好在这个时候疏忽大意忘了拿刀的宫人也想起来这件事情，把片肉的小刀送了过来。
　　祁晏就将自己的短剑也放到了鹿肉边上，让在边上伺候的两名宫人分别给朝臣们片肉。
　　能在这里伺候的宫人，都是手脚极为麻利的，他们又扯了几句闲篇儿，鹿肉就片好了，分别送到了众臣面前。
　　片肉的两名宫人行了个礼，将短剑交还给祁晏，自己捧着片肉的小刀退下了。
　　祁晏和离和也都分了一盘，只是拿到鹿肉的人都没有碰，抬头看着坐在主位的祁皇。
　　祁皇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将酒盏先端了起来，说道：“众卿最近几个月幸苦，今天晚上就不论尊卑了。朕先敬众卿一杯，然后众卿自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