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王臣》冥沉微

101、第一百章 帝位

　　春涧快雪，知道荀清在睡觉，管家一直没敢打搅他，直到到了午膳时间，他将午膳摆在桌子上，才进了荀清的寝室。
　　结果刚刚转过屏风，就一眼看见了扔在地上的那一方软巾，吓得他顿时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荀清床边上。
　　“公子？”他伸手推了推荀清，叫了一声。
　　荀清面向里侧躺着，身上裹着被子，只有一头黑发露在外面，一点反应都没有。
　　管家心里面一下子就凉了，他慌乱的把荀清掰了过来，就见他脸上红通通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烧了起来。
　　他的手不小心擦过荀清的鼻息，感觉到像是能在他手上一下子烧个窟窿出来。
　　不过这也让管家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发烧的时候多了，断断续续的基本上就没好过，比这严重的时候也是有的。
　　他伸手摸了摸荀清的额头，又探了探荀清颈侧的动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小心的伸手掀开了荀清的被子。
　　荀清清醒的时候，基本上是不让人看他腰上的伤口的，整个别苑也就只有给他看伤的太医令见过一两次，后来荀清烦了，就连太医令都看不了，现在住在府里太医更是连荀清的衣角都没有碰过。
　　但是他刚刚碰了一下荀清身上的腰带，就忽然听到荀清沙哑的声音问道：“你干什么？”
　　他这一动，竟然不知道怎么把荀清弄醒了。
　　管家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收回了手。
　　他定了定神，才抬头看向荀清，视线和他刚刚一接触，就忍不住先避开了，犹豫地解释道：“我刚才看见扔在地上的软巾上有血，叫你一声你也没醒，怕你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就想看一看。”
　　荀清移开了看着他的视线，漫不经心的伸手捂住了腰上的伤口，淡淡道：“刚才不小心挣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好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叫太医过来吧？被子上面也染了一点。”
　　荀清却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就换个被子吧，太医就不用叫了。你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几天荀清脾气一直不太好，而且耐心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道：“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端上来还是去外面去吃？”
　　他自然是希望荀清直接在床上用膳的，省得一不小心就会挣到伤口，这段时间荀清身上的伤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好，和他一直乱动脱不了关系，但是这话荀清从来没有听过。
　　不过即使如此，每次他都还是要问一遍，盼着荀清哪一次能忽然改了主意。
　　荀清也习惯了他每次过来的这句话，听完也没什么反应，依旧躺在床上，管家还以为他终于改变主意了，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荀清说道：“先搁着吧，暂时没什么胃口。”
　　管家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说道：“这次就只有你上一次吃过的白粥，配着两三个小菜。”
　　他的意思是，上一次荀清用膳的时候还好好的。
　　荀清不想和他在这上面纠缠，冷淡说道：“和菜品没什么关系，就是暂时不想吃，你让人撤下去吧。”
　　管家迟疑了一下，最后只能点头道：“我先让厨房的人用热水暖着吧，公子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直接能吃。”
　　荀清现在并不想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管家的话也无不可，便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好。”
　　说完这话，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身上出了一身的汗，不太舒服，便吩咐道：“给我取件干净的衣服来，顺便把被子也换了。”
　　管家不敢怠慢，荀清的衣服就在床边的一个箱子里面，他赶忙给他取了过来。
　　知道荀清身上有伤，他拿着衣服想要伺候他换衣，结果直接被荀清夺了过去。
　　他只好松了手，趁他换衣服的这会儿，把床上沾血的被褥都换了。
　　荀清换好衣服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似乎准备继续睡觉。
　　管家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太医那边的药这会儿应该端上来了，公子你不想用饭，要不喝了药再睡？”
　　荀清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管家赶忙给他把药端了上来。
　　荀清撑着半坐起来把药喝了，然后把碗递给了他，又躺了回去，想了想，闭着眼睛吩咐了一句：“晚上的时候蓝承姝要过来，在她过来之前，都不用叫我了。”
　　管家不由得又是一愣，蓝氏现在似乎没有到进京的时候吧？不过这个疑惑并没有在他心里留存太长时间就被他抛诸脑后了：“公子，蓝大小姐以往过来的时候都差不多在三更，不叫你的话，这午膳和晚膳……”
　　荀清没有听完，就淡淡说道：“烧的没胃口，先这样吧。”
　　管家紧紧皱着眉，他站在床边看着荀清，低声道：“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啊，正是养伤口的时候，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荀清终于被他烦的受不了了，拉了一下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回道：“那就晚膳的时候再叫我吧。”
　　管家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不敢再得寸进尺，赶忙应了一声，给他掖了掖被子，带着荀清换下来的衣服和地上的那一块软巾，转身走了出去。
　　荀清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午膳的时候，祁晏终于从主帐出来吃了一点，但是也没吃太多就回了主帐，一直盯着主帐动静的大臣们也不敢一窝蜂的去找他，就推举了顾尚书过去。
　　顾尚书几乎是前后脚和他进了主帐，祁晏背对着他停了下来，疲惫道：“你们现在说的事情我不想谈，如果还是那件事，你就出去吧。”
　　顾尚书苦笑了一下，向他行了个礼，虽然祁晏看不见：“臣过来就是想问一问这一次回去的具体时间，这么大张旗鼓的回去……”
　　祁晏终于转身看着他，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明天晚上吧，三更以后再进城，进城以前，林尧的人先回去静街。”
　　顾尚书点了点头，咬了咬牙，趁着祁晏这个时候愿意沟通，又问道：“那陛下的……什么时候公布？”
　　祁晏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微微垂着眸子看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顾尚书，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仔细想了一下，回道：“朝中可以先公布，其他人就先算了，直接入殓停灵吧。至于其他事情，等明老将军回京以后再说。”
　　顾尚书霍地抬头，惊诧的看着他，忍不住急急叫了声：“殿下！”
　　祁晏挥了下手，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冷淡道：“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和你们争吵，虽然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看在父皇，我和你们君臣一场的份上，父皇先入殓停灵，帝位人选稍后再定，这段时间奏章依旧送到长倾殿，父皇的丧事也主要由母后操办，内务府和你们协办，我不参与，这个结果你们满意吧？”
　　至于追查凶手的事情，祁晏不提，他们也知道应该怎么办。
　　顾尚书“扑通”跪到了地上，抬头看着他，痛心疾首的问道：“殿下你这是何必呢？你想想昭国的江山！”
　　祁晏嗤笑了一下，无所谓道：“即使祁环即位，依旧是祁氏的江山，有什么打紧的。虽然你们现在愿意相信不是我给父皇下的毒，但是毕竟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拿不出能给我脱罪的证据，多说也无益！”
　　“只要殿下你能告知你手上那柄短剑的来历。”顾尚书急忙说道。
　　祁晏又笑了一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了那柄短剑，在手上转了一下：“那不过是你们想出来的一个替罪羊，但是你们想过没有，这个替罪羊有可能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不说，还只会让我们两个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不能说。”
　　国师身上的嫌疑，一时半会儿是洗不清的，这个不管是祁晏还是朝臣们都十分清楚，昭国的帝位又不可能就这么等着他们，现在祁晏等明老将军的决议，已经是史上绝无仅有的先例了。
　　顾尚书咬了咬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祁晏转身就要走，顾尚书才开口道：“给殿下这柄短剑的人，应该是殿下的亲近之人吧？”
　　祁晏没有转身，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这个并不难猜。”
　　他不想再管顾尚书，走回了屏风后面。
　　顾尚书咬牙切齿的盯了屏风好一会儿，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声气，缓缓站了起来。
　　还好帝王入殓停灵的时间比较长，这中间还有可操作的余地，不然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是祁晏现在的做派，明显是想放弃帝位了，这让他感觉非常惶恐，这么些年，虽然祁晏有时候不太着调，但是他们已经习惯和默认了祁晏是未来的皇帝，如果真的不得不换一个……他简直不敢想象。
　　顾尚书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了不知道在门口听了多长时间的离和，他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拂袖而去。
　　离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离开，掀开帘子进了帐篷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