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王臣》冥沉微

214、番外篇 前朝（二）

　　晚膳过后，祁晏伸手扶着姬影，百无聊赖在院子里转悠。
　　他腿脚使不上劲，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姬影身上，走的也特别慢，还比不上村口大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姬影也就不急不躁地慢慢陪着。
　　只是到通往后院的连廊的时候，姬影没有顺着祁晏的意思往连廊里面走，扶着他转身准备回去。
　　祁晏却不想回去。
　　他直接停了下来，看着黑乎乎的后院方向：“我还是觉得后院的桑葚熟了，已经走到这里了，过去看看吧。”
　　姬影沉默了一下，手上一使力，就准备把祁晏强抱回去。
　　“别！不去后院了。”
　　祁晏赶忙制止了他。
　　他已经被姬影抱回去几次了，即使他再没皮没脸，毕竟也曾经是一国皇太子，能少抱几次还是少抱几次吧。
　　他们就换了个方向，慢慢往回走。
　　没走几步，祁晏就不由地笑了起来：“后院不会除了桑葚，还有别的什么不能让我见到的东西吧？”
　　姬影理都没有理会他，走的依旧不急不速的，似乎只要他不去后院，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祁晏看了他一眼，道：“难不成是你们姬氏的哪位皇族？”
　　姬影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想多了。”
　　祁晏心中一动，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试探下去，而是说道：“汤池那边热水烧好了吗？今天酒喝的有点多，一身的酒气。”
　　姬影看守他这么多天，也摸着了一点他的习惯，闻言应了一声。
　　祁晏也就不再多说，扶着他的手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走快一点。
　　祁晏扶着他走到卧房边上沐浴的那间屋子，竟然发现里面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少年明显看着抽条了不少，只是身上的肉却没怎么跟上，脸颊和露在外面的手臂明显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瘦削了，只是一双眼睛，明显还是灵动的，看见他们两个进来，咧嘴笑了一下。
　　姬影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看着屋子里一直伺候的那名仆妇和他的一名下属，问道：“这是谁？”
　　那名下属瞥了祁晏一眼，才回道：“头儿，你不是一直想给他找个守夜的吗？这是隔壁村赖家的那个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听话，手脚也有力气。”
　　伺候的那名仆妇就跟着赔笑，明显是想说什么的，但是却没敢出声。
　　姬影打量了一下站在两个人中间的小孩，只觉得他眼神灵动，眉清目秀的，实在看不出是个傻的：“赖家的傻儿子？”
　　那名属下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赖家的这个傻儿子其实也不是那个‘傻子’，就是特别缺心眼，还特别轴，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长脑子。”
　　姬影眉头皱的更紧：“该查的都查过了？”
　　那名属下赶忙点头道：“都查过了，这傻子就是赵大妈家的远房亲戚，也是她推荐过来的。”
　　脸都快笑僵了的仆妇赶忙回道：“对……对，远房亲戚。将军也不要嫌弃他傻，他其实不傻，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祁晏心里面都要笑岔气了，但是脸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看着那个笑得一脸灿烂，似乎根本不知道几个人在说什么的小孩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他以前问过一遍了，但是不知道这次的回答一样不一样。
　　姬影没想到祁晏会出声，扭头看了他一眼。
　　祁晏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那个孩子。
　　就见那个孩子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点：“小枭。”
　　他明显迟疑了一下，然后从怀中摸了一把什么东西出来，上前一步，就要塞到祁晏手里。
　　祁晏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摊开手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几个压得稀烂的桑葚，紫红色的汁水立刻染了他一手。
　　“后院的桑葚……”小枭笑得一脸灿烂。
　　祁晏手一抖，差一点直接把这一把紫红色的物什扔到地上去。
　　姬影的脸色一下子就黑沉下来。
　　小枭的那个远房亲戚赵大妈明显没想到事情会向着这个方向发展，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嘴哆嗦着，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这……这个……”姬影的下属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
　　就这点时间，赵大妈终于反应了过来，伸手就揪住了小枭的衣服，一把将他拖着跪了下来，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小枭的耳朵：“你什么时候去摘的桑葚……”
　　小枭的耳朵被揪了有两指长，但是他像是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一样，神色略有些诧异地回道：“刚才摘的，他说要吃后院的桑葚。”
　　他指了指祁晏。
　　赵大妈气急，一巴掌拍到了小枭脑袋上：“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
　　小枭眸子一动，指着祁晏重复了一遍：“他说要吃桑葚。”
　　姬影的那名手下一时间目瞪口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祁晏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孩子怪怪的，这次一见，不知道他是故意装的，还是本色出演。
　　不过，不管怎么样，要是姬影真要留下他，以后的日子是不会这么无聊了。
　　“好了！”
　　眼看着越闹越离谱，黑着脸的姬影终于出声叫停了。
　　他看着小枭，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你只能听我的话，别人的话不能听，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就走，听明白了吗？”
　　小枭明显反应了有一会儿，像是才捋顺了究竟应该听谁的话，点头道：“以后是不是你给我吃的？你给我吃的我就听你的。”
　　姬影明显地头疼起来，不过他还是点头道：“我给你吃的，你只能听我的。”
　　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傻得刚刚好的，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这个孩子能留下来，也让他能稍微省一点心。
　　这下子小枭终于满意了，一把将祁晏手上的烂桑葚夺了过来，塞到了姬影手里：“我知道了，以后只听你的。”
　　姬影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几个烂桑葚，脑子里一团乱麻，几乎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祁晏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只是手上沾满了桑葚紫红色的汁水，一时间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姬影黑着脸看着自己手上的桑葚，还给祁晏或者那个孩子都不对，直接扔了又觉得不行，一时间竟然只能抓在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先伺候这位沐浴吧。”
　　然后又对他的那名下属和赵大妈说道：“你们两个出来。”
　　他现在是知道，什么叫不傻，但是缺心眼了。
　　祁晏一直看着姬影捧着一把烂桑葚带着那两个人离开以后，才止住了脸上的笑，只是眉梢眼尾，依旧残留着一丝笑意，小声对小枭道：“谁让你过来的？”
　　小枭却没有第一时间回他的话，而是伸手又从怀中摸了几个桑葚出来，这一次是完好的了，塞到了祁晏手上，说道：“我是奉公子的命令，老师让我过来的。”
　　祁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这句颠三倒四的话什么意思，不由地又笑了一下，将一枚桑葚扔到嘴里面吃了，才说道：“你现在能见到寒雀吗？”
　　小枭摇了下头：“现在见不到，得走一天才能见到。”
　　祁晏心里就有底了，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几个桑葚也吃了，然后撩了点水洗了洗手，慢腾腾地将外袍脱了。
　　姬影三个走不了多长时间，他这会儿不能和小枭说太多的话，该洗澡还是先洗澡吧。
　　“过两天找个机会去后院看看。姬影看的这么严，后面绝对有不能见人的东西。”他说道。
　　小枭就应了声，然后将袖子挽了挽，扶着祁晏坐到了汤池里，然后弄了点香胰子，开始给他搓头发。
　　姬影确实没有耽误太长时间就回来了，看着相处和谐的两个人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微觉异样，不过他想了一下，并没有多做干预。
　　小枭过来以后，祁晏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
　　就像姬影的那名属下说的，这孩子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人勤快，精力旺盛，力气也大。
　　祁晏觉得小枭如果愿意从军，应该比较适合做个急先锋。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当年在林子里的那一箭，以及小枭灵活如猿猴的身手，这样一个人，即使用在暗杀上，必定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五天以后，祁晏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十多天没有露面的孙长赢。
　　不过短短十几天，他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竟然苍老了不少，脸上尽是疲色，一双眸子满是血丝，但也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冷厉不少。
　　特别是看着他的时候，虽然神情看着还算平和，但是眸子深处的冷光，祁晏觉得如果不是还要留那么一点体面，孙长赢能直接把他生吞了。
　　“殿下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啊。”
　　祁晏打量孙长赢的时候，孙长赢也在打量他。
　　相比起十多天以前风尘仆仆的祁晏，这会儿的他明显安逸了不少，眼看着竟然有点身宽体胖的意思了。
　　祁晏笑了一下，拿杯子喝了口茶：“孙将军倒是看着憔悴不少。”
　　姬影提供的桑葚酒虽然苦涩难喝，但是也有喝完的一天，不巧今天就刚好喝完了，因为姬影还没有将新的酒水提供过来，他只好用这边山上的一点野茶凑合。
　　还好这边的野茶虽然炒制的有些过了，但是茶本身的味道还可以。
　　孙长赢这会儿也懒得和他打太极，直接问道：“末将前几天的提议，殿下考虑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一天没网，没更新，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