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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戏 ...

  •   打斗是怎样开始,又怎样结束,事后僮锦已经完全记不清。
      她只记得那柄剑插在一只火红的狐狸身上,少爷正冷冷的看着她。她没有更多心力去管别的,因为她好像全身都被碾碎了,无法忍受的疼痛从每一处爆发出来,那一瞬似乎死去比活着轻松。
      她再度醒来的时候不知是几日以后。她躺在一间冰冷的屋子里,外面炙热的阳光透过窗棱打在地上,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却一直觉得冷。
      动一动,那种撕裂一般的疼痛蔓延全身。
      她的洞房花烛夜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只红色的狐狸;好像,有人喊着“妖狐”。
      还有一把冒着青光的剑,叫什么折腰来着?

      那一夜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仿佛一场梦,过去就过去了。
      少爷的身子仿佛大有起色,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面带喜色,有些少不经事的小丫鬟经过她的屋子时还在说着什么少爷长得也不输表少爷云云。
      她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似乎和先前有些不一样,具体是怎样的不同却也说不上来,那时那么仓促,她根本来不及好好体会自己的处境。
      婚礼仿佛也是梦的一部分,她全然没有真实感。
      也许,爹娘100两银子卖了她也是梦的一部分吧。不会有那么多,她应该是被人用几两银子买进来当一个打粗的丫鬟,也许进来没几天就从哪里摔下来了,所以全身才会这么疼。
      那什么妖狐什么妖剑,全都是一场稀奇古怪的梦。她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甚至还有更奇怪的。
      每天服侍她的丫鬟是个面生的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年纪,似乎叫小芸。僮锦疼得没力气说话,小芸的话也不多,因此尽管小芸每天按时给她送来三餐和药,还帮她拎洗澡水进来,两人几乎没说过话。连小芸的名字都是听门外有人喊,小芸应了声她才知道。
      供给她的三餐并不赖,都是她家过年也不一定能吃得上的菜色。药有些苦,然而她躺得都快长刺了,每每小芸喂她喝药,她都只管大口大口地喝下,希望能早日脱离苦海。
      从前每天一大早被母亲叫醒的时候,她曾想要是那一日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就好了,如今反倒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躺在床上。
      度日如年,每天睡到头疼不止。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有一天她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可以伸懒腰,于是试着坐起来,接着试着站起来最后下地走路。起先自然跌了好几跤——在床上至少躺了两个月,腿脚很是不灵活,也因长久不动圆了许多,不似原先那样瘦,更不容易操控,仿佛这两条腿都不是长在她身上似的。
      一个早晨就在她惊喜并痛苦的尝试中过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她才记起来小芸今天一直没来,她没吃早饭,现在午饭的点也快要过去了,小芸若是再不来,她可要饿死了。
      左等右等,估摸着又过了一个时辰,小芸依然没有来。
      在这间屋里闷了许久的僮锦决定出去瞧瞧。并不是为了吃的,只是有种被抛弃的恐惧感,而且她觉得很冷,外面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暖。
      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出了这间屋子就是犯错,那么她出去走走理应也没有人会责怪才对。
      于是僮锦急切地推开了门。
      这一带一向人烟稀少,但每天这个时候总会有几个丫鬟小厮从附近过去,今天竟然一个都没见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看看空旷的四周,忽然注意到屋檐下悬挂的红灯笼。
      平时只挂了两个,如今挂了一排,并且上面还贴着很喜庆的花纹,一看就知道今天府里一定有什么喜事,而且是很大的喜事。
      大多数小孩子都爱凑热闹,僮锦正巧属于那大多数。喜事她见过,可都是在自家破旧的小山村里,论热闹和规模,必然比不上高门大户。更何况这家人是皇亲国戚,还不知有什么平时看不到的稀奇事。
      她竖起耳朵,听到远处传来的戏曲声,顿时心里痒了起来。
      她喜欢看戏,可因为饥荒村里已经好久没钱请戏班子了。
      小孩子对喜欢的东西都有一种奋不顾身的执着,僮锦不外乎于是,她忘了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循着戏曲声传来的方向摸索着过去了。
      一路穿过各种各样的园子,各式美丽陌生的花草树木、池塘假山以及发着光的屋子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晃过,她想停下来看个仔细,又怕去得晚了没有戏可以看,时而顿足时而狂奔。
      幸而一路无人,不然她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被人看到一定会被骂个半死。
      她跑得太急,没留意脚下,一不小心绊到什么东西跌了个狗吃屎。还没有养好的筋骨顿时又开始造反,她忍着痛终究没忍住,轻轻哼出了声。
      不过再怎样痛,也能察觉那绊住她的东西有一点点软,有一点点温热,还会动,而且还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双腿扔到地上,引起另一阵剧痛。
      “赶着投胎么?”那人冷冷地哼道。
      僮锦觉得声音耳熟,抬头看过去,白衣少年好看的脸顿时占据心中所有。长眉斜飞入鬓,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一双眼虽含怒意,却仍有股吞噬人心的吸引力。
      这人有些眼熟哇……
      “表少爷!”她记起一些事,脱口叫道。声音带着卑躬,也带着发自内心的敬意。她对他印象是极好的,只因他说的那几句话。李嬷嬷一个王府下人都随意折腾她,他却给她这样一个更卑微的人说道理,不让她做傻事,令她心有暖意。
      对方表情有些许异样,很快回复平静。他挑了挑眉,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即知我是表少爷,仍这么不知礼数么?”
      这是在怪罪她打扰到他了。天,希望她刚才没有踢到他。
      “僮锦不是故意的,请表少爷原谅……”她小声地说道,趴在地上。不是她想用这么别扭这么难看的姿势呆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手、脚和身子上每一处,都仿佛不是她的,抬不起来。
      “算了算了,本少爷不和你计较这些事。”凤初不耐烦地说道,见她还呆呆傻傻地维持方才跌倒的姿势,叱道:“这样子真难看,还不快起来?”
      “我……我动不了……”僮锦被他凶得很委屈,加上自己也心焦,顿时眼中就有了泪意。“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骨头都跟被拆过了似的,刚才又……又跌一跤……”
      凤初最见不得女孩子哭,又想起她遭遇的事情,脸色柔和了许多。
      接着他蹲下身,把目瞪口呆的僮锦背到背上。“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他轻声说,虽然还是有点冷,更加呆傻的僮锦却觉得他的声音比戏曲还好听。
      “我……我……”僮锦不想回去躺着,她还是向往耳边尚未断绝的戏曲声。可是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表少爷这样身份的人不仅背着她还要送她回去,她拒绝是不是很给脸不要脸?
      “你不知道自己住哪里么?”凤初知她来了没两天就养了几个月的伤,自以为是地问道,声音更加温柔。僮锦听在耳中更加不好意思提要去听戏曲的事情了。
      “伤脑筋。你从哪里过来的?”
      他再继续问下去,她就没机会去了。心里认定这位少爷是好人,僮锦心一横,气也不喘地说道:“我记得路,可是我想去听戏……”
      她的语气在凤初听来是可怜巴巴的。他哑然失笑,明明动都动不了,还一心巴巴地念着去听戏,有没有这么偏执的人啊?
      “你不觉得你回去躺着养病会比较好吗?”他反问道。
      见凤初没有骂她,僮锦心里一喜,得寸进尺:“我只去看一眼,看了就回去。表少爷,求求你……”
      凤初在王府这些年,头一次有人求他做什么事,还是用这么恳求的语气。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应承了下来,运起轻功,背着僮锦在树杈房顶间跳跃。
      僮锦哪见过功夫这么高端的东西,只觉得像在空中飞翔一般,心里已将凤初视作了神一样的人物。
      “表少爷,你是仙人吗?”她崇拜地问道。
      “世间哪有仙人哪种东西,你听戏听太多了吧。”他分神出来应付她:“这叫轻功,是我花好久练出来的。”
      “轻功?”僮锦对他更加崇拜。这个词她不仅没听过,还听不懂。
      此时凤初停在一间大屋的屋顶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让她趴卧在上面。“呐,你要看的戏。”
      大屋前有一个较大的池塘,中间修了个台子,之前僮锦听到的戏曲声就是从这里来的。
      僮锦眼睛还没滑到戏台子上,就先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说眼熟,也有点陌生,因为她只觉得那人的五官似乎在哪看过,可那人当时并不是这个模样。
      凤初惦着她行动不便不能在屋顶上晾太久,见她没在看戏,反倒盯着下面某个人在看,于是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自己那堂弟——七王爷独子杨乐微。
      “你认得他啊?”他好奇地问。
      “有点儿眼熟……”她不好意思地说。总不能说她梦见自己和他成亲吧?多不现实啊,说出来只会被当笑话。
      杨乐微病愈之后他都差点认不得了,她也只见过杨乐微病得不成人形的样子,竟然还能有印象,还算有点让他瞧得起的地方。凤初一向不太能记得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当然他自己并不曾意识过自己的欠缺。
      “他就是你几个月冲喜的那个人。今天是他和李家那个妖女定亲的日子——哎,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被休了吧?”凤初很随意地说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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