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雨》蓝四尘

32、第 32 章

　　宁桑羞红脸，背对他默不作声，心里默默想到，他什么时候变得像个幼稚的孩子。

　　萧列见她没出声，故意“哎哟，好痛。”宁桑以为又碰到他伤口，急忙上前去查看情况。

　　他趁机把她压在身下，宁桑脸色火烧一样，“殿下，快放开我。”

　　“再叫我一次，我还要听。”

　　她无奈的道：“阿……列”

　　听到她吞吞吐吐的说出两个字，看到她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佯装没听到，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猛然的靠近，他身上的药草的香味侵入鼻息，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让她窘迫的别开脸。

　　“殿下，快起身，我喘不过气了。”宁桑窘迫的责怪，“您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萧列逗她道，后背的疼居然没有那么痛了。

　　“你先起开。”她再次抗议。

　　“你先回答我，不然就这样吧！毕竟抱着枕头不如抱着你睡好。”

　　见拗不过他，宁桑只得在他的逼迫下回道：“以前你总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而今，你怎么像个孩子，喜欢耍赖。还喜欢占……便宜。”

　　“夫人说的是，我自己的妻子爱怎么占便宜就怎么占便宜，小桑，你以为呢。”

　　“……”

　　宁桑无语，他的嘴还真厉害，说不过索性不说。

　　等了一会，他还是没有起开的意思，她只好低声哀求道：“阿列……”

　　萧列晃了晃头，身体仿佛瞬间被什么抽走了力气，“别动，我有点难受。”

　　她感到不对劲，手抚上他的额头，有点烫，她惊慌道：“你起风邪了，我要叫胡军医过来看看。”

　　萧列脸色苍白，手抓住她的胳膊，全身开始颤抖不停，“别……走……”

　　宁桑顾不得他的请求，轻轻把他推开，小心的扶他躺好，叫来守卫，
　　她自己则跑出去让守卫叫胡军医。

　　夏季的炎热时非常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胡军医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不断用浓烈的酒清洗伤口，又拿来上好的金疮药，宁桑在一边看到他惨白的脸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宁桑开口问道：“胡军医，殿下情况怎样？”

　　胡军医满面愁容，他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蛮人的刀剑喜欢啐毒，怪我昨夜大意，这毒开始扩散到体内，殿下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宁桑心被扯了一下，她喃喃道：“不可能，一定会有法子，这大片的山峦，定有灵药可以解殿下的毒，我这就去找。”

　　胡军医叫住要离开的她道：“你我都不知这是何毒，就算挖来整座山的药草有何用？就算是试药，你以为殿下能等的起吗？”
　　闷热的营帐中，她冷汗涔涔，他真的就要在她的眼前死去吗？

　　胡军医还在不断的用湿毛巾帮萧列降温，他痛苦万分道：“如果明天早上解不了这毒，殿下必死无疑啊！”

　　宁桑如鲠在喉，调整心绪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传说蛮人会用毒物养毒，他们通常会把这些毒物吃掉，以达到百毒不侵的目的。同样，蛮人的血也可以解百毒。”

　　“那昨日有几个蛮人俘虏，可以用他们的血解毒？”

　　胡军医冷冷的道：“不是所有蛮人血都可以解毒，只有蛮酋贵族们的血才可。”

　　两人沉默不语，许久后，胡军医束手无策的离去。

　　宁桑枯坐在床边，黑夜渐渐来临，笼罩住营帐，微弱的烛火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她呆愣的凝视萧列，面色已经微微泛青，手还在不断的抖动，双目紧闭，汗珠顺着身子打湿下面的被褥。

　　回想起和萧列的点滴，算不上美好，也算不上痛苦。他带她来上京，他帮过她，他也伤过她。

　　她手指摸着腰部的匕首，来回摩挲。

　　她掀起衣袖，左看右看，最终拿起他送她的匕首划开了手腕。

　　血顺着萧列的嘴唇滑入口中，她忍着剧痛，待感觉差不多时，人虚脱的跪倒在地。

　　七岁之前，阿爹偷偷给她喂过一条百足蜈蚣，她吞下时只感肚内有万虫噬咬，阿娘并不知她吃下什么东西，还专门请了太医院的太医给她诊治，只是找不到发病的原因。阿娘守着她七天七夜，终于她苏醒过来，她并未把这件事告知阿娘。后面阿爹又继续喂她吃了好几次这种蜈蚣。

　　当时她不解阿爹这样做的原因，今日，她要找到答案。

　　宁桑简单包扎好伤口，又转头看了一眼萧列，头一阵眩晕后，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胡军医和陈护卫忧愁的掀开帐帘走了进去，经过一夜的商讨，他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六皇子中毒身亡的事实。

　　胡军医行至床前，不敢置信的瞧着眼前的萧列。他呼吸均匀，脉搏比昨夜强劲。

　　陈护卫道：“殿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胡军医喜极而泣，拉着陈护卫的手道：“殿下福大命大，居然化险为夷。苍天佑我大盛啊！”

　　宁桑听到胡军医的叫喊，顿时从睡梦中惊醒，全身一个激灵，他没事了？那她的血液可以解毒，她是蛮酋的后代？那阿爹和她是……蛮人？

　　“小桑，快，快拿水给殿下。”胡军医抹掉流下的泪水喊道打断了她的神思。

　　宁桑端水近前，萧列果然好转，面容染上正常的红润，手脚不再抽搐。他微睁着眼睛，声如蚊呐说道：“水，水……”

　　待喂完水，胡军医趁宁桑在帐外凉快时问道：“昨夜，殿下的毒怎么解的？”

　　宁桑眼神躲闪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夜里我也睡着了。也许……真像胡军医您说的那样，是上天保佑殿下。”

　　胡军医见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也不再为难，“我听陈护卫说你想跟我学医？”

　　宁桑抬起放光的双眼道：“胡军医真的愿意教小桑？”

　　“可是我不收女徒弟，在军营也有军营的规矩。”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几本关于医术的藏书，可以借给你看。”

　　本来沮丧的宁桑听到他后面的话，精神振奋不少道：“谢谢胡军医。”

　　胡军医望望太空，夏季的早晨，热气在山中积聚，说不定山中真有一些灵草呢，他冲宁桑淡然一笑，转身离开。

　　宁桑回到帐内，萧列已睡去，她抱着借来的三本医书仔细读起来。

　　当她翻开其中一本书时，里面的书写的不是盛朝文字，她好似在哪里见过，当她意识过来，吓得赶紧把书合上。

　　这是蛮文，她在阿爹的书房里的见过相同文字的书籍。

　　胡军医给她医书是想测试她吗？

　　一阵的恐慌涌上心头，她纵然不是蛮人的奸细，可是这身份一旦被人察觉，那她百口莫辩。更何况在这风口浪尖，陈护卫已经着手查找奸细的线索。

　　她不能再待在军营。

　　“你在想什么呢？”萧列叫她。

　　宁桑下意识的把蛮文书藏在最下面，摇摇头，“没，没想什么。”

　　“是想我呢吗？”他眉角上弯，轻笑道。

　　宁桑知道他想占她便宜，继续拿起另一本书翻开看起来，不再理会他的调侃。

　　萧列用胳膊撑起半个身子，侧身盯着她。

　　尬尴的气氛笼罩住她，她还是败下阵来，问道：“殿下，看够了没有？”

　　他挑眉，手指着桌上的书道：“夫人这么认真，我怎么能落后呢，我要看那一本。”
　　她心慌的随手抽出右边最上面的《六韬》，萧列摇摇手指头，“你面前最下面的那本。”

　　宁桑暗叫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刚去慢慢抽书，陈护卫闯入帐中，“殿下，属下有密报。”

　　萧列抬手示意她出去，宁桑面无表情轻轻退出。

　　在帐外，她得救般大大舒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因为一本书都这么慌乱，那要是长期待在萧列身边，那她的身份早晚会让人发现。

　　到时候阿爹也会因为她的暴露，受到盛朝律法惩处。

　　整个孟家，包括乐安……

　　她脑海中浮现孟家被抄，阿爹被斩首，乐安被流放的画面。全身冷汗直冒。

　　天幕上繁星点点，陈护卫从她身边走后，她缓过神，犹犹豫豫的不敢进去。

　　“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萧列玩味十足的看着外面的人影道。

　　宁桑进来，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份酒酿圆子。

　　她诧异的看向他，萧列满意的道：“这可是南淮有名的小吃，你之前在上京不是也喜欢吃吗？”

　　“军营里也有人会做这个吗？”宁桑问他。

　　“你先吃吧！哪有那么多问题，又没有下毒，对了，另一碗是我的。”他趴在床上，像条搁浅的大鱼。只有嘴巴一张一合。

　　一碗酒酿圆子暂时让她忘记了担忧，一碗下肚，久违的味道又回来了。

　　“别忘记喂我。”他眼睛盯着吃的迅猛的宁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