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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安慰剂和借药装疯的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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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得很高的时候,苏念回到自己家里,当即被那和谐又诡异的一幕震住了。
温柔盘腿坐在他的沙发上,怀里抱着很大一碗酸奶,电视里放着早间新闻,管家正殷勤地往酸奶里添更多的坚果。
那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活像一个趁着大人不在家、抓紧享受电视和零食的小鬼。
特别是温柔一看到他,光着脚就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最终却一言不发,只是抱着酸奶呆呆地望着他。
一副做错事被捉到的样子。
苏念恍惚一下,这才记起距离分别已经过去了数月,两人都不再是单纯的学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依然待在学校的寝室里,温柔在他身边打转,找出各种各样的事情打发时间,无意义的絮语像阳光下猫咪的呢喃。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电视里兀自播放着最新的消息:今晨八点内部发言人出面澄清,昨日夏宫警报属于宾客误触,并未发生严重后果;至于警报拉响十分钟后有车辆离开夏宫一事,发言人并未做出进一步的解释……
温柔略松了口气,偷偷地往旁边瞥瞥,苏念大概整夜都未休息,神色疲惫,眼皮下有些发青,掉了扣子的衣服也没有换掉,只用别针扣住了缺口,隐隐可以看见脖子上淤青的齿痕。
温柔觉得心虚,又偷偷地往外挪挪。
苏念抬手关了电视,在沙发上坐下来,道:“解释一下吧,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小念……”
“很多对不对?”苏念了然地点点头,“慢慢来。”
温柔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去年四月份的时候,我被叫去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随后又是大段垂头丧气的沉默。
“然后呢?”苏念催促。
温柔小声提醒:“小念,我签了保密协议。”
“……”
苏念清晰地感到,他看在温柔受了惊吓的份上、苦苦维持了一天一夜的耐心正在哗啦啦地碎掉。
他怒目:“你字斟句酌了半天,就想出来这么一句话?”
温柔被吓到结巴:“我我我在想怎么讲你才不会生气……”
苏念一口老血不吐不快,可他总不能逼着温柔泄密给他,那股子怒气在心底转两圈,另挑了个由头发作:“你看看你的精神体!你把它弄得好脏!”
温柔一脸的震惊和无辜,心说怎么成了我把它弄脏的?我又没有往它身上涂泥巴。
不过瞅瞅苏念的脸色,温柔十分明智地把话咽回肚子里,谄媚地给苏念倒茶:“它在你那吗小念?我就知道它去找你了,它最喜欢你了。”
然后眼睛看看别处,小声嘟囔:“小念你也有事情骗我哦。我可没有质问你。”
苏念觉得十分好笑:“怎么?委屈你了?”
温柔摸了摸心口,真的流露出湿漉漉小狗一样的表情。
苏念笑不下去了,掩着嘴咳嗽了一声:“我没有骗你什么。”
“小念,昨天我只是被打了针春遥,又不是瞎掉了。”温柔道,“我看见那辆车上挂着国旗了。即使是驻外使馆的车,也只能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插国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权力?”
“那不是我的车。”苏念神色古怪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压下去了,转而道,“那是问我爸借的。”
温柔迟钝地眨巴一下眼睛:“嘎?”然后开始慢腾腾地掰手指头:“那你爸爸是……”
“别数了。”苏念不忍直视地攥住他的手掌,“去年八月份之前是储君,但我父亲没有子嗣,改立了我堂弟,他只保留了挂旗的特权。”
温柔又掰了掰手指头,终于后知后觉地惊讶起来:“那你岂不是……”
“不是。”苏念道:“我任何档案上,父亲那一栏都是空白的。不要乱想。”
“太可惜了。”温柔由衷道。
“没有什么可惜的。如果我记到爸爸名下,也许昨天晚上,你在图书室碰到的就是我了。”
“真的吗?”温柔眼睛一亮,“哎呀,第一次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在私密一点的地方呢……”
“……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苏念怔了一下,无奈地扶额。
温柔看出苏念的松动来,小心翼翼地往前凑凑,伸手去碰苏念颈侧的齿痕。
“小念,痛不痛?”温柔轻触着指下破损的肌肤,昨天他咬得太狠,牙齿都刺了进去,光洁的肌肤像被撕破的绸缎,裂口处凝结着暗红的血珠。
温柔又碰了碰,忽然回忆起昨夜齿尖上绽开的甜腥气味,被锁定剂强压下去的饥渴感猛地窜了出来,连带着肠胃都一阵火烧火燎地抽搐。
只可惜昨天苏念毫不容情地推开了他。温柔知道那是明智的决定,可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苏念能够行差踏错那么一步。
“别再胡闹了。”苏念挡开温柔的爪子,“我弟弟只是给你打了针辅助剂,可不是这么下流的东西。”
“……有什么区别吗?”
“我没见过谁打了辅助剂会想要咬人。”苏念实事求是道,“那东西只是辅助精神结合用的,懂么?不会引起某些反应。”
温柔迷茫地望着苏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满脸的单纯无知。
“你胡说。”温柔道,“我从来没听说过……”
苏念怜悯地摸摸他的头发:“宝贝儿,小电影上都是骗你的,辅助剂没有那种效果。”
温柔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张俊脸猛地涨得通红,惨叫一声扑过去捂苏念的嘴:“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苏念攥住温柔那双汗津津的爪子,善解人意地安抚他:“柔柔肯定不是借药装疯,安慰剂效应嘛,这种事情在临床上很正常。”
甚至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温柔简直悲愤:“不是……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天呐你别再笑了!”
温柔试图回忆自己昨晚是否怀有借机揩油的邪恶想法,但他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苏念的皮肤格外脆嫩,像匹绷紧了的绸缎,齿尖一触就溅出温热的血珠来……好吧,他确实亲得很开心。
百口莫辩之下,温柔开始怨天尤人:“小念你为什么不拦着我?看我出丑很好玩吗?”——虽然他很清楚苏念的体能没法跟哨兵抗衡。
“为什么要拦你?”苏念问,“你咬得又不痛。”
温柔哀嚎一声,把脑袋整个埋进苏念怀里,觉得无颜见人,下半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座城市一步。
苏念低头望望胸前那个拱来拱去的、毛茸茸的脑袋,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款养宠游戏:你的小狗正在郁郁寡欢,需要摸摸头让他的心情加一加一加一直到回归安全值,否则就有离家出走或生病的风险。
只是一想到这个蠢萌可爱的家伙竟然穿着保密局的军服,苏念就感到格外荒谬。
他把人揪开些:“不要闹了。我得休息一会儿,等下还要去见我父亲。”
温柔听话地挪开,望着苏念起身整整衣裳,消失在帘幕之后。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脚步轻巧地穿过走廊,跨进那间幽静的卧室。
苏念大概已经很疲惫了,和衣卧在层叠的丝绒间,长长的睫毛鸦羽一样垂落。
温柔轻轻地拉拢窗帘,室内的光影昏暗下来,只在微风摇曳间漏进几缕淡金的阳光。
苏念大概觉得这个光线很舒适,放松地翻了个身,衬衣袖子被蹭得卷起,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温柔凑近床榻,拉起毯子遮住苏念肩头,又握了握苏念的手腕,指尖爱怜地抚过淡蓝的血管。
“别闹……”苏念含糊地抗议,“我困了。”
“小念,我有事情忘记跟你说了。”温柔趴在床边,虚虚地圈着苏念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半晌,苏念才迟缓地“嗯?”了一声。
“过去的几个月,我很想你来着……”温柔小声道,“我总给你添麻烦……可还是想你。”
苏念还是闭着眼睛,但是那只手翻过来覆在他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安抚。
直到苏念睡熟,温柔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念躺在他旁边休息,他竟然丝毫不想搞恶作剧把人闹醒,只是专注地望着苏念恬静的睡颜,好看清分别以来有哪些细微的变化。
温柔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行走,苏念没有像个殷勤的主人一样让他不要拘谨,可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客人,他毫无顾忌地穿过帘幕或门户,随意得像在无主的野地里散步。
最后他在一张白色的藤椅上坐下来,清晨的阳光从天井里漏下来,周遭的色彩明丽而柔和。
温柔掩着脸深深地呼吸几次,把那些凌乱的情绪压制下去,继而从口袋里摸出个人终端打开,输入密钥接入内部系统。
私人界面上弹出一条通知,温柔随手打开浏览,却不由得眼角一跳。
沈清在昨晚零点解除一切职务,新的继任者已经抵达驻地……温柔感到鲜血猛地冲上头顶,他知道昨天的任务背后必然有什么隐秘的安排,但沈清突如其来的辞职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尝试着联系沈清,但沈清的信息已经在内部渠道注销了,而他根本没有沈清的私人联系方式——沈清不喜欢他去打扰他。
温柔隐约感到自己被什么人卖了,却琢磨不透其中的缘由,想得脑袋发痛。他给几个同僚留了信,希望能辗转着联系上沈清,最后他准备退出,信箱里却忽然蹦出一条消息。
温柔点进去查看,神色微微讶异。
他那个叫叶然的室友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从医院里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以来,叶然就彻底失联了,像是被派到百慕大三角或罗布泊常驻了一样,过年时叶然也没有返回驻地——按理说,青少年的福利待遇要格外优厚些,占用年假是几乎不可能的。
温柔跟叶然算不上亲厚,他询问了几次以示礼貌,收不到回复也就抛之脑后了。如今叶然突兀地冒出来,他才想起这回事。
叶然发了串地址给他。温柔还想问下男孩的近况,但转瞬之间,那个账号就切回了“离线”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