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子的喂养手册》叩骨听风

3、万人之上3

　　屋子外薄雾未散，雕梁画柱穿梭其间，置身其中，有如仙境。
　　被太子抗在肩上的姜荼是无缘看见这样的景致的，他和系统吐槽太子殿下的粗暴，偏偏在系统建议他硬气一点自己走路的时候更加放松了自己。
　　［免费的代步工具不好吗？］
　　没什么不好，姜荼眯着眼昏昏欲睡，就是肚子疼了点，头晕了点，也还好，睡一觉就好了。
　　姜荼在一片蝉声中醒来，他感受着耳边的风声，问系统：“0408，什么情况？”
　　0408：“你最好先别睁眼。”
　　软垫上的少年姿势没变，看上去依旧睡得酣然，但刻意放缓的呼吸显然暴露了很多事。
　　太子殿下笑着，倒也不揭穿，抬手将少年的半缕马尾提来散在少年脸上，另只手支着脸，等待少年的反应。
　　姜荼：“……”
　　发丝被微风和呼吸扰乱摩挲着脸颊，姜荼忍着不去挠，但装睡的计划已经告吹，他睁开眼，和太子殿下对视。
　　［有点危险，他受什么刺激了？］
　　0408哼哼：“你很快就知道了。”
　　冰凉的手自姜荼身后伸来，轻轻将那半缕头发归置原位，沁骨的温度触及皮肤，叫姜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而更可怕的是，目光里的太子殿下危险等级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姜荼再也睡不住，直起身往身后看去，身着红白祭服的少年正在看自己的手，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来，满怀歉意地微微垂首：“抱歉，我只是觉得你不舒服。”
　　手臂自后而来，横锁肩颈将姜荼捞进温热的怀抱，太子殿下绕着一束碎发在姜荼脸颊摩挲，温热的吐息吹拂姜荼耳际：“不舒服？”
　　姜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手示意还想开口的少年不要再说话，自己则在太子殿下怀里转身，双臂搭在太子肩上，将脸埋进太子殿下半绾的黑发：“哪比得上殿下的舒服。”
　　身上几乎搭上了姜荼大半的体重，太子殿下也不嫌重，干脆整个捞进怀里，抱着转向小桌，继续翻阅之前的书册。
　　被太子无声地警告的少年抿抿嘴，目光后移，姜荼侧着脸趴在太子肩上，看上去正在等他看过去，蓦地对上目光，姜荼眉眼一弯。
　　少年的脸瞬间红透，避开了目光。
　　［0408，这是回收任务一号？］
　　0408：“是的。”
　　姜荼捞了太子殿下的头发绑辫子，同0408感慨。
　　【星辰殿与世隔绝的小道士，一朝下山遇见渣男，自此丢身丢心，可悲可叹。】
　　0408：“专心听课。”
　　真可怜，怎么到了古代也逃不掉上课的折磨。
　　邻近午憩，各家的小厮提着食盒侯在小亭外，前后左右的站位无声中将地位的尊卑道尽。
　　姜荼同列于首位的公公对上目光，后者半佝着身子，抬眼看他，颔首微笑。
　　怀里的人突然拿那张最珍贵的面庞在他锁骨上作乱，太子殿下不得不从书册上移开手摁住他，不明白他突然的兴奋。
　　“作甚？”
　　冷冰冰的语气瞬间熄灭了姜荼内心的小火苗，他挣脱开太子的大手，翻回自己的软垫上，留给后者同样冷冰冰的后脑。
　　太子殿下盯着他看了会儿，确定得不到解释了，索性重新看回书页，只是久久的，不曾翻阅下一页。
　　祭服的一角被扯动，方才被警告过的少年抵不过诱惑，低头看向旁一个座位的人，这位世子殿下比他离开星辰殿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生得艳丽，看上去，他也得到了远超常人的优待，可真奇怪，他并没有从世子殿下身上看出他应有的情绪，诸如感激、惶恐，或者要求再低一些，丝毫欣喜不见。
　　以至于他一时疑惑这真的是师傅口中会祸乱朝政的人吗？毕竟世子殿下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世子殿下就偷偷撩起他的衣角，塞进一张对折过的小纸条。
　　未来的星辰殿主从那双弯弯的眼里看见自己怔愣的样子，对世子殿下有了新的认识——他对自己很感兴趣。
　　姜荼确认他的回收任务收到了他的小纸条，满意地窝回软垫准备睡觉，殊不知收到友好信号的小伙伴再次收到来自太子殿下的死亡凝视，或许已经不敢赴约。
　　而到了午膳，面对一桌的白米素菜，姜荼气笑了，他仍是笑着，吃完了碗筷一抛，大步大步离开了太子单独的用膳亭子。
　　“世子殿下，这？”杜公公的话声被姜荼带起的风卷走，他看了看手里的食盒，他还当太子殿下留着这些哄人呢，怎料世子脾气愈发大了，竟是直接抛下他家殿下走了。
　　“随他。”
　　太子安然如素的吃完了白米素菜，漱口后坐在原位看下人收拾桌面，眼见着杜行就要把食盒提走，终于抬手敲敲桌面：“留下。”
　　日光穿过叶隙，直直地落在树下假寐的少年身上，白皙的皮肤似乎被日光穿透，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0408提醒他：“太子在等你。”
　　姜荼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看上去睡熟了，可0408监测到的姜荼的脑内数据分外活跃，明明清醒得很，摆明了不想理谁。
　　于是0408坚持搭话：“太子换到马场等你了。”
　　说起来挺好玩的，0408嘴上说着姜荼不该和太子走太近，又比姜荼还在乎太子的情况。
　　大概是对最优先任务者的优待吧。
　　“回收任务一号在哪？”
　　终于被搭理的0408立即回答：“六点方向，三十米。”
　　0408话音刚落，一声细弱的“谢谢”就传进了姜荼的耳朵。
　　这可真是曹操都要惊叹的速度。
　　嫩绿的树叶飘飘悠悠拂过红唇，树下的睡美人慢慢睁开眼，以腰为支点旋身而起，脚尖轻点，树冠上就落下一朵红花。
　　这其实不该是自幼体弱多病的世子殿下该有的身法，优雅又利落。
　　0408推演：“太子发现的话，会杀了您的。”
　　他日常劝退姜荼罢了，可惜听的人应得漫不经心，注意力全在不远处低声说话的两人身上。
　　身着红白祭服的少年低垂着头与身旁人站得远远的，看上去在努力保持距离了，可只要身旁人一开口就忍不住抬眼看去，像只兔子，一逗就只会盯着人看。
　　姜荼感慨：“从山顶到半山腰的距离都能遇到。”他阴谋论，“莫非你们故意安排的，就想把更多的人困进来。”
　　他越想越有道理：“给这只小白兔找的大灰狼，给我就是太子殿下。”
　　0408也不生气，肯定道：“您并不喜欢太子。”
　　有些外露的亲密可以迷惑外人却无法欺骗数据，0408机械的声音开始翻旧账：“数据显示，您与太子在一起时并没有心跳加速激素分泌的情况，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候心跳减速，您很理智。”
　　“……”感觉被狠狠回敬了的姜荼笑了笑，捧场，“谢谢0408的夸奖。”
　　他一笑，阳光都让了几分温度，少年抬头看向树冠，目光怔仲。
　　身旁的男人再凑近一步，低沉的嗓音问道：“怎么了？”
　　“殿下，”少年退开两步，比开始时多了一些抵触，“您先回吧，星辰殿的人要来接我了。”
　　被称作殿下的男人并不愿意“先回”，只是看少年一双眼干干净净，以及下意识避开的距离，终于放弃了今天的接近，温和有礼地拱拱手，离开得倒也干脆。
　　待到看不见他背影了，少年这才有些急切地小跑到树下，仰头看那朵红色的花。
　　“世子殿下，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