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易坊》洱洱不是二二

3、阿杏

　　空旷简约的房间内，女人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个十足的、不可多得的美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男人的心魂。女人看了片刻，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脂粉，开始描眉画眼。
　　“月华姐姐，那梁家小公子又来了。”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推开月华的房门，嘟着嘴冲月华说话，“这小公子也真是执着，这都半个月了，每日都变着法子逗你开心。”
　　月华手上动作不停，拿起唇纸轻轻一抿，“青月，不得背后议论他人。”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月华，眼中满是惊叹，纵然她伺候月华也有月余，但依旧是每天都会被月华惊艳到，“月华姐姐，你好美啊。”
　　月华不以为然，带着少女走出房门，没几步就看到了少女口中的梁家小公子，梁家是燕京首富，梁家小公子在家中也是受尽万千宠爱长大的，却连续在月华身上栽了半个月跟斗。
　　梁小公子看见月华出来，眉目间都带着喜色，“月华姑娘，谭山的蓝楹花开了，小生能约月华姑娘一同赏花吗？”
　　谭山的蓝楹花也是燕京的一大美景，每年花期时前往观花的才子佳人数不胜数，更有传说若是心上人同意了陪你去看蓝楹花，那便是心中也是有你的。所以今年蓝楹花开之后，月华收到了许多邀约，梁小公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小公子看见月华不出声，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情绪以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看着月华淡然的眼眸，梁小公子觉得，果然是自己唐突了，正准备道歉时，他听见月华答应了，小公子惊喜的抬起头，眼中是溢出来的欢喜。
　　小公子与月华约好出发的时间之后，便与月华道别，回去做准备。月华送走了小公子，带着少女往自己房间走，少女跟在月华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问什么便问吧。”月华看了眼身后的少女，推开房门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少女支支吾吾半天，才犹豫的开口，“月华姐姐，你是喜欢梁小公子吗？”月华怔了片刻，转头看着少女，“为什么这么问？”少女看月华好像真的毫不知情的模样，兴致冲冲的解释道，“燕京传闻里，若是在蓝楹花开之时邀请自己的心上人前去赏花，心上人应允了，便是两心相许之意。”
　　少女看着月华停在原地，想来应该是不知其中缘由的，少女忐忑的望着月华，“月华姐姐，那你还要去赴梁小公子的约吗？”
　　不知何处起了一阵清风，拂起月华鬓角间的秀发，月华伸手把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为何不去？”少女觉得很是奇怪，月华姐姐似乎对梁小公子无意，又为何还要去赴约，但是月华姐姐的心思，向来是她们猜会不到的。
　　花开之期已到，梁小公子一大早便守在月华门口等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月华姐姐，梁小公子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崔妈妈让我来催催你。”青月推开房门，手上抱着一堆衣裙，差点看不见脚下的门槛。房内月华正在梳妆，一头乌发尚未打理，“青月，将衣服放那就好，过来帮我梳头吧。”青月从善如流的把衣裙放在床上，走到月华身后拿起象牙梳替月华梳头。
　　青月手脚麻利，不过片刻就已经替月华打理好了头发，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崔妈妈说，月华姐姐你穿白色衣裙最好看，也最衬你，但要我说，月华姐姐今日应该穿一身蓝衣，与那蓝楹花争一争美。”月华没有出声，从青月抱来的一堆衣裙当中，挑了一身烟青色的衣裙，层层袅袅，更显得月华身姿婀娜。青月又看呆了眼，果真美人穿什么都是美人儿。
　　月华随着梁小公子钻进马车，发现这马车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大有乾坤，马车内铺着毛绒厚实的皮毛地毯，榻上以丝绸为垫，车帘上的串珠皆是上等红玛瑙，一眼望去，里面装茶的茶具都不是什么凡品。月华巡视一圈，不动声色的坐在角落中，端了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听闻古有君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小生初闻时觉得可笑，再听却是曲中人了。”梁小公子坐在月华右手边，撑着脸望着月华，“想必那位美人也是同月华姑娘一般倾国倾城。”
　　月华微微抬头看着梁小公子，琉璃般的眼眸中半点波动都没有，“不过一具皮囊，死后亦是黄土一抔，有何可追捧的？”她似乎是真的不能理解，眼里还带着点疑惑，为什么天下人都喜欢为一具好看的皮囊前仆后继呢？为什么好看的人，似乎连生活都会顺利一点。
　　梁小公子一怔，似乎是没想到月华会说出这样的话，紧接着又不禁失笑，梁小公子拉开车帘，指着远处水墨画般的山水问，“你觉得它们好看吗？”
　　月华迟疑的点头，山水如墨，烟雾袅袅，确实是人间仙境般的存在。
　　“那便是他们的价值了，你觉着它们好看，于是你会欣赏它们，会由此心旷神怡，欣赏美本身就是人类的本性，人类的眼睛总是会第一眼就被美丽的事物吸引住，你说对不对？”梁小公子嘴角含着笑，对着月华侃侃而谈，“所以一具好看的皮囊，即使死后亦是一抔黄土，但活着时是拥有着价值、足够吸引人的，譬如你，月华姑娘。”
　　月华静静的看着梁小公子，然后默默的把眼神落向远方，似乎是被梁小公子说服，又似乎只是懒得与他争辩。
　　梁小公子有些无措，不止是自己那句言语不当引了她不快，伸手拉了拉月华的袖子，“小生可是冒犯了月华姑娘？”
　　“公子见解独特，何来冒犯之说，只是月华生来低贱，配不上公子之说。”月华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扯出来，一双秋水眸扫过梁小公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车道旁种满了蓝楹花，地上也满是凋落的花瓣，行走其中，颇有几分画中意。月华撩开窗边的帘子，清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真不愧是谭山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