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鱼玉]断肠芙蓉色》南山绿

35、千金一谎

　　江玉颜还未醒来，就已感觉到身下柔软陈旧的被褥。被褥下，是一张坚硬的木板床。
　　她仿佛是处在一所客栈的屋子里。她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原来她眼睛上正蒙着一条冰凉的黑绸带，双手双脚也被绳索缚住，全然动弹不得。
　　她竟然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一间客栈里。
　　江玉颜尝试挣扎，身上却酥软得出奇，想是在晕迷时被喂入了些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她心中自是惊怒交加，脱口呼道：“救命……有没有人在外面，救救我……”
　　话音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跫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语声随之响起，笑道：“江玉颜，这一觉还睡得舒服么？”

　　江玉颜的心跳几乎要停了。
　　这语声十分清朗，充满戏谑，无疑正是小鱼儿的声音。
　　她竟真的落到了江小鱼这个小魔头的手里。
　　她念头转动间，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温热的指尖划过她脸颊。江玉颜浑身过电般颤抖了一下，正想扭头狠狠咬他一口，小鱼儿却似料到了她心中所想，悠悠道：“你再敢咬我，小心我卸了你的下巴。你莫忘了，现在我才是劫匪。”
　　江玉颜立刻僵住。那人似乎满意得很，指尖故意戳了戳她的唇瓣，才慢悠悠地绕到她脑后，轻轻扶起了她的头。一件冰凉的硬物抵上她的唇关，江玉颜小心翼翼地舐了舐，尝到了湿润的茶香。
　　小鱼儿竟要给她喂水。江玉颜抿紧了嘴，犹疑不定。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茶水里做手脚？他定不会放毒药，否则他可以直接杀了他，但这小子鬼心眼多得很，放上一两味折磨人的药，也是有可能的。
　　小鱼儿似乎又笑了，叹道：“江玉颜，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罢，今天我心情好，就来喂一喂你这条小狗。”
　　江玉颜看不见他，却感觉得到他。她感觉得到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逐渐逼近的滚烫吐息。
　　以及温暖湿润的唇舌。
　　一股清流顺着紧密相贴的唇齿注入了她口中。江玉颜心中一震，想要扭开头，奈何小鱼儿牢牢扣住她的脑袋。她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趁着他吃痛，用力侧开了脸。
　　她猛一侧开，茶水就洒在下巴和前襟上，在藏蓝暗纹的前襟浸出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淡褐色的茶水流过殷红的嘴角，淌过了透白削尖的下巴。在水泽的浸润下，那肌肤白得莹亮，在黯淡的室内像块透光的冰，却让人瞧得目光灼热。
　　小鱼儿伸手一摸嘴角，指尖赫然一抹鲜红。他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说你是小狗，你就真的咬我啊？”
　　江玉颜冷笑道：“我看鱼兄才是条狗……连人家垃圾都要抢来吃的野狗。”
　　小鱼儿眨了眨眼，道：“我刚把你抢回来，你就骂我抢垃圾。江玉颜，你又何苦如此轻贱自己呢？”
　　江玉颜咬了咬嘴唇，忽然咯咯一笑，道：“你不必跟我插科打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小鱼儿道：“哦？”
　　江玉颜冷笑道：“你不过是想要用我和镖银去威胁我爹爹……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么？”
　　小鱼儿挑眉笑道：“你现在人在我手上，银子也在我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玉颜悠然道：“我告诉你，你若想事成，就得好好对我。你要用我威胁我爹爹，就不能让我出岔子；我要是一不痛快，咬舌头死了，你也就完了。”
　　小鱼儿瞪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江玉颜被他笑得心里怦怦乱跳，却还要壮起胆子，大声道：“你……你可听懂了？”
　　小鱼儿几乎笑得弯下腰去，笑够了才悠悠叹了口气，道：“江玉颜啊江玉颜，你要是真敢咬舌自尽，早在萧咪咪地宫里死了。你是个想活命想得发疯的小姑娘，绝不会傻乎乎地寻死。”
　　他的手慢慢抚上了她的面颊，故意捏了捏一处湿凉而柔软的肌肤。江玉颜感觉到喷洒在脸上的热息，整个人都在发僵。
　　她只觉得少年轻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道：“但你说得倒也没错，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丫头，我是只不要命的野狗。”
　　他每个灼热的语字都贴着她咽喉说出来，不知是她的心脏在颤动，还是他口中幼稚又威胁的语字在震鸣。
　　这年华正盛的少年喉底藏着火石，藏着星焰，藏着万千颗血砂般的花种。他吻上她嘴唇的瞬间，体内有鲜血般秾丽的花朵纷纷开放。

　　小鱼儿亲了亲她被茶汤打湿的下巴，低低道：“你要知道，一条野狗咬住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少松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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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俯下身去亲她，含糊不清地笑道：“你倒是上道得很，方才不是还对我凶巴巴的？”
　　江玉颜喃喃道：“小鱼儿……手……难受……”
　　她双手一直被绑在身后，压得酸麻不堪。小鱼儿竟似全无疑心，道：“我帮你解开，你可不许胡闹。”
　　他果然探到她身后，为她解绑。那粗硬的麻绳硌得她手腕生疼，江玉颜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等他松绑。
　　终于她腕处一松，双手重获自由。江玉颜扯开了蒙眼的绸带，就瞧见了昏暗的床帐，还有少年人蕴着潮红的脸。
　　她咬了咬嘴唇，竟主动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
　　这个吻他们俱都十分投入，江玉颜紧闭着眼，似是陶醉其中。她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鱼儿汗湿的后颈，像是温柔的安抚，更暗藏着无比甜美的杀机。
　　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灼人的体温，急切的吻触，指尖的薄茧……她养惯了黑猫这样高傲又疏离的生物，小鱼儿现在却是一只鬼迷心窍的野犬，收起了用于厮咬的锋利牙齿，却用猩红柔软的舌尖去舔舐敌人的脸颊。
　　如果她现在动手掐死他，他就会一直这样听话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面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会不会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后悔？
　　江玉颜一动不动地凝注着小鱼儿的眼睛，里面燃着一团鲜红酡醉的火。明亮得可怕，却又含着隐隐波动的笑意。
　　她倏然间心下一寒。
　　一条狗，一条驯服的狗，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这种眼神，只属于在碧绿丛林里向外好奇窥视的幼狼。
　　他急不可待，却又慢条斯理。他追赶着逗弄着自作聪明的狐狸，在她溃颓至无以复加的那一刻，才会心满意足地咬断她的咽喉。
　　——小鱼儿的手，一直在轻抚着她的背。如果她当真动了杀心，那么他便可以在她掐断他喉咙之前，一指点向她后心的穴道。

　　江玉颜闪电般撤回手来，一双细得可怜的腕子就被牢牢攥住。
　　小鱼儿盯住她的脸，像是瞧得很有兴趣，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江玉颜咬牙道：“你也不傻。”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你很聪明，我也不傻，岂非天生一对？”
　　江玉颜索性不再装佯，双眸清凌凌如同寒泉，冷笑道：“鱼兄真会做梦。你都知道花无缺是我家上门女婿，也知道自己没一处比得上他，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小鱼儿一语不发，却紧了紧攥住她手腕的手。他眼里那团火焰烧得更盛，映得黑瞳熠熠生辉，星火四溅。
　　他咬着牙笑了，道：“江玉颜，你若真的聪明，就不该这种时候提起这种事。”

　　……只听江玉颜惊呼一声，抽手去推，道：“你做什么！……你停手……江小鱼！你给我滚开！”
　　小鱼儿竟又如常地笑了。他笑嘻嘻地瞧了她一眼，道：“江大小姐不是告我强.暴么？既然罪名已落下了，我总没道理吃个哑巴亏。”
　　江玉颜颤声道：“你……你……”
　　她竟被自己先前扯过的谎摆了一道，简直有苦说不出。小鱼儿见她吃瘪，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畅快，笑道：“江玉颜，花无缺是个谦谦君子，容易被你蒙骗了去，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蒜？你我曾经那些天……你难道不喜欢？”
　　江玉颜奋力挣了挣，细白的手腕却还是被那人滚热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唯有在嘴上逞强，冷冷道：“鱼兄自作多情的本事渐长。我要是喜欢跟我最恨的人做这档子事，那才是见鬼了。”
　　小鱼儿怔了怔。他本不是个能轻易被刺痛的人，但那四个字的确隐秘地刺痛了他。他追逐的这只狐狸就是活在毒蒺藜丛里的，他每向她踏出一步，足掌都半真半假地鲜血淋漓。
　　但他生来就注定沐浴着无穷无尽的痛苦。若说他面对过的痛苦是一座花园，江玉颜带来的痛觉不过是其中一朵长满棘刺的野蔷薇。
　　而他竟迷恋这甘美的痛觉。

　　他低头贴上那红润的唇，咬破了她的嘴角。江玉颜恨恨地瞪视着他，她稍显凌乱的黑发下是苍白如玉的面容，点缀着嘴角一滴红宝石般的血。
　　小鱼儿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他轻声笑道：“你如果真是这样想，那咱们挂着情锁的那些日子……委屈你装了那么久了。我早知道女人都会骗人，你也算是个中翘楚。”
　　他的唇就在她耳畔。江玉颜的心疯狂地跳着，而她在擂鼓般的心跳声里，听见江小鱼依稀地说：“但我一直以来都不屑骗你。”
　　他那么多次吻过她，只因他自己想要吻她。
　　正如此时此刻，他如此想要拥有她。

　　他语意并不鲜明，但江玉颜仍然听懂了。
　　她瞬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小鱼儿却没有给她机会说话。
　　这是个极温柔的吻，却助长了燎原而煎熬的情火。江玉颜的思绪一片混乱，她也无暇将其理清。她仿佛坠入了九层深渊，落进了最底层炼狱的灼烤里。在那里，人们才能清清楚楚地瞧得见自己的欲望滔天。汹涌的欲望席卷着她，支配着她，让她几乎忘乎所以地回吻着她年少的仇敌兼情人。
　　每个邂逅了爱与欲的年轻人都是欲海里的浮舟。他们破裂的船舱里，都灌满了致命的蜜糖。
　　江玉颜善于凫水，但也难免想象过溺死于此的快乐。
　　可是总有一双手把她生生打捞起。江别鹤的眼睛，声音，白银的耀光，鲜血的污渍……他们之间隔过太多血雨腥风。两个仇敌坠入了一片爱海，他们不得情深义重，无法将其中一人推上赖以生存的浮板，唯有纠缠着沉没。

　　江玉颜一只手不知不觉挣脱了出来。掐死江小鱼的念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她茫然地掐紧了他的手臂，犹豫着拉近还是推远。
　　她是个清醒而冷酷的少女，偏偏辨不清自己对江小鱼的感情。她自然痛恨着他，但又会在某些时刻，悄然柔软了心窝。他踢翻了她和父亲完美无缺的计划，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路上劫走了她，她本该一刻不停地破口大骂才是，却又该死地发觉自己竟不想离开他，离开他发烫的怀抱，离开他的目光。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含着小心翼翼的情.欲，像是要吞掉她，却又舍不得毁她分毫。
　　若说江小鱼迷恋着她为他带来的痛觉，那么江玉颜又何尝不是。

　　小鱼儿清楚她在想什么。江玉颜是条猩红芯子的眼镜蛇，现在却在考虑着是否要摊开鳞片下柔软的肚皮。这实在有些艰难，被她毒死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人有幸能让她容忍一次妄为的爱抚。
　　“江玉颜，”他唤她的名字，碰了碰她的鼻尖，眼睛灼热又明亮，“你莫忘记，这只是一次劫案，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我的人质，你想要活命。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毒蛇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展开雪白柔软的肉腹，又不愿面对自己狭隘而泛滥的扭曲爱意。
　　他既已掐住了她的七寸，就不会介意帮她遮住眼睛，让她暂且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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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能算是全程高能？当时熬夜写的，写了一半忍不住睡觉去了，希望不要太割裂（）
这章两位都老谜语人了，鱼的意思当然是他是真的喜欢她，所以玉颜大惊失色（？）至于玉颜，她就是很矛盾的心理，对鱼感情上是爱恨交织的，并且以她食色的性子的确也会很享受和他亲热……但是理智上又因为鱼和她自己的对立立场本能地排斥他，逃避面对自己无法控制的冲动。所以她必须给自己找个“我是被强迫的”此类理由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下去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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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的我：omg以前我真敢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