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太太》梵高的日光海岸

63、第二章 黄金两小时

　　六十三

　　这天是李杨来探视，李杨交给寒雪一个袋子，这是寒雪让阑澜帮买的东西。见到寒雪逐渐正常，李杨习惯性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说：“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吧？”韩雪说听了很不高兴，她的身心还那么羸弱，他竟然想要她出院，便说：“不行，我还是很害怕。”李杨说：“是吗，我是觉得家里环境好一点，不用看到这群人，被他们影响，而且可以煲点好的汤喝。”又说：“看到老婆这样真是心疼啊！”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抚摸寒雪的脸，寒雪侧开了脸，指着那个哪吒头的女生说：“你看看她才叫真的可怜呢！高考那年发病的，今年二十四岁了，是住院部的常客，经常来问我要东西吃。”“她那不叫可怜了，那是叫人心酸！她父母是怎么搞的，对孩子这么没爱心。”“你跟女儿打电话了吗？”他转换了话题。“打了。”“说了些什么？女儿还好吧？”“她责怪我怎么老不接电话，说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又说得不清不楚，就猜我肯定出事了，急死了。”“你是怎么跟她讲的？”“随便聊聊啊，我肯定不会吓唬她呀，她没受什么影响。”“对，一些细致的不必要的东西就不要对她说了。”李杨放心了。寒雪没有告诉他的是：女儿说，非常担心是不是爸爸把妈妈杀了。当时听到此话，寒雪哈哈大笑了好久，悄语说：“就是啊，他脾气那么坏，那么凶，问他又支支吾吾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什么事！”寒雪说：“你爸爸不是那种人，再怎么凶也不会做出那种事，他是怕你担心呢！”
　　这天晚上，寒雪又换了房间，换到了一个大病房去了，这房间有十一个独立的床位，住的都是可以自理不再需要管束的病人，尽管如此，寒雪还是焦虑、抑郁，她走路并不太稳，注意力集中的时间不长，很容易疲倦，总想睡觉可又怎么都睡不着，她开始要求做针灸和艾灸以及足疗，她的生活也变得有规律起来，清晨起来跟着大家在露台的电视机前做操，吃完早餐后就到烟熏雾绕的理疗室做项目，中间闲暇的时间就看书，《文学评论》当然是被丢在一边的，这样枯燥乏味的文字看了就头痛，《鱼丽之宴》则正是她的所需，虽然以前已经读过，也涂涂抹抹地做过很多笔记，但木心的文字看多少遍就新鲜多少遍，而且笔记也可以一做再做，这些文字才是真正的文学的语言，智慧的语言，哲学的语言。
　　下午的探视时间，大多是见阑澜，偶尔见李杨，晚饭后，大家都喜欢聊天，散步，许多人都是机械地活动，因为害怕，因为抑郁，为了祛除害怕和抑郁，就走路，来来回回一圈又一圈，神情木然，也有活泼开朗的，但是那是轻躁狂式的活泼开朗，难怪“正常人”如李杨见了这群人就是不舒服，寒雪是红十字会天使，她悲天悯人地见了谁都顺眼，所以她的朋友队伍迅速地壮大起来，彼此不仅加了微信，留了电话号码，还约好了什么时候到对方的家乡做客。寒雪历来是爱听故事的，于是她又收获了几箩筐的故事。
　　等阑澜再来，见到寒雪搬到了大病房，心里又振奋了一番。寒雪正坐在床头闭目养神，她就翻阅寒雪刚放下的《鱼丽之宴》，她仔细地看了寒雪圈起来的那些句子和注解，似懂非懂，又觉得很有吸引力。寒雪让她看木心那段话“我爱你与你何涉?”，这话她懂了，她们会心一笑。阑澜看着寒雪那温柔和蔼安静沉着的气质，感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力，她像一个迷妹般，一直盯着寒雪，怎么也看不够，恨不得要把她抱在怀里，捧在手心里才好。由于她这满眼的爱，满脸的笑，满心的喜欢，一个病友就和寒雪开玩笑说，你们这么好，不要老公了。

　　阑澜也认识了寒雪邻床的盼，一个清秀、苍白、不安、焦虑的女子， 后来又认识了小维，一个有追求有梦想的比她女儿大一天的女孩子，还有茵茵，一个认真、善良、单纯、执着的大二女生……她觉得这些人都真诚、随和、亲切，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有陌生感。这样的环境让她放心，寒雪完全可以适应，并与之相处融洽，情绪不会受影响。她也感叹寒雪的亲和力，一下子就交了这么多好朋友。
　　隔天是李杨探视，都是聊出院的事，他一再强调在家如何如何好，在医院如何如何糟，他不知道仍然心神不宁的寒雪的心理需求，不知道还不时向她袭来的恐惧，另外，她喜欢这个集体，她也想通过每天的理疗恢复体力，这是在家没有的条件，最后，寒雪说征求医生的意见，李杨说，医生肯定是不赞成你出院的，他们希望病人住得越久越好。寒雪说，要不你去问医生吧。回去的时候，李杨突发奇想：为什么不送老婆一束鲜花呢？那病房该多有生机啊，老婆的心情也肯定会好。于是便到花店订鲜花，叮嘱第二天探视的阑澜去取花。
　　第二天清早，阑澜手捧鲜花，想象着寒雪看到鲜花该是什么表情，不禁懊悔自己的笨拙，怎么她就想不到呢！
　　阑澜照样是十点多就到了医院，等待开门进去探视，等着把鲜花交到寒雪手中。寒雪看到鲜花，果然非常开心！看到寒雪这么开心，阑澜心里喜滋滋的。
　　见花眼开的不仅仅是寒雪，还有众病友，她们都既兴奋又羡慕地围了过来，等寒雪抱着鲜花回到病房，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病人，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花如何香如何美。寒雪抱着鲜花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把花束放在床尾的桌子上，那些来分享喜悦的人可谓络绎不绝，有几个还站在一边不舍得离去。阑澜和寒雪照旧靠在床上聊天，现在，不好再让阑澜给自己洗澡了，她贪恋着每一点亲近的温存。
　　因病友馋桂林米粉，寒雪便让阑澜下次来的时候带上几碗。阑澜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正提着三碗桂林米粉，寒雪分了两碗给馋猫病友，自己留了一碗。看到寒雪吃得那么香，阑澜从心底感到高兴，能为寒雪服务，她真心感到无尚光荣。吃粉期间，那个哪吒头女生一直在向寒雪讨要米粉吃，可惜，这是无法分享的，寒雪只好答应她待会儿给她零食。
　　终于到了寒雪出院的日子，阑澜早上就过来找医生办理出院手续，可是梁医生告诉阑澜，她不是家属，不能结账，另外药也还没开好……阑澜非常失望和惆怅……
　　终于等到下午的探视时间，李杨来办出院手续，阑澜拿着衣服来到病房，她等寒雪洗好澡，换好衣服，就欢欢喜喜拥抱了寒雪，她的爱人终于要回去了！她祈祷她再也不要来这里，从此一生平安，一帆风顺，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晚上，李杨在宿舍楼下的餐厅为寒雪接风洗尘，阑澜为他们拍了合影，发给家人。
　　美食美酒美人美景，从此扫除阴霾，阳光普照！阑澜不觉在心里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