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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闻他名 ...

  •   1

      雨下得很大。

      天空被浓墨般的乌云所掩盖,瓢泼大雨沿着屋棱不断汇聚滚下,在教学楼前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帘障。

      积起的污水久排不尽,反倒越堆越高,几乎要漫过这十几级台阶,漫进这教学楼大厅里来了。要是这雨再不停的话,看来这一楼被淹也费不了太长时间。

      我连忙后退几步——防止我的白裙子被溅起的泥点弄脏,边思量着要不要撤到二楼或者更高的楼层去。

      我记得我早就向学校写过匿名信,检举排水系统之糟糕,也不知道施工方那帮吃干饭的到底往肚里暗地装了多少官银……当然我是用的更委婉的言辞。

      这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我的脑子不是有病的情况下。事实上我上次月考才考了年纪第三,母亲奖励了我一本崭新的练习册。呵……练习册,谁稀罕她的练习册,谁爱测谁测。

      啊,对了,还有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机械表——现在它就戴在我的左手手腕上。

      母亲拿给我时说这表挺珍贵的,至于到底是怎么个珍贵法,她并没有向我细说。

      我抬起左手,再次打量着这块其貌不扬的机械表:它还蛮漂亮的,估计可以卖不少钱吧。当然我不会卖掉它的,如果卖掉它的话,我母亲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发现它不见了的。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它,只是我母亲在我戴上它的时候称赞了一声,所以我就不打算取下来了——母亲的赞扬总归是少见的。

      母亲说,就是得少,因为少才能显得珍贵。太多的赞扬就会让人觉得廉价,起不到它相对应的激励作用。

      我记得母亲在对我说这个道理时微扬着下巴,就这样斜斜地睨着我,她就是一个女王。公司的下属在视频会议里向她报告工作,劳烦她还得抽空出来敷衍我。

      她说,殷雪,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没有资格跟我说一句话的。你真没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当时表面上低垂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但其实我在偷看她不小心拉线了的肉色丝袜。她没发现,哈哈。

      “殷雪,要一起走吗?”

      清亮的声音打断了我胡乱翻飞的思绪,是隔壁班漂亮的林灵同学,她时时刻刻都想抓着我炒作一番感人肺腑的姐妹情。可是她发朋友圈P图从来都不P我,只P她自己一个人,还大言不惭她自己那是天生丽质,我已经看透她了。

      “不了不了,我家司机很快来接我,谢谢了。”我连忙打着哈哈囫囵敷衍过去,我非常不待见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偏偏她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拜托。

      人们呼出的白气交错,二氧化碳升空又被屋顶阻拦,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开放性温室。温暖的地方就适合睡觉,特别是有雨声伴奏。

      我靠在柱子上打着瞌睡,因为我昨天晚上偷偷看小说看到了半夜三点,又上了一天不能睡觉的课,精神很不济。昏昏沉沉间我听见人群中传来的细如蚊呐的讨论声:

      “殷雪也太过份了吧,明明林灵对她那样好……”这声音我估摸着是林灵那丑鬼跟班的,名字我忘了。真是智障的发言,非常匹配她的外貌。我觉得林灵这女人的美丽与聪慧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她衬托的功劳,估计林灵也这么想。

      “别说了,殷雪又漂亮又成绩很好,还有钱,听见了吗——司机呢……”这声音我不大认识,酸味倒是挺冲的。

      “没有,你们别这样说……”我认出来了,这是林灵那个小表砸,她语气黯然道,“倒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究是我不配。”

      又一个世界出现了,哟,我寻思我妈不跟我一个世界,你也不跟我一个世界,到底有几个世界?行吧,我还是一个人一个世界得了。

      “是啊,我刚刚经过时她还专门退开了几步,好像我有什么病毒似的。”这位同学,我如果不躲开的话,你溅起的雨水就要洒我一身了,白裙子脏了倒在其次,主要是不喜欢身上湿湿的感觉,特别是在雨天。

      我想,要是现在身上有包烟就好了,可惜没带,麻德。烦的时候就该抽根烟,否则我怕自己突然暴起伤人。

      然后便是好一通安慰,男声,女声,杂七杂八,交错在一起。偶尔还能冒出几句真心实意赞扬我的,不过很快也被淹没了。

      我诧异于林灵的人缘何时竟然这般好了,诧异之余还有点感动:原来我的疏远并非完全做了无用功。

      解释向来都是不符合我的气质的,到底是我母亲的女儿,我说起刻薄话来很厉害的。但我在人群中的担当是“乖乖女”,一炸人设崩塌,这么久岂不是白装孙子了?越想越气。

      “我好像忘带数学练习册了。”骗人的,早抄完答案了,写个屁。

      我撂下这一句话,也不管在场神色各异的诸君,背起书包,优雅地离开了。

      2

      我一口气跑到了天台,看见雨幕中那个黑色的影子。

      隐隐约约的,被扭曲的人影,就这样闯进我的视线。隔着大几米的无死角瀑布。

      啧。真能装啊。

      我已经在这里看见他很多次了,我晨读背不了课文的时候会来天台,我考差了会来天台,我下课散心会来天台,老师突击检查课桌的时候,我会把手机和小说漫画都一股脑儿地塞进天台的角落。

      我来的时候他总在那里,坐在天台的栏杆上,跟块望夫石似的,没见过他挪地方。人小情侣啵嘴的时候他搁那儿当电灯泡,人分手大吵大闹的时候他也在那儿。那个位置听八卦是一等一的占尽先机,我觊觎那里很久了,可他就是不挪窝。

      我只能在他身后望着他干瞪眼。那以前是我的位置,大家都知道。说句自我意识过剩的话,我甚至怀疑他专门坐在那儿是为了勾引我。勾引我上去和他交谈,还好我忍住了,没让他得逞。

      说到这里,我不禁提一件我觉得超级奇怪的事情——他一直都坐在那里,但是好像没有人看到他一样,没有人会主动避着他,就像没人会主动避着空气中的二氧化碳一样。

      没有人在意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除了装作不在意他的我。

      囿于角度的局限性,除了他那我闭着眼睛都能画下来的背影,鄙人最多只从侧面看过他的脸。

      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红润,睫毛很浓很长,唇形优美。即使没见到正脸,我也一锤定音——是个美人。

      除了看起来很眼熟这种莫名奇妙的既视感,没什么其他问题。于是我对他的兴趣就更大了。

      哈,别误会,只是因为他这么不识相地老是坐在那里的缘故,我感到迷惑——他不用上课的吗?真勇啊。

      我以为这么大的雨,只要精神正常,想必是不会坐在那里任凭大雨冲刷他的,我也能够在位置抢夺战中扳回一局。事实上,连通往天台的楼道上都没几个人,这是肯定的,天台没有天花板拦着,来这里分分钟会被淋成落汤鸡,肯定精神不太正常。

      显而易见,我精神不怎么正常,他也一样。

      3

      我把背包往楼道角落随意一扔。正中那一小块干的地板。

      我把外套脱掉也扔了过去。两次居然都正中靶心,我窃喜,我真是一个大天才。还是把鞋子也脱了吧。

      安放好鞋子后,没什么后顾之忧地闯进了雨幕中。我今天非得找那个坐在天台栏杆上的男孩说道说道。

      “啪。”

      我脚步一顿,声音从我左手手表处传来,完蛋。我竟忘记了取下这机械表了,我是什么金鱼。这机械表能不能淋雨我尚且不知道,它如果坏了我可能要完我倒是知道。

      “咔咔咔……”

      我右手握上我的左手腕,想向小视频里气功大师说的那样,用化劲掰扯,无果。可恶啊,它怎么又开始发出声音了。

      我去,我怎么会站在原地而不是退回走廊里去再和它大战三百回合,果然是雨水入耳朵——脑袋里灌水了。

      但是我很快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我所讨厌的,被打湿的感觉。我错愕地抬头,头顶的雨水在将要触碰我的时候都好像接触到了什么透明的屏障一样,自动分开了。

      我仿佛被拢在了一个罩子里面,与雨水的喧嚣格格不入,事实上我好像根本听不到雨水的声音了。所以我左腕机械表的“咔咔”声才能如此顺畅地传进我的耳朵。

      woc!

      我在心里国骂了一声,以示敬意。

      我低头,白裙子还是那么纤尘不染,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这下倒真像我一个人一个世界了,我想。

      不对,我抬头,望向天台栏杆上那巍然不动的我闭着眼睛都能画下来的背影。他还在我的世界里。

      我奔跑过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4

      “嗨!”

      我是一个打招呼废,起名废,总之啥啥都挺废,但围在我身边的人通常都只看到了我的优点,对我的缺点视而不见,然后在背后说闲话,指责我的优点。这是我未曾设想过的骚操作。

      我很少主动向人打招呼,我信奉相遇是缘,别人若主动朝我答话,我高低得给对方扯一句,连对我讨厌的林灵也是如此。虽然效果不大好,但这是母亲教导我的“规矩”,我必须得严格执行,即使不在母亲视线范围之内。

      规矩他爷爷的规矩,谁让我是个小孩,总有一天撕烂这规矩。朝他们脸上吐口水。

      总之,我确凿是不会打招呼的。干巴巴地憋出一个“嗨”字便没了下文。垂着目光望着远处发呆,真是急煞我也,殷雪啊殷雪,发挥你的哔叨神功吧!

      一只清瘦的手横亘在我的视线中央,这手修长白皙,两指间夹了一根抽了快一半的烟。

      我表面一怔,内心里千万只草尼马疯狂奔腾:焯!美手!

      他终于转过脸来,俯视我的角度。这种距离……这种距离……我连他脸上肉色的小绒毛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黑色工装裤,眼睛眨动似蹁跹的黑色蝴蝶,黑色的利落的寸头。他薄薄的嘴唇微张着,鲜红的唇缝白雾缥缈。香烟的白雾绕着他精致小巧的雪白的脸攀升,乖戾的神色,眸光淡漠。

      “来根烟吗?”

      我只是在想:我焯,美人!

      5

      我有点窘迫:莫不是他会读心术,看出来我想抽烟了?

      这可真是来了瞌睡就有人给我送枕头。巧了吗这不是,我刚想来一根烟呢!但作为一个乖乖女,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烟呢。

      其实烟我也是没有抽过的,但是我看见过别人抽过,而且很多次。四舍五入我在想象中已经抽了不少回了。

      这男美人不光长的合我心意,身上的卫衣合我心意,递烟给我也蛮上道的嘛。

      “我不会给别人说的,要来根烟吗?”他嘴角带了点笑意。

      真是我的解语花,忘忧草,我贴心的小棉袄。我点点头。

      等半天没见他收回左手,那根抽了一半的香烟就在我眼前摇晃。挑衅我?我可不能忍!

      我接过来,猛吸了一大口。明明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紧闭着嘴巴装蒜,我怕我我一张嘴就会咳嗽出声。

      “吐气。”

      他好心地小幅度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一下一下的拍击,像音符在我的心尖上跳舞。

      我方才不嫌丢脸地吐气,果然咳出来了,焯。

      脸都丢过了,关系好像就更近一点了。我也不拿姿作态了,顺着心意地朝他笑了笑。

      “我感觉你挺有意思的,我喜欢你。”

      我边想就边说了,说出来的话自己都吓了一跳。却见他已经把头转到另一边了,肩膀抽动,卫衣的帽子一抖一抖地发颤。低沉的闷笑声漏了出来,被我天赋异禀的耳朵捕捉个正着。小样儿,我一夸,受宠若惊了吧。

      我看见他转过去的时候,脖颈露出来了一大截。一颗黑色的小痣点缀在白色的雪原中,风情异常。我像发现了新大陆,撩起我及腰的秀发,也露出了和他同侧的脖颈,同样的位置处也有一颗小痣。

      我觉得这个位置的痣很苏,我非常喜欢,同样的道理还有我鼻尖上的那颗小痣。没了,我就这两颗痣。

      他笑够了,重新转过头来,说:“你当然会喜欢我。”

      哈?

      居然如此理直气壮,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虽然但是,他真的很好看,而且他那件卫衣我想穿很久了,但是我母亲只允许我穿裙子,说这样才有淑女的气质。见鬼,谁爱输谁输,我要赢。

      “上来吧。”

      他朝我伸手,我迷迷瞪瞪地被他一把拉了上去,稳稳坐在了他的身边。轻点啊,我烟差点掉了。

      我坐好后他就松手了,可恶,我本来还想多摸一会儿的。

      “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说话,以前看不到我吗?”他笑着,右手又夹了一根崭新的香烟。

      吓!莫不是我偷窥被发现了,我确实注意他很久了。但他想找我说话的话,他怎么不自己从这个位置下来找我。

      “你占了我的位置,你都不用上课的吗?”我一紧张说话就容易直球,转移话题但语气有点生硬。

      他一愣,又笑开了:“……抱歉,这位置我之前习惯了。”

      习惯习惯,你第一次就如此精准地坐在这里,也没见你有什么适应过程啊。借口。

      “至于上课……逃课就是了,上什么课。”

      又来了又来了,他戏谑的眼神。喂喂,我可不是你养的猫啊!

      我伸出大拇指,以示我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的敬仰之情:“勇士。”

      “承让承让。”他这会儿倒是又谦虚起来了,不知道这帅哥什么毛病。

      我俩坐在大雨中抽烟,雨水准确地避过了我和他,火光在我们指尖跳跃,滑稽而荒诞的场景。

      “你天天坐在这里干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确实很好奇。

      问出口的时候他正在拨弄他右手的手表的指针。我第一次看见同我一个款式的机械表,总觉得戴在他手腕上比在我手上还秀气不少,真适合他。这样想着,我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打量他。

      越看越眼熟,找不出缘由。莫不是我爹妈的私生子,找上来跟我争家产了。我为自己讲了一个不算是很好笑的冷笑话。

      “我想飞。”他回答我了。

      他的目光凝视着楼下,这里是十三楼,并不算高。

      “我想当一只鸟。”他于是又转过头来问我,“你呢?要一起飞么。”

      我自然也是想的。

      还没等我回答他,他突然倾身过来,抱住了我。

      天旋地转。他抱着我跳了下去。

      6

      疯子。

      疯子!

      我因为恐惧差点尖叫起来,失重的感觉太过奇妙了。但我没有叫出来。原来恐惧到极点的时候确实是不能动弹的,连眨眼都十分费劲。晚八点档狗血连续剧诚不欺我。

      我想象着很快自己的脑袋就会如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炸开,汁水四溅,然后殷红被这大雨迅速冲刷,冲刷……很快就再也不见痕迹。原地只会留下一个空壳,空空荡荡的壳子,还穿着雪白的连衣裙呢,哈哈。

      围观群众的表情一定够搞笑的吧,一定吧,还有我的母亲。

      恐惧过后紧接着就是轻松和刺激,我真的在飞,一辈子就这么飞一次,真特么爽翻了。我于是狂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耳边有他的呼吸声,他吹出的气流软软地打在我的皮肤上,明明这么惊险的场景,他还死死地抱着我。抱着我,不放手,他真的会飞吧。

      我恶向胆边生,用还没熄灭的烟头去烧他的卫衣,在帽子上烧出了一个焦焦的小洞。

      他还是抱着我。我们一同坠落。

      都说人死的时候脑子里会有走马灯出现,但是我没有,我不会死不了吧,我不想变成植物人。那我岂不是更没用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只能感受到这个拥抱,他抱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他好香,身上有柠檬味沐浴露的味道。

      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因为我之前很喜欢这个味道的沐浴露,但是我母亲说太幼稚,把它扔掉了,并且再三呵斥我不许再买。她给了我一个满是外语看不懂什么牌子的沐浴露,那香味浓的,我每次都觉得自己被腌入味了。

      我在心里倒数我们坠地的时间,看样子他并不会飞,我有些失望。所以不会太久。

      “你好乖。”他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确实在乖乖被他抱着,没有质问,没有吵闹,没有尖叫,没有挣扎。如果可以忽略他帽子上那个被我用烟头烫出的小洞的话。

      他叹息一声,右手摸索过来,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7

      “咔咔。”

      齿轮的声音。

      他放开我眼睛的时候,失重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我看着自己悬空的脚,我正坐在天台的栏杆上,他坐在我旁边,拨弄着他右手手腕上的表。

      “你……”我口干舌燥,突然瞥见他帽子上那个小洞,焦焦的,被我一手烫出来的。

      我瞬间噤声,震惊地看着他。

      他偏头,收回左手。问道我:“你怎么会这么乖,看起来真蠢,我好诧异。”

      停停停!让我们绕过这个话题行不行?大哥你很诧异我知道,但是我现在更诧异呢!不准备解释解释,反倒人身攻击我?

      “过来一点。”

      他招招手,像是在使唤什么小狗狗。我很快就原谅他的不敬,因为他看起来真的笑得很高兴的样子,但眸子深处却好像隐藏着那么深沉的悲伤。

      我没骨气地跑过去了,他的左手按住了我的头。

      我抬眼,他压着我的唇吻下来了。

      他吻了我。

      他在和我接吻。

      爷的初吻没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

      好近,熟悉感越来越强烈了。

      我的目光锁定了他挺翘的鼻尖,一颗小小的黑痣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彻底成了哑炮,思绪一片混沌。

      这混蛋还想撬开我的唇?我干他大爷。我一把子推开了他,扬起手,想愤怒地扇他的脸。

      他也不闪躲,也不阻止我,可恶,这样显得我悬在空中的巴掌很呆诶。他就不怕我真的扇他的帅脸上吗?他这么笃定我真的喜欢他?

      他捧着我的脸,道:“想起我了吗,你一定很喜欢我吧。”

      “喜欢我的卫衣,喜欢我的味道,喜欢我的短发,喜欢我逃课,喜欢我……”

      喜欢你妹!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巴掌落了下去。

      8

      “咔咔。”

      指针转动的声音,他拨动着他右手的那枚机械表,我正维持着拍他背的动作,看得出来此时此刻我应该只是喊了一声“嗨”。

      他在抽烟,他的左手夹着烟,并没有递到我的面前。

      他没有反应,他并没有递给我一根烟,也并没有对我说“来根烟吗”。

      我的身体僵住了,我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或是错觉,如果他那被烫了一个小洞的卫衣帽子不是正对着我的话。

      或许那里本来就有一个小洞呢?我已经忍不住怀疑我自己了。

      “祝你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他说,好听的声线,我刚刚听了不少遍。

      他递给我一包烟,塞进我的手心,里面没了两根。

      “说不定还会再见面。有朝一日。”

      他潇洒地挥手,右手的机械表又发出了“咔咔”的声音,真是质量堪忧。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在走廊上了。我正在脱下我的鞋子和袜子,为我精准地把它们投进了那一小块干燥的空地欣喜不已。

      我抬头,目光穿过深沉的雨幕,天台栏杆上已经空空荡荡,再也不见少年的踪迹,就像从没来过。

      还会见面……吗?

      可是他不曾问我的名字,我也不曾告诉他。

      他还会出现吗?

      我朝天台上迈了一步。

      我的白裙子被打湿了。

      9

      我的表坏掉了,我在回家路上发现了。

      白裙子也湿掉了。

      母亲为此狠狠地斥责了我一顿。我趁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我那珍贵的表上,赶忙在房间里面藏好了他给我的那包烟。

      这表我一直戴着,处于某种我说不太清楚的原因。

      那个未闻他名的少年,从此我再也没有在天台遇见过他。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拆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卫衣,帽子上一个小洞格外惹眼。

      “赔钱。”

      附带的便签上一行飘逸的字迹。没有任何署名。

      我“吃吃”地笑了出来。

      笑声中,我恍惚间听到了左手手腕处,早已停止走动的机械表又重新开始转动,发出“咔咔”的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闻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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