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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天降怪客 ...


  •   她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慕容双失声道:“江南大侠江别鹤?”
      江别鹤黑巾下的面容也闪过一线惊慌。只听慕容九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知怎么,脑袋里迷迷糊糊的。他说我只要跟着他回去,就会好好待我……他想让我和他成亲,做慕容家的女婿。他日日夜夜看着我,直到方才,我见他不在,才偷偷溜出来的。”
      这话自然是黑蜘蛛教她说的,慕容姐妹一听是慕容九亲自说的话,当然不会有丝毫怀疑。
      小仙女霍然转头,一双美目似要喷出火来,大声道:“原来是九妹自己逃了出来,我们方才还险些被你骗过去了。是你将我们约来,那么你……你莫非就是江别鹤?!”
      江别鹤目中露出惊讶之色,他听了慕容姑娘的对话,已知道自己虽然精打细算,今日还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却连那真正在暗中主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心机素多,这有时反而害了他,只因他心里有事就忘了答话。
      慕容双冷笑道:“堂堂江南大侠竟会做出这种事,实在令人想不到。”
      江别鹤既未承认,也未否认,竟是一言不发。
      慕容双道:“三妹,现在怎么办?”
      慕容珊珊叹了口气,道:“先拿下他再说吧。”小仙女等不及她这话说完,掌中剑已刺了出去。
      “嗖”的一声,慕容珊珊一招“分花拂柳”,迎面刺来。她这一招不在伤敌,只在眩乱对方的眼目。
      江别鹤不假思索,斜身扬剑。小仙女与慕容双剑光如惊鸿交剪,左右刺来。闪动的剑光,竟将他所有去路全都封死。
      谁知江别鹤一招挡开了慕容珊珊的剑后,竟突然抛却掌中剑,反而捏着了慕容珊珊的手腕。
      这一招变得委实险极妙极,就连小鱼儿瞧得都几乎失声喝彩。江玉颜在旁更是泪光闪烁,苍白的娇靥浮满了激动的红晕。
      江别鹤另一只手已到了慕容珊珊的咽喉,叱道:“你们还要不要她的命?”
      慕容双跺脚道:“快放手,否则我就宰了你!”
      江别鹤冷冷道:“在下绝无恶意,只是要借机说上两句话……我若不挟持三姑娘,想来几位也是不会听我说话的,是么?”
      小仙女娇叱道:“我们可不想听你放屁,快放开三姐!”
      江别鹤自是置若罔闻,沉声道:“各位且听,九姑娘虽说是江别鹤绑走了她,但这话就一定是真的么?”
      慕容双怒道:“九妹神智已失,难道还是故意作假诬陷你不成?”
      江别鹤不怒反笑,缓缓道:“正是因为九姑娘神智已失,此事才有古怪。方才她连慕容二姑娘三姑娘都认不出,怎会一口咬定绑走她的人是江别鹤?她连一个绑架她的陌生人都记得如此清楚,岂会记不得她最亲的姊妹?”
      慕容双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江别鹤道:“这话必不是她心里想说的,而是别人教给她的!”
      黑蜘蛛额上已见微汗。小鱼儿更是心急如焚,他万万料不到江别鹤在这种境地下竟还能如此冷静,如此缜密。
      江玉颜却在笑。她心里得意畅快得很,算定了小鱼儿这次定是害人不成反要吃瘪。她的眼眸在夜色中晶莹发亮,亮得像是清盈盈一汪水。
      小鱼儿瞧见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竟不太担心计划失败后的场面,让他难受的是另一件事——血浓于水,狼狈为奸,江玉颜自然永远是江别鹤那边的人。哪里有抛下狼而奔向牧羊犬的狈呢?
      他却曾有一瞬间犹豫过,抛下身后雪白天真的羊群,跑到她幽暗而美丽的洞穴里睡到天明。

      慕容双皱了皱眉,大喝道:“这可不一定,谁知道九妹是不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的……她也许是清醒时侥幸见到了你。你这般辩解,难不成是心虚么?”
      那慕容珊珊被江别鹤所挟,却比慕容双沉着得多,道:“二姐,他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但我们却不知,九妹变成这样子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若是找到那人,也许能了解了解九妹是否真的遇上了江大侠。”
      小仙女突然大哭道:“是江小鱼,她最后见的人是江小鱼……她见他死而复活,就吓成了这样。其实小鱼儿根本没有死,是故意吓吓她的。”
      慕容双大喝道:“谁是江小鱼?他现在哪里?”
      小仙女道:“现在只怕是死了。”
      慕容双怔了怔,道:“你方才说他未死,此刻又说他死,他到底死了没有?”
      江别鹤突然道:“他还没有死。依我看来,他只怕就在……”

      黑蜘蛛的心悬到了咽喉。他咬了咬牙,最后望了慕容九一眼,气沉丹田,沉肩提肘——假如事情败露,无论如何,他总要护着朋友先行逃脱。
      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听一个冰冷而古怪的语声遥遥响起,道:“江小鱼在哪里?”

      语声未止,一条人影如轻烟般掠来,那轻功之高,简直令人目瞪口呆。
      漫天星光下,只见此人长发披肩,白衣如雪,神情飘飘然有出尘之概,面上却戴着个狰狞可怖的青铜面罩。
      众人不由齐齐向后退出几尺。“叮”地一声,江别鹤掌中剑刃也突然断裂,慕容珊珊趁势一挣,挣脱了他的挟制。
      那铜面人打断了江别鹤的剑,就再无动作。他飘然立在空地中央,青铜面具里的一双眼睛就好像是寒冰和浓墨雕成的,一字字又道:
      “江小鱼在哪里?”

      慕容双道:“你……你是谁?你认得江小鱼?”
      黑蜘蛛却已忍不住道:“你找他做什么?”
      铜面人冷森森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似乎冷冷地笑了笑,道:“看来你认识他……好,很好。”
      他抬了抬手。全场无人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黑蜘蛛就被他掐住了脖颈。
      慕容九惊呼一声,猛地向他扑了过去。她竟为了黑蜘蛛焦急得很,疯狂般地推搡着他,大声道:“你放开他,放开他……”
      铜面人全无理会。他慢慢收紧了手掌,紧盯着黑蜘蛛黑亮如星的眼睛,道:“我给你一个时辰。你认得他,就赶紧把他带过来;不然一个时辰之后,我就去要你的命。”
      他掌上用力,黑蜘蛛黑瘦的面容已涨出了血色。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似是马上就要透不过气来,咬着牙道:“你……你做梦,我老黑……从不……出卖朋友……”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而明亮的语声蓦地响起,笑道:“你又何必等一个时辰,你想来请我,我勉为其难地见见你就是了!”

      小鱼儿竟从他藏身的地方直直站了起来。趴在他身边的江玉颜瞪圆了眼睛,就像瞧见了天下第一个大傻瓜似的,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她面貌本就白幼得很,瞪着大眼睛看人的样子总有些傻气,又有些可爱。小鱼儿想牵起嘴角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起身的瞬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开了江玉颜的穴道。黯淡的月光里,少年的轮廓就像灰岩上裸露的钻石般闪光。
      他似是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再做那种事,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然后他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黑蜘蛛瞧见小鱼儿,带着血丝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小鱼儿一路来到铜面人的面前,笑道:“黑老弟,你真够意思,我这当大哥的自然也不能落后。”
      铜面人一语不发,冷冷瞧着他。小鱼儿也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声道:“我人已经到了,你还不放开我朋友?”
      他手一松,黑蜘蛛立刻跌在了地上大口喘息,颈间赫然有一圈青紫的指痕。慕容九也立即扑在他身上,温热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黑缎的前襟、冰凉的肌肤上,颤声道:“你……你……你别死,我害怕……”
      此刻她的心智有如孩童,对她而言,黑蜘蛛就像她的哥哥、她的亲人一般可靠。黑蜘蛛挣扎着坐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他安抚着慕容九,眼睛却焦急地紧盯着小鱼儿。小鱼儿目光在黑蜘蛛、江别鹤、小仙女和慕容姊妹脸上轮番过了一遍,最后无意般飘落在他方才躲藏的草丛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唯有黑蜘蛛知道。
      刹那之间,他彻底明白了这古灵精怪的少年和江玉颜的关系。他又不禁有些疑惑,那苍白秀丽的少女显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寻常女子,小鱼儿看似吊儿郎当,做起事来却是胸有成竹,有条不紊。他怎会轻易和这样的少女缠在一起?江玉颜身为江别鹤家的大小姐,又怎会随意惹上江小鱼这种少年?
      这话就算他当面问他二人,只怕也是得不到答案的。世上万物皆因理而起,唯有“情”之一字难解难辨。尤其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初生的感情总是澎湃汹涌。待他们终于恍然发觉自己的情感,早已是情发胸臆,无可磨灭。
      而深植在他们胸口的那个人,便成了一株滴血的荆棘。这份情意潜滋暗长的同时,都要皮开肉绽、鲜血横溢。
      江小鱼从不害怕血肉模糊。切肤的痛觉是他最熟悉的伙伴,更何况这种蛊惑般的刺痛来自江玉颜,是如此缱绻、如此动人。
      他独独害怕的是,他荒芜心口的荆棘吸饱了鲜血,最终也长不出一朵殷红的玫瑰。

      那古怪的铜面人就这样带着小鱼儿走了。祠堂前只剩下慕容姊妹和江别鹤等人面面相觑,还有个跌坐在地上的黑蜘蛛。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立刻便被慕容姊妹们团团围住。
      慕容双连珠炮般问道:“你认识江小鱼?你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他又为何在这里?”
      慕容珊珊柳眉轻颦,明若秋水的眸子也在一瞬不瞬地凝注着黑蜘蛛。她语声清冷动听,如雨击寒阶,道:“黑大侠,此事至关重要,还请你从实说来。”
      黑蜘蛛和小鱼儿都未料到这种变故,自然也未想到如何解释这些事。小鱼儿被迫跟着那铜面人走了,显然是凶多吉少,自也无法助他一臂之力;他生来寡言少语,更不要提自己去想法子编谎。当下怔在那里,不觉急出了满头大汗。
      慕容九为她们杀气肃然的神情所慑,紧紧抓住了黑蜘蛛的手臂,颤声道:“她们好凶……”
      慕容双和慕容珊珊怔了怔,面上神色方有几分无奈的柔和之意。她们正要继续开口,却听小仙女大呼道:“二姐,三姐,江别鹤那老贼要跑了!”
      就在她们交谈之时,江别鹤和手下黑衣人们趁其不备,向后急退出去。
      慕容双面色一变,大喝道:“不好,咱们竟忘了最重要的事!”
      呼声中,她身形已向前一跃而出。慕容珊珊微一顿足,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厉声道:“慕容属下听令,好生照看九姑娘和这位黑大侠!”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闪,也紧随慕容双之后。她眼波最后在黑蜘蛛面上一瞟,沉声道:“黑大侠侠肝义胆,贱妾等既以礼相待,想来黑大侠亦不会空负了我等之敬重。”
      慕容家人前前后后,竟都追了出去。祠堂周围又寂静下来,只有夜半风吹木叶,沙沙作响。

      江玉颜伏在一片木叶之中,静静地听着寒风拂过的声响。
      小鱼儿临走前不忘为她解开穴道。她本可以立刻跑出去,挺身挡在江别鹤身前,大声污蔑小鱼儿一通,把所有事通通推到他头上——但她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不但方才没有动,现在也没有想要动弹的意思。
      她茫然地伏在那里,听着祠堂前的人声由近及远。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她才从草丛中站起身来。
      满天繁密的星光,映得草叶霜白如银,冷意逼人。举目望去,夜色倾洒如浓墨,半弯寒月嵌于深沉墨色中,旁缀几抹玉白的薄云,仿佛是浸透墨汁的宣纸上微微凸出的银色脉络。寒月照入人间,就成了触不可及的雪水,荒野中晶莹雪光粼粼闪烁。俶尔风起,草木间翻滚起银波翠浪,才看得出那雪光是映在绿叶上的月光。
      苍白如雪的月光,也映着少女白皙的脸。月光照射下,她黑衣如墨玉,肌色似白雪,晶白贝齿却深深咬住了胭红的薄唇。只因她心底有太多心事,太多纠结,既不能随泪而淌,便只能化入血中,流遍全身。
      她惦念着江别鹤的安危,但也知道凭他的武功和才智,定然可以逃出生天。
      而她不愿承认的是,与此同时,她竟在惦念着小鱼儿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那铜面人显然不是善类,他自知落入他手中也许难逃一死,就解开了她被他用独门手法点住的穴道。他本心侠义,行事诡谲,设计构陷报复她的父亲,在最后一瞬的犹豫之中,终究还是不忍心推出她去。
      江玉颜想起铜面人那灵活惊人的轻功,想起被他掐住脖子拎起来的黑蜘蛛,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大笑。落入这样一个怪人的手中,江小鱼还能有活路可走么!她遇见小鱼儿以来,不知有多少次在心里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夙愿一朝得偿,她简直该喜极而泣才是。
      江玉颜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如梦初醒地回过头,施起轻功,向城中江府的方向掠去。刺骨的寒风灌入口鼻之中,她却想起自己几刻前发狠地咬了江小鱼一口,唇齿间尝到了仇人鲜血的腥香。
      她眼眶的确微微湿了,却不是因为喜极而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天降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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