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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铁丘陵的矮人公主 ...

  •   孤山的矮人一直流传着一个“女都林与Thorin II”的传说。

      据传,那是第三纪元时一位来自如今已不复存在的矮人城邦“铁丘陵”的公主,Náin之女,“铁足”Dáin的妹妹。在她的辅佐下,埃瑞博再度成为中洲大陆上最强大的矮人王国,一时无二。她勤政爱民,一生长寿,做了太多善事,矮人赞颂她的功绩,为她编了歌谣传唱,其中小段收录如下:

      山下厅堂覆金光,宝石折将相
      画眉衔草昭春来,雪融渡鸦归
      母亲兄儿相依偎,生者独伤悲
      龙炎灼尽邪祟事,都林复重生
      公主奔走银靴破,记忆化传说
      坚硬忠诚或仁慈,何为王者风
      月下只影独徘徊,金像它不出声
      呜,何处唱起过去的挽歌?
      橡木也许百年生,先王可善终

      这传奇公主究竟与那传说中的悲剧国王、远征恶龙收复孤山的Thorin Oakenshield有何关系?一介铁丘陵公主,又为何为埃瑞博的矮人代代称颂呢?有人说,公主爱慕了这位矮人王一生。也有人说,公主早年便与他结了仇,立誓不再踏足孤山......真真假假无从考证,早不知经过了几百年润色。

      但若真要探寻传说背后的故事,一切还得从那时说起......

      .

      (第三纪元 2753年)

      作为都林王室这一代的第一位公主,铁丘陵的小公主Elóin是被父兄与亲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山下之王Thrór更是多次邀请侄子Náin带儿女来访孤山,只为见见自己亲爱的侄孙女。
      如今,年满十二的Elóin出落得越发可人,竟已有外族矮人贵戚前来提亲。要知道,女矮人本就稀少,她又是都林王室血脉,身份尊贵,若不早早敲定婚事,将来求亲的矮人是要踏破门槛的!
      可这却都养成了Elóin骄蛮任性的性子。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埃瑞博也不过如此,比我们铁丘陵的殿堂多贴些金箔罢了!”
      似乎还从未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小公主年幼的心里,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她应得的宠爱就当像这中土最强大的矮人王国一样,是东方最明亮的宝石,万人来朝、永不陨落。
      第一次见到Thorin时,Elóin也是这样想的。

      那是埃瑞博小公主Dís的五周岁生辰宴,王公贵族站满雄伟的大殿,人声鼎沸。
      侍奉她的侍女红着脸凑到她耳边:“您瞧,那便是一直以来贵族小姐们私下里议论的王孙Thorin——”
      骤然响起的厚重低沉的礼号声中,Elóin不经意抬头,就看到了那个高站在王座旁、举止骄傲的小王子。
      高台上的年轻矮人面容俊朗,眼神清澈,胡茬清秀,身量高大,王室之中格外醒目,已叫怀春少女梦寐以求。他身披貂裘,手握佩剑,下巴微扬远眺着大殿和群臣,便展露出独属于19岁年纪的意气风发,和超出这个年纪所应有的不可一世。
      Thorin的视线自大殿另一侧朝Elóin的方向扫过来,没做丝毫停留,已扫去远方。那一瞬间,却像闪电一样叫少女情窦初开的心感到震撼。
      礼号的音符厚重庄严,回声在石壁间激荡,每一声都像巨锤敲打在山体上,满堂贵宾海浪般一层层躬下身去,行礼致意。可Elóin呆呆站在大殿下,突兀地立在人海中,几乎失了魂。
      直到她感到身后哥哥温暖的手放在了她背上,轻轻将她的身子压了下去。随之藏进人海的,是少女绯红的脸颊。

      当晚,Elóin趁Náin歇下后偷偷溜进了父亲的卧房。
      “adad,求您拒绝宽背族的求亲!我只肯嫁给咱们高贵的都林一脉,而且,定是世上最英俊潇洒的都林之子!” 她近乎撒娇地趴在父亲腿上嚷道。
      Náin亲昵抚着女儿的鬈发,故意发问:“哦?何出此言啊——”
      向来毫无拘束的Elóin竟头一回羞赧起来,吞吞吐吐了半天,总也不好意思开口,Náin一再催促,她竟干脆将脸整个埋进父亲的熊皮大氅里,弄得Náin哭笑不得。
      “这么说,我的小公主已心有所属了,” Náin轻轻抬起女儿早已通红的小脸,“那位优秀的矮人是谁呢?”
      Elóin扭开头不予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大殿上站在王座旁的,可是那位Thráin之子,王孙Thorin啊?”
      “是啊,正是他——” Náin捋着自己的长胡须笑了,“说起来,这位小殿下还是你的堂兄呐!” 他毋需再多问,已明白了小公主的心思。

      Náin在第二日陪国王用早餐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女儿的心事。这个时辰,王子们还在晨习。
      Thrór先是沉默思虑了一番。随即,厅堂里响起老国王爽朗赞许的大笑。
      Thrór捻着长须上的金珠频频点头,表示满意:若他的王孙能与小公主结亲,必定是美事一桩!且不说确保都林血脉纯正无虞,届时铁丘陵与埃瑞博的亲缘也将更上一层、坚不可摧。

      打那天起,山下之王送来的金银珠宝便像春天解冻的溪流般源源不断地从孤山流出来、流入铁丘陵Elóin公主的闺房。
      Elóin也被邀请来埃瑞博长住,与王子公主们一同生活。
      小公主欣喜满意的同时,倒也没表现出多么意外——毕竟,Elóin长这么大还不曾遇到什么事是会违她所愿的!她知道当她想得到什么,她最终总是会得到。

      住进埃瑞博的Elóin整日殷勤地跟在Thorin屁股后边。或像只被大风吹得颠三倒四的花蝴蝶似的绕着眉头紧蹙的Thorin乱转,或缠着他问东问西、见缝插针与他搭话攀谈。
      她有时守在王子们的贵族学堂外,等Thorin与好友贵族公子们抱着书本课业谈笑着从里面走出来,她就扑到Thorin身上叫他将今日所学教给她。
      有时,她带着侍女从溜进练武场偷看Thorin练剑,然后不止一次被小王子们暴躁的骑射师傅发现、被大骂着揪着衣领丢出去。但她被赶出去后总会回来,吩咐下人烫上一壶滚热的羊奶茶,好等Thorin大汗淋漓地从武场下来时交给他。
      记得头一回,Elóin不管不顾地将茶壶塞进Thorin手中调头就跑,却听身后传来Thorin“啊”一声低吼。回头时,只见Thorin有些暴躁地咒骂起来——滚烫的银壶烫伤了他的手掌,羊奶茶全洒进他昂贵的貂皮斗篷里去了。
      那件斗篷Thorin再也没穿过。

      说来好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的小王子Thorin竟头一回给一位过分热情的小公主吓到了。
      他敢只身一骑深入森林猎熊,却因怕碰见Elóin而不敢出学堂。
      Thorin待Elóin还算友好照顾。他敬她是铁丘陵的小公主、他的堂妹,深受祖父宠爱;而自己作为埃瑞博王子,又长她几岁,得尽礼数。
      他想得很周全,却唯独忘了:年幼的小公主还学不会察言观色,更读不懂Thorin礼貌背后保持的距离感。Elóin只会不满Thorin对她冷淡、不甘他对她不够喜爱,于是更加殷勤地讨他欢心。
      Thorin总会巧妙地避开公主。要么叫Dwalin他们从学堂正门出去给他打掩护,自己趁好友们拖住小她时从侧门溜走;要么扬言祖父与父亲有国事相商,他得去旁听学习。实在脱不开身,便冷漠而礼貌地应付上几句,企图打消小姑娘的兴趣:

      “你要去山后练骑射了吗, Thorin?”
      “晚些时候,是的。”
      “你们的训练太过艰苦了!想想看啊,双手离开缰绳还不算,还要平稳地骑在马背上拉开弓弦、射中百里外的靶子!何苦给自己找这种罪受呢!”
      “这没什么,Elóin公主,骑兵团的战士们都可以做到。不经受严苛训练,是没有资格上战场杀敌的。”
      “埃瑞博可是最强大富裕的王国,有谁敢向我们挑起战争!” Elóin得意地扬起头高声说。
      Thorin闻言却略显不悦地阴沉了脸、压低下巴正色道:“正因强大富裕,才更应勤勉备战、不可松懈,不知多少势力暗中窥伺——当然了,公主不必懂这些,您住在埃瑞博,吃好喝好才是紧要的。现在,恕我失陪,我得赶去国王议会旁听——”

      Thorin一向不以“聪明世故”自诩,却也一早看出祖父想让他与这位铁丘陵公主结亲的意思,所以从一开始就故意与Elóin公主保持于他而言安全的距离。
      先前来埃瑞博求亲的贵族公主也有过不少,Thorin一向嗤之以鼻。这些公主在他眼中大抵都是差不多的:被亲族宠坏了,娇蛮任性,自负还多少有点儿愚蠢——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Thorin觉得Elóin和那些公主也没什么分别。他对她并无心意,更不愿耽误了公主,害她过多在自己身上耗费时间和精力。

      起先,Elóin以为Thorin本性就是这样个性严肃的年轻矮人。若果真如此倒也罢了,可随着在埃瑞博生活了好几年,她渐渐见到了Thorin更多大相径庭的丰富模样。
      她见过闯进武场找兄长的小Dís。她连路都走不稳,却固执地非要挣开领她来的Frerin的手自己走,毫不惧怕地朝一身金甲的矮人王子扑过去:
      “undad!”
      Thorin见到小妹妹,下意识扔下手中锋利的宝剑,脱去外面那层坚硬的、会将她隔疼的铠甲,然后刚好一把接住从地上跳起来的Dís,将她稳稳抱进怀里,朗声笑了: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恼人的小毛球。”
      他会揉着Dís的金色鬈发说,Dís会故意捣蛋扯他的发辫,Thorin便宠溺地笑着轻轻捉住妹妹挥舞的小手、抱着她快速转几圈,逗得她咯咯直笑。然后他会伸出手,将一旁的弟弟也拉进怀中,满足地久久拥抱着他们……
      Elóin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来武场给Thorin送擦汗的手帕时,手指曾不慎被Thorin身上的甲片划伤。他为她简单包扎后立即叫来侍从送她去医疗室,还严肃地告诫她:不要再擅自到武场来,这里很危险。
      这么看来,危险的并不是武场或盔甲,而是他的不在意。

      Elóin甚至在年复一年的观察中羡慕起Thorin身边的Dwalin,嫉妒他能够做Thorin的左膀右臂。
      与Dwalin在一块时的Thorin多自在、多可爱呀!他是如此信任、依赖他。他会在Dwalin闯祸时主动将罪责揽下来;他准许Dwalin跟着他到任何地方,他们俩简直像身体与影子那样不可分割。Elóin从侍从那儿听来,Dwalin只剩下一半的右耳朵,是小时候在后山被黑熊打的,正是Thorin及时赶到从熊口救下Dwalin的命。
      而只要有Thorin在的地方,不出几步,你准能看见目光一刻也不离开Thorin的Dwalin正守在角落。他会在愤世嫉俗的暴民冲向王子时护在Thorin身前,会在Thorin不留神从马背跌下来或下台阶踩空时及时拉住他;也会在学监提问到Thorin忘记温习的功课时小声提醒他——但Dwalin的小声仍然气若洪钟,所以往往被抓住,落得两人一块儿被罚抄书。
      在Dwalin面前,Thorin似乎不需要表现出掌控一切的威严,他可以犯错,可以变回毛手毛脚、任性调皮的小王子,因为有人会无条件为他殿后。
      可他们开起对方的玩笑、互相攀比竞争起来,又是那样放肆大胆、亲如兄弟。
      他们会比谁的胡子长得长、谁养的小马更壮实、谁一口气吃下的烤肉饼最多;Dwalin被父亲Fundin或兄长Balin教训时,Thorin会躲在他们身后,仗着Dwalin脱不开身嘲笑他的好友笑到直不起腰,气得Dwalin只能吹胡子干瞪眼。他们会趁剑术师傅离开的功夫端起剑斧打架——而这正是师傅禁止他们做的。两人最后往往打急了眼,剑和斧子一丢,拳打脚踢、互揪胡子,满地打起滚来,然后在听到师傅的脚步声后麻利地互相搀着从地上爬起来站好,装作无事发生!

      这天,Elóin偶然见到一个清秀的小侍女追上与Dwalin一起走出议会厅的Thorin。
      谈话被打断,Thorin回身时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愠怒,小侍女一时被震慑住,话传得磕磕巴巴。Elóin好奇地躲在一旁的石柱后偷听起来:
      女孩个子矮,Thorin背起手,竟从容地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听她讲话。他们凑得那样近,Thorin耳侧的发辫时不时扫过她的额头,他听得专注耐心,丝毫没注意到似的!
      等侍女说完,Thorin也没有立马直起身与她拉开距离,而是躬身偏过头、直视她的眼睛嘱咐了几句,然后——他竟温柔鼓励地冲她笑了!对一个下人!
      哦!那双蓝眼睛,Elóin心中哀怨。她做梦都渴望那双宝石般的眸子那样含着笑意注视她!
      小侍女转身低头跑开后,Thorin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继续与Dwalin边交谈边走远了。可Elóin躲在柱子后头,分明看清女孩跑过去时通红的面颊和害羞怀春的偷笑。

      Elóin终于错愕地意识到:
      原来Thorin也会放下王子的架子开怀大笑,兴致来了也会动手动脚跟人打闹,他也可以成为他人公开打趣调侃的对象,他也会用活泼调皮的口气跟别人插科打诨,也不总是会在有人在他面前放肆后就面露愠色、显出不耐烦的神情——他哪里是年纪轻轻就冷漠乏味,他分明是存心阻止而不是鼓励她将跟他的谈话继续下去。
      Thorin原来是个和她一样热情的年轻矮人,只不过他心灵的殿堂没有对她开放罢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侍女都可以被他温柔地接纳,她堂堂铁丘陵的公主却被拒之门外。

      Elóin觉得自己从没受到过这般侮辱与非待,躲进自己的房间哭了大半天。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要求的太多了,也没有看到她已经拥有了许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那时,她年幼任性的眼睛里唯一看到的,只有那个她得不到的人,而得不到他,仿佛全世界就没了意义。
      她越哭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心,竟心一横、决定去找Thorin当面对峙。

      太阳落山,便是Thorin率领骑兵团结束训练、返回孤山的时刻。年轻小伙子们挥汗淋漓,谈笑风生,玩笑着、打闹着,踏着夕阳走进余晖下更加恢宏大气的山门。
      刚迈进山门,一面解开披风、正与Dwalin探讨矮人风弩是否有待改进的Thorin就被凭空窜出来的一个人影拦住去路。
      “Thorin,我有要紧事必须当面告诉你。”
      一群人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矮人们惶然望着这位竟如此粗鲁失礼地拦住Thorin的公主,再望望显然也被突然出现的Elóin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王子殿下。
      “当然,Elóin公主,请先允许我们更衣休整一番。” 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Thorin得给足公主面子,勉强耐着性子点了点头。生硬但还合乎礼节的口气里,似乎表达了另一层意思:见鬼,你看我这会儿是有功夫搭理你的样子吗?
      说着,便要带兵绕开她。
      Elóin却抢先一步再次挡在Thorin面前,正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介意,我现在就要说,就在这里,单独与你。”
      Thorin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位平日里刁蛮专横的公主眼里看出一丝乞求,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在说:求你了,这次就答应我吧!
      他竟一时狠不下心说出反驳的话。
      Dwalin一向不喜欢这个给Thorin找足了麻烦的铁丘陵来的公主。他知道Thorin也不怎么待见她,可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出来,他Dwalin哪里管那么多!血气方刚的青年眼里,这个蠢姑娘配不上他们的王子,而他此刻想到的“好办法”就是捉弄她一番:
      “lads,听!什么声音——” Dwalin将手拢在他那只被熊打掉一半的耳朵后面,做出认真探听的姿势。
      “哪儿有什么声音?” “什么都没有啊。” 骑兵团的矮人们纷纷跟着他做出探听的样子。
      “啊!我听见了——” Dwalin一惊一乍地瞪大眼睛叫道:“是王室婚礼的钟声!” 他冲Elóin一挤眼睛坏笑起来。
      小伙子们在Dwalin的煽动下故意拖长了腔 “喔——” 地哄叫起来,将骑甲脱了一半、一脸无奈的Thorin围在中间胡乱推搡着。
      哄笑声在高耸的厅堂间回荡,一声比一声清晰,就像一个个耳光掴在Elóin脸上。她拼命低着头,不叫他们看见不受控制滚出来的眼泪,觉得自己的脸肿胀地烧起来。
      Thorin看出Elóin的反常,严厉地吼了一嗓子,士兵们立马安静下来。
      “Dwalin,先带他们下去。日落越来越早了,明天的训练提前一小时。再去告诉Frerin,晚餐前我要抽查他的功课,叫他别只顾着陪Dís瞎胡闹、忘了自己的本分。” Thorin转过身,有条不紊地交代着事务,将手上的羊皮手套摘下来扔给Dwalin,又一件一件将身上繁琐的东西卸下,丢进他怀里,最后,挑起一边的眉使眼色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Dwalin不服气地抱住Thorin的手套、护腕、佩剑、长弓、箭袋、披风,小心阻止它们从怀里掉下去,路过Elóin时威胁地瞪了她一眼。一大群人就浩浩荡荡离开了门厅长廊。

      长廊再次安静下来,静得让Elóin开始怀疑他能听见她疯狂的心跳声。
      夕阳从敞开的镀金山门照射进大山里,铺在脚下深绿色的大理石面上,也落在面前挺拔的矮人身上。Thorin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静静注视着她。Elóin知道,这是他表示“你可以开始了,我在听”的动作。

      “一切始于多年前的那天......Thorin, 都林在上,今天我必须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Elóin甚至不敢直视他的脸,只是顾自向心上人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爱慕,以及作为公主非他不嫁的决心。大段表白结束,她的手指早与衣裙上的丝带紧紧绞在一起,她才满心期待地缓缓抬头向他看去,娇羞的眸子在夕阳下更显得流光溢彩——
      Thorin的反应并不是Elóin期待的那样。
      他的呼吸声有些重,在低头认真思考着什么,看起来像在专心观察长靴的鞋尖,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的重心在双脚之间来回变换了一下,放在身前的双手慢慢攥成了拳头,然后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Elóin——Elóin仿佛也跟着在这一刻摒住呼吸。
      “Elóin,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 Thorin郑重回答。
      “你,不接受......”
      Elóin一愣,随即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开始微微发抖。
      “只是因为,我暂且还没有这个打算。” 似乎是为了弥补照顾少女的情绪,Thorin加了一句,“也请公主万万不要妄下这样的誓言。”
      “我爱慕你,渴望让你属于我——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这难道不足够吗?” Elóin的脸已涨得通红。
      Thorin轻轻笑了,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Elóin见过这种表情,这是他面对又开始无理取闹的小妹妹Dís时会露出的表情。他拿她当个任性不懂事的孩子。
      “这恐怕不是爱,公主殿下。你还没有真正领会这种珍贵而沉重的情感。”
      “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我的心是怎么想的!”
      “既然如此,公主,你知道‘爱’这个词背后需要做出的承诺吗?你的爱又能为你所爱之人带来什么?你准备好为守护这份感情与承诺而奉献自己的一生、并甘愿让这份爱凌驾于自己之上了吗?”
      一连串逼问使Elóin哑口无言,Thorin站在那儿,活像一座雕像,不说话,也不动弹,交叠着双手、脊背直挺地望着她,严肃的蓝眼睛像极了长湖冬日结冰的湖面。很长一段寂静的时间里,Elóin觉得就连正在沉落的夕阳都停止了挪动。
      “你并没有,公主,我看得出来。” 良久,他替她回答。
      “可你呢?” Elóin下意识呛声道:“你又懂多少!”
      “我还未准备好。” Thorin却有条不紊地回答了她。
      “但我知道我爱我的族人、我的王国,我知道未来某天将要落在我肩上的责任。我没有准备好,但我清楚这才是我将毕生追求的爱,而不是站在几根廊柱底下谈情说爱、儿女情长。”
      只怕这又是你拿来搪塞我的说辞吧。Elóin想,眼前再次浮现与小侍女说话时温柔耐心的Thorin。也许是Thorin说出最后几个词时露出的高傲轻蔑的神情,亦或许是她听够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空洞之辞,她感到身为公主的骄傲被深深刺痛。
      嫉愤之火在胸膛里燃烧,Elóin一气之下竟以嘲讽的口吻脱口而出:“好一番抱负,殿下!你与那侍女站在廊柱底下说悄悄话时,怎么倒不见了现在这份矜贵!”
      Thorin的眼睛随这句话微眯了一下,Elóin就像终于在城墙上找到一道裂缝的攻城军,抓住它不依不饶:
      “啊,是啊!我见过你是怎么跟那个侍女说话的,在走廊上,从议会厅出来!怎么,在你眼里,铁丘陵的公主甚至比不上你们埃瑞博的一个侍女吗!”
      Thorin盯着她,微微偏了偏头,两条浓眉便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困惑与不悦的表情。他在思考,Elóin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
      终于,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似乎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了。
      “你似乎对侍女很轻视,公主。” 头顶传来Thorin深沉而略带讽刺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Thorin,他同她说话,站得笔直得像山顶高大的松柏,用冷漠、轻蔑、傲慢的眼光审视着她的脸,仿佛连头都懒得为她低一下。
      Elóin一时吓得转开视线。她心中那宝石般的蓝眼睛竟然也会有如此可怕的压迫感。
      “你口中的身份低微的侍女,她们大多是孤儿或赤贫人家养不起被遗弃的孩子,被王室收养,从此一生为王室服务。除了降生在世时缺少些运气,她们与你我没有什么分别。我遇见的侍从都是谦卑坚韧的矮人,我怜悯且尊重他们,而我不理解为何他们不配得到公主你的尊重!”
      Elóin气得下意识想反驳,可无声地张了张嘴,眼泪就先滚落出来,滚过嘴角,滚进辫着小银铃的胡子里。羞愧与委屈叫她说不出话,公主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Thorin,你当你的埃瑞博王子当惯了,可你没有权利屈高就下似地向我说教!你羞辱我,你的部下嘲笑我,我恨你们!我恨埃瑞博!以都林之名诅咒你们!”
      恶狠狠甩出这句话的那一刻,Elóin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可悲可笑——她会感到深受冒犯,正因Thorin说的都是对的。而她连口不择言对他的咒骂都是如此任性幼稚。
      她撞开Thorin,顾不上什么礼数,不顾一切地奔下长廊、奔回自己的房间。
      沿途的卫兵侍从都不知这位铁丘陵小公主出了什么事。

      被心上人直截了当地拒绝,还被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一顿,公主悲愤交加,深感羞辱,第二日就离开埃瑞博回了铁丘陵。走时,她立誓此生再不踏足孤山。
      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离开的那一年,一条来自北方的火龙Smaug袭击了埃瑞博,中洲最强大的矮人王国就这么灭了国。

      埃瑞博失陷,王族流落,只有极少部分矮人活着逃出孤山。大批幸存的埃瑞博矮人长途跋涉涌入铁丘陵投奔亲族。
      他们说,国王的军队与恶龙交战了一天一夜,而恶龙的烈火灼烧了整整七天。火光将北方的天空映得血红,山上的绿松林变成火海,山间的风卷起火星,动物生灵的哀嚎夹杂其中。直到他们向东走出好远,站在埃利努因荒原上回头看,依然能看到山中熊熊燃烧的烈焰。在焰火里化为灰烬的,是他们的亲族、财富、家园。
      有的矮人被烈火烧光了胡子,有的烧烂了衣服;有的受了轻伤,有的则满身血污、面相都看不出了;有人嚎哭,有的苦苦咒骂降临的噩运,有的双目空洞向都林祷告祈求……Elóin听着他们哭诉,很快就再也听不下去、跑开了。
      矮人们戚惨的样子都叫她难受极了,她开始想这是否是自己气昏头时的诅咒应了验。自责与悔恨充斥了她不安的心。
      她一整天都在铁丘陵的厅堂前奔前跑后帮忙接济安排,几乎挨个询问每一个从埃瑞博逃来的矮人情况,获得了父亲的大大赞赏。Náin万分欣慰,他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终于长大了。
      但恐怕只有Elóin自己心里清楚,她哪是什么为国为民,她的私心只是想迫切寻找到Thorin的下落罢了。她要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否在那少部分活着逃出来的人中。
      她甚至生出一个自私而罪恶的念头:如果埃瑞博不复存在,Thorin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子,那她是不是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他了?
      只要他来找她。她暗自想。只要Thorin肯来投奔自己,她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他。
      落难的矮人从山中的厅堂一路排到山门外,Elóin从深夜一直打听到太阳自东方的山岭升起,她看到从西北方天际线飘来的黑烟。
      她唯一得知的是,山下之王祖孙不愿委身寄人篱下,带少数残部西去。便再没了下落。

      .

      一晃九十年过去,壮大后的铁丘陵成了中洲东方最强大的城邦。
      富足平安的日子如白驹过隙,当年逃亡至此的矮人似乎也渐渐随时间流逝淡忘了家园被夺的伤痛。老领主Náin退了位,儿子Dáin接任当了家。Elóin早已出落成庄重大方的成年女矮人,有着漂亮的金红色胡子与精明亲善的眼睛,平日里帮哥哥处理些繁杂的民生事务,竟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虽不乏上门求亲者,公主却一直没有婚嫁,没人知道为什么。传闻五花八门,有的说公主十分挑剔,谁都看不上;更有甚者,说公主乃女都林转世,是要献身百姓与国家的......

      Elóin再次听到Thorin的消息,已是2860年。
      一支出去太久、久到人们都以为死在外面了的商队奇迹般地回到铁丘陵,商人们带回稀奇的货物珍宝和一肚子奇异见闻。他们一道带回来的,是都林王脉新一位小王子Fíli降生的消息。
      “哪位小王子?” Elóin的耳朵条件反射似地竖起来,突兀地打断了商人的侃侃而谈。
      还没来得及从赶路的劳顿中喘口气的矮人连忙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回您的话,是Dís公主的首生子,King Thorin的外甥!”
      “King Thorin. ” Elóin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毫无预料窜出来的矮人名让她的心随之猛地一颤。
      时隔多年再次从口中念出这个名字,舌尖弹起又落下,简单的动作竟仿佛有些生疏了。才惊觉:原来已过去这么久了。记忆里当年跟在她屁股后头、路都走不稳的小Dís如今都做了母亲。而Thorin, 已不知何时成了King Thorin......这些年来,他过得好吗?他为何没有生下后代?又是否已经娶妻了呢?
      “Aye, my lady, ” 矮人答,“王室如今生活在埃瑞德路因一带!唉,虽是不复往昔埃瑞博的辉煌......”
      “蓝山?” 可怜的商人再次被打断。
      这么远!Elóin心中惊呼。那几乎是她能想到中洲大陆上最遥远的地方。难怪她从未听说过哪怕一丁点他们的消息!她无法想象当年Thorin他们是如何翻山越岭到那种蛮夷之地去的。
      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似乎也悄悄唤醒了Elóin早已沉寂许久的、不再年轻的少女之心。她感到那颗心热乎乎的,在胸膛里不安分地跳动。
      她意识到她要去见他一面。也许没什么原由,也许只是为倔强地向他证明:当年被他嗤之以鼻的小公主如今已成长为稳重成熟的优秀女矮人。
      她同时意识到的是:年少的惊鸿一面,叫她这些年来如何忘掉那个第一眼就心动的矮人呢。(要知道,矮人对伴侣的选择是相当挑剔的!有相当多女矮人因只想嫁给自己得不到的人而终身不嫁。)

      当矮人下定什么决心,就不会有任何事能改变他的心意,而且会立即行动、绝不耽搁。
      Elóin谁也没告诉。她瞒着哥哥、乔装一番,打扮成了个青年矮人商贩,堂堂铁丘陵公主便不计后果地跟随一支商队向西出发,往蓝色山脉去了——她也许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稳重”。
      她一定要去见见他,看看他如今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

      .
      商队的路途几乎横跨整个中洲大陆,贫瘠的荒原横在险峻的山脉之间。矮人们一路风餐露宿,睡在山洞里、睡在树上,吃干得难以下咽的干粮,只能和融化的雪水,经历风暴与雪灾、峡谷滚落的巨石,还要躲避山巨怪或奥克游兵的追击。Elóin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可一路跟随商人们辗转,她都勇敢挺了过来,没有一句怨言。
      觉得撑不下去时,她总会想,这是Thorin当年走过的路,她已是乘马车赶路,可九十年前Thorin带领残余的亲族西行时,他们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去蓝山的。
      这么多年,当年骄蛮的小公主的确已成长为坚韧的女矮人。
      一路上同商人们聊天,Elóin才渐渐从他们口中七零八落地拼凑出当年Thorin经历的苦难,包括老国王Thrór的噩耗、惨烈的阿扎努比扎之战、英年牺牲的Frerin,还有下落不明的Thráin……这九十年来,Thorin几乎被夺走了一切他可以失去的东西。
      矮人一生又能有几个九十年呢。
      同行的一位老者正是从埃瑞德路因来的埃瑞博矮人,从长湖镇做完生意赶回去。Elóin喜欢听老人讲故事打发路上漫长枯燥的时间,她总求老者再多讲些当年发生的事,老人倒也依她,可讲着讲着,讲到动情悲戚处,老人仍会掩面哽咽,Elóin便不忍再叫老者回忆那些痛楚过去了。
      他们穿越险峻的深谷、急湍的河流、夏天灰蒙阴湿的盐沼;见过铁青的天空中飞鸟绝迹,黑紫色夜空上空悬着一轮巨大的红月,也见过鹿群飞奔着踏过森林间地上铺满的落叶和果实、震落清晨松针上的雨露......
      无论日后多少年过去,她仍清楚记得,当她坐在马车斗里望着太阳从身后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高低不平的山巅的雪顶一个接一个亮起来,像燃点的烽火,那一刻,她年轻的胸腔是如何贪婪地大口大口吸着晴朗清晨湿润的寒气的,是如何被马队乐曲般的马蹄声与响鼻激动得不可名状的。她一百多岁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哪个时刻比那一刻更加鲜活。

      商队于冰雪消融的早春从铁丘陵出发,当晚秋的最后一轮圆月落下,他们终于穿过埃利阿多平原进入北大道,已能远远看到稀薄的云雾间耸立的埃瑞德路因山脊。
      沿大道向着山麓方向赶路的第二天,Elóin注意到远方出现一队整装的矮人骑兵,正纵马向商队飞驰而来,拉起一溜长长的黄烟。
      “别紧张,小伙子!”
      同行的商人见Elóin直直盯着那队快速逼近的骑兵,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叫她放松,“事实上,你该松口气才是!”
      商人们解释,这一带过去强盗横行袭击商队,国王便派卫队专程护送商队进出埃瑞德路因,打那之后,再无遇袭的事发生了。
      不等Elóin回答什么,她突然眼尖辨认出来——那领队的骑兵不是别人,正是Dwalin!她又定睛看了看,依稀认出几个当年皇家骑兵的矮人......Elóin心头一紧,王族护卫已沦落到做这种护送商队的事了吗?
      Dwalin老了太多,头顶都秃了,满当当纹着象征征战履历的刺青,看上去比过去更加壮硕,也更加暴躁——想必任谁经历这般变故,都不会变得好脾气的。想到这,她有些害怕Thorin会变成什么样子。
      Elóin拉起斗篷遮住自己,生怕那个家伙认出她来。虽说她很心疼他们如今的处境,可一码归一码,Elóin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当年Dwalin带头撺掇骑兵团的小伙子们朝拦住Thorin的自己玩笑起哄的事。
      “嘿——我们是从铁丘陵途经长湖镇来的商队!” 打头驾车的商人们朝骑兵队吆喝道。
      Dwalin只是点了点头,依旧冷着一张脸,举着长斧的手一扬,便调转了马头跟在商队的马车旁,身后的骑兵纷纷有序地夹道而驰,将商队夹在中间,像两堵结实的移动的城墙。
      没人认出Elóin来。
      她注意到,自从骑兵队到来后,同行的商人一路上总忧心忡忡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矮人们开始放下警戒大声谈笑,后面几辆车甚至拿出五弦琴和木笛弹唱起来。

      伴着初冬的小雪,他们在护送下安全抵达埃瑞德路因。矮人城邦与人类村落在群山中交错,地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雪,矮人建造的砖石瓦砾间隐约能看出一丝河谷城的遗韵,只是更清简,也更寒冷。
      Elóin看得既痛心又欣慰。痛心是这些矮人都曾是中洲大地上最高贵强大的一支矮人,如今却习惯了过着这般简朴清贫的生活;欣慰是,Thorin作为几乎什么都没有、空有一个名号的国王,却从无到有为他的亲族重新建立了一个得以安居乐业的家园。Elóin心想,她早就坚信Thorin有着非凡的能力,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国王。
      她离开商队,四处打听Thorin的下落,终于拦下一个衣着看上去有些身份的年迈女矮人,向她询问通往Thorin殿堂的路。
      “你是外地来的矮人吧,” 老妇却笑了,“国王陛下常说,管它叫殿堂也罢,不过是流亡时的寒酸住处而已,有一天,埃瑞博的矮人会回到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孤山......”
      这回答令Elóin有些意外,继续追问下去,老人才向她讲了九十年前Thorin初到埃瑞德路因的那段历史。
      “……你可知道,当年,埃瑞德路因就是一片蛮荒之地啊!” 老者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跟来的,大都是些老弱妇孺,顶不上什么用,年轻的王储便亲自去打零工......”
      “可人类瞧不起矮人,” 老者讲到这儿,几度哽咽,“他们大都是些愚昧无知的农民,一辈子不曾迈出过他们那个小村子,连埃瑞博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过……他们嘲笑他、羞辱他,不肯给他什么体面的工作……到最后,那可是我们都林的王子啊,竟要在人类的铁铺打零工!打铁又脏又苦,人类的技艺太落后,铁锤铁砧都破烂不堪,人类不愿做,可他肯做,为了他的族人,他什么都肯做……”
      “人类的铁铺!”
      Elóin震惊地失声叫出来:堂堂至高矮人王平日里在人类村庄的铁铺给人当学徒打铁!她心痛又焦急:“在哪儿?”

      经过多方辗转,Elóin找到了Thorin所在的铁铺。她偷偷躲在不远处,终于看到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矮人小王子。
      他浓密的黑发间因过度操劳早早生出了白发,为铭记埃瑞博失陷的耻辱,他剪去了长胡子,穿着朴素破旧的麻衣,长发在高温与劳作下被汗水粘在一起,脸上的铁灰与汗混在一起——岁月对Thorin格外苛刻,可Elóin却觉得,那个历经沧桑的矮人却仿佛发着光。
      不,远处那个利落地挥动铁锤的魁梧的壮年矮人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披金带银的高贵小王子了,他是位了不起的领袖,是称职的国王。

      那一刻,Elóin似乎放下了这个几乎占据了她的生命一百年的执念。
      她知道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得到Thorin,也永远无法走进他的心里了。对这样的Thorin而言,娶妻生子实在是太渺小而自私的事,Elóin已然明白,Thorin已将全部的自己,他的身心、他的爱与喜怒,都献给了他的族人。
      你的爱又能为你所爱之人带来什么?Elóin想起当年Thorin质问自己的这句话。
      是啊,Elóin问自己,她能为他做什么?
      她太了解他。以Thorin的骄傲,他不需要她为他做任何事。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拿儿女情长打扰他,给他徒增烦恼。
      从今往后,有一颗充满感恩与敬仰的滚烫的心每一分钟都会默默守在你身旁、守护你所守护的一切,因你跳动、为你跳动,这就是我的爱所能带给你的全部。
      她在心中做出最后的回答。

      最终,Elóin只是默默注视Thorin劳作,然后默默离开了埃瑞德路因。她回到铁丘陵,更加勤勉地帮哥哥打理朝政,再没有擅自离开过他们的领地和人民。

      .

      Thorin也许到最后也不知道,这位他当年拒绝后便再不曾放在心上的矮人公主、这位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样貌与姓名的矮人公主,就如此默默爱了他一辈子,即使她后半生都再不曾见过他。
      他们一个在中洲的最西边,一个在中洲的最东边,中间隔着中洲最远的距离,她却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爱慕。

      公主一生未嫁。五军之战后,得知Thorin战死的噩耗,Elóin也没有落过一滴泪。她只是说,没有时间落泪,有太多事等着她去做,他只来得及收复他的家园,她得替他守下去。

      她的哥哥Dáin继承了孤山王位,贵为公主的Elóin一直尽心尽力奔走在埃瑞博与蓝色山脉两地,帮住在蓝山的矮人们回迁故土。

      Dís公主悲痛重病的日子里,Elóin与Dáin一直照顾于病榻两侧,直至Dís病逝。他们将她葬在孤山最深处的地宫,使她与亲爱的哥哥和值得她为之骄傲的儿子们重逢。

      第三纪元最后的魔戒之战中,Dáin战死。Elóin一直辅佐哥哥的儿子梭林三世即位,并始终指导年轻国王的行事与决断,孤山在她的辅佐下始终繁荣昌盛,直至她高龄去世。

      她是位受到崇高尊敬的传奇女矮人,被族人尊称为“女都林”,死后她的雕像位列先祖殿堂。
      而那个神圣雄伟的厅堂里,先王Thorin Oakenshield的塑像已静静在此耸立了百年。

      .

      Thorin也永远不会知道,多年前埃瑞德路因的那个傍晚,他从铁铺收工准备回家时,工作台下那只写着他名字的包裹究竟是谁放在那儿的。
      他曾当下扭头四处搜寻,暮光里轻雪扑簌,可连一个可疑的矮人影子都没有。
      他谨慎地打开包裹,却意外地怔住——那里面包着一壶滚烫的羊奶茶、一包只有矮人能做出来的乌扎姆烤肉饼,这是他年轻时在埃瑞博就最爱的,每每从武场精疲力尽地回来都要吃上这么一顿。包裹里还有一件仔细叠好的、印着熟悉的埃瑞博纹饰的长衫,针脚细密,布料轻盈柔顺,和一副用上好的山羊皮缝制的护腕。
      Thorin这才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他自己都没发现,身上的粗布罩衫早不知何时破了好些大洞,而他的护腕都已磨开了线。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铁丘陵的矮人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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