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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他眼神稍冷,但还是认真听完我的话,毕竟这对他没坏处。

      “我帮你击破联盟,剿灭其他人,你保护我活到最后。”

      他硬邦邦地说:“没有你,我也能剿灭他们。”

      “可你会重伤,甚至垂死。”我点破他的狡辩,立即换来恼火的目光。

      “你护我周全,我保你无伤。就像最开始那样,人情换人情。”

      我伸出手,半路看到手软软地垂着,又收回去。

      “诡辩。”柒低垂眼睫,细密的睫羽掩住眼底情绪,态度暧昧不清。

      他看着我的手,突然一把抓住。

      “我的东西我自然会护着,至于剿灭……哼。”他抬眼,目光中闪烁着势在必得,一副霸道而理所当然的模样,像极了骄傲的狼王。

      大有“如果敢说大话你就试试看”的架势。

      我想摸摸他脑袋,会不会像狼毫一样扎人。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突发奇想问道,壹贰叁肆都是代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既然正式达成交易关系,柒会告诉我本名吧?

      然而我想错了,柒只是静默地看着我眼睛,一言不发。

      “你不会忘了吧?”

      “……”

      “还是没有名字?”

      “……”

      “不方便说?”

      “……闭嘴。”他微红着耳尖,恼火地呵斥我,接着想到什么,又不甘示弱地反击道:“问人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你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吗?”

      嚯,伶牙俐齿。

      “唐无忧,你不是知道吗?”我耸耸肩。

      谁知他听完后瞬间冷下脸,眼神危险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故作轻松的面具下挖出什么来。

      “我要你真正的、现在的名字。”

      “‘唐无忧’这个名字,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

      “你眼里没有认同感。”

      这么说有些过了,“唐无忧”好歹是我的曾用名。

      不过这个名字很久以前就被我抛弃了,十岁过后,我正式对外宣称玄壹之名,那个从桃花里开出来陪伴我十年的名字,被我亲手揉碎了。

      可这是家族内部消息,“天壹”“玄壹”这些排名只对家族成员开放,江湖上,我们以代号相称。

      和绝大部分热衷冲刺客榜的同龄人不同,我倾向做个隐姓埋名的野鸡刺客,代号也是乱取的,重名率很高。

      “白,或是玄壹,你随便选个吧。”

      我的刺客代号是“白”,因为我喜欢一身白衣。

      柒这才满意,伸手捞了块饼干递给我。

      “……”我看看自己不听使唤地双手,又看看他,在柒逐渐戏谑的注视下涨红了脸。

      “笑什么笑,没见过伤员吗?手不能用我照样能吃。”

      欺人太甚!真当我吃不了?

      为了挽回支离破碎的自尊心,证明我能行,我小心翼翼地用手腕夹住饼干,脆弱的饼干在我双腕间颤颤巍巍,随时有可能碎裂或掉落。

      “掉了或碎了你自己吃,别浪费食物。”柒摆明了看好戏。

      事实证明我还是可以的,忍着麻痛感控制好力道,大口大口吃起饼干。食物进肚才发现,其实我早就饿狠了。

      “帮个帮,我口袋里有两块未拆封的饼干,能否拿一下?”

      他指着石头上的食物,“都在那了。”

      我:“……”

      所以你给我的是我自己的饼干对吧。

      一边快速啃着饼干,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昨晚有死人吗?”

      柒撕了包压缩饼干,就着水一口一口吃下去,他吃饭的频率很机械,吃两口饼干喝一口水,又快又急,很让人担心噎住。

      果不其然,在我问下问题后,他刚咀嚼完饼干咽下去准备回答,就被食道的饼干残渣呛住了。

      不会照顾自己的家伙。

      “先喝口水,别急着说话。”

      我放下饼干,用手腕捶捶他脊背,帮他顺利咽下饼干。柒仰头灌了一大口水,瓶子里水面一肉眼可见地下降一小层。

      其实也没喝多少。

      “你多喝点。”我捋着他脊椎,皮肤下凸起一条脊骨的触感格外清晰,他身躯瘦削,以前披着衣袍没有实感,如今一摸才明显感觉出,柒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不仅营养不良,还缺乏休眠,眼睑下青黑浓郁,看人的眼神分外警惕疏离。

      狼崽子一般的孩子,究竟生长在什么地方?

      “食物不够,要节约。”他嗓音微沙,又小口抿下水,拧上瓶盖,“这些是最后的余粮。”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摆在石头上的、仅剩三包的饼干,石头旁只有两瓶水。

      岛上没有动物,没有浆果,意味着基本没有进食来源,一切物质由主办方空投补充。

      我心中的不安终于落实:逐批减少的生活物资不是错觉,的的确确在削减,而且是大幅度削减。挑起纷争是第一步,处刑人是第二步,主办方希望我们为了物资而打破联盟,自相残杀。

      只要有第一个开头,后面的摧枯拉朽皆会顺理成章。

      很符合父亲的做法。我闭目,不知不觉停下进食,在联盟中没感觉,实际上食物来源大部分被垄断了,柒只能抢到其中很少一部分,我还是尽量节约——

      “吃。”

      我愕然抬头,对上他无波无澜的眸子。

      柒把我吃到一半的饼干重新塞进我腕间,见我怔忡地看着他,歪歪头,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吃别人口水。”他顿了下,看向我不能动的双手,“我喂你?”

      我:“……谢谢,不用。”

      白感动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转过头,自顾自啃完最后一点饼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莫名有点失望。

      错觉吧?

      “肆死了。”

      什么?怎么会是他?!

      惊愕之下,我手一颤不小心让饼干掉在地上,柒捡起饼干,吹掉灰,凑到我嘴边。

      大脑尚在混沌中的我下意识张开嘴,叼走柒手中的半块饼干,回过神来不住地睁大眼,食物半入口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柒弯起唇角,没有解释的意思,简单通报完就站起身,腰间刀鞘与岩石碰撞出清脆声响。

      “咳咳,等等。”我忙摘下饼干,却发现喉咙又干又噎,咬开瓶盖灌口水,“他在哪里被淘汰?谁杀了他?什么时候淘汰的?”

      柒扭过头,目光幽幽地落在瓶口,不着痕迹地移开眼。

      “有时间关心死人,不如担心下你自己。”

      我“噌”地站起来。

      双手不能用,战力削去大半,更何况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知觉。内力流到掌根就像遇上堵石,怎么推也推不开,左右无路,止步不前。

      这是经脉紊乱的典型症状,内力反噬扰乱了脉络,只能靠时间磨,靠自己慢慢疏通。从醒来到现在,我试了不下于百种方法尝试回路,每一种都石沉大海,看不见进展。

      柒说得没错,与其关心肆,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我这活着跟死了几乎没区别,更何况……

      恐怕在联盟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是死人,暂且不要遇上为妙。

      我抿抿唇,冲动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缓缓坐回原地,靠着岩壁屈起双腿,将头搁在膝盖上。

      眼睛埋进刘海阴影里,藏起我眼底的落魄。

      柒俯视着这样的我,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你想去看他。”他用的肯定句式。

      “对,他之前算是帮过我。不过我这样子……算了,过几天吧。”

      “我带你去。”

      “?”

      “起来。”

      柒单膝碰地,另条腿蹲下,一只胳膊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向我伸出一只手。

      很漂亮的一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微微有些长,却也是好看的弧度。如果这双手生在富家公子身上,一定会保养得当,可我眼前的这只手,却布满薄厚不一的茧子,告昭出主人并不怜惜它的事实。

      这是武者的手,稳当、坚定、有力。

      我抬起眼,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在安慰我?”

      “……”

      柒一言不发,手有撤回去的趋势。

      “哎等等,我开玩笑的。”开不起玩笑的家伙!

      我将手放进他手心里,柒握着没知觉的手把我拉起来。他用力过猛,几乎是把我一整个提起来,即使手没知觉我也想象到一阵幻痛。

      坠崖的后遗症犹在,猛一下站起身没保持住平衡,我膝盖一软往前冲倒,柒眼疾手快拽住我胳膊,避免了摔个狗啃泥的不幸。

      “多谢。”我活动开下肢,做些小幅度复健运动。在此期间柒倚在洞口环抱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鬼知道我怎么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饶有兴致”。

      我想到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不是不乐意我关心肆吗?怎么又改主意带我去了?”

      “我没说过。”柒逆着光睥我一眼,“是你自己想的。”

      真的吗?我狐疑地想,他之前的语气分明是不高兴。

      算了,管他呢。某种意义上,我欠了肆人情。

      柒带着我走出山洞,迎面撒下的阳光明媚灿烂,行走在葱郁林翳间,自然界的清新空气与温暖气候让我错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好似我们参与的是一场旅行、一次人生难得的享受,而不是绞肉机一样残酷的大逃杀。

      继续走下去,我就能忘掉死去的同伴和对手,涤洗我双手沾染的鲜血——我清楚地明白,这都是我的妄想。

      拨开灌丛,眼前豁然开朗,绿荫葱茏的空地上,一具棺材、一具尸体,安详地在阳光里酣眠。

      不看胸口狰狞的血洞,肆和睡着了没有区别,苍白的脸神情宁静,睫毛点缀着暖融融的金辉,仿佛轻轻呼唤名字,他就能醒过来。

      我放轻呼吸,踩着吮饱血液的泥土走到他身边,生怕惊醒沉睡的守墓人。

      柒跟在我旁边,脚步无声,不带情绪地注视着肆。

      我蹲下身,垂手点了下守墓人闭合的双目,明明没有知觉,指尖却像烧起来一样滚烫。

      埋葬死者的守墓人死了。

      又一个温柔的灵魂寂灭了。

      “你说这场大逃杀真的有意义吗?”我喃喃道,也许是自言自语,也许想从柒嘴里寻求答案。

      当然是有意义的,对于我、对于刺客组织,意义大了去。

      那对于这些本该有大好未来、却被抓过来拼死拼活的无辜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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