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丈夫心有白月光之后……》熙一安

8、（八）和舅母一起

　　翌日清晨，还没等我见到舅母和雪眠，视野中首先出现了等在晚镜居门口的姜珹。
　　“恰好今日休沐，”他这样解释，“母亲便允我一路护送。”
　　姜珹如今在翰哲书院求学，是个跑读生，寻常五日一休沐，今日似乎是赶巧了。
　　他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衫，比着往日一丝不苟的气度更添了些疏阔，恰如绿竹猗猗，江心粼粼，不疾不徐看来时，便有一种月出云空的皓然之态。
　　还怪好看的。
　　春婵后退了一些，我便与他并肩而行，沉默了一会儿，昨日不欢而散，当下实不知该拿什么态度待他更为妥当。
　　“珹表弟，”我酝酿了一会儿，开口说，“你的课业……”
　　他瞥我一眼。
　　“做完了。”
　　我：“……”
　　倒不是要说这个。
　　“挺好，”但还是要表示肯定，又问，“有什么放松的小计划吗？”
　　姜珹于是侧过头盯着我，思索了一会儿，说：“未有。”
　　然而说完，他立刻补了一句。
　　“阳春三月，清姊想出去踏青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想去，但你别去了。”
　　姜珹脸上的两道剑眉于是皱了起来，表示主人有话说。
　　我接着道：“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你骑马的时候一不留神摔了。”
　　他愣了愣。
　　“纵然是梦，可你知道我的直觉有时是很准的。近日还是莫要骑马了，也莫要和同期一起出去。恕我直言，你好像挺遭人恨的。”
　　姜珹：“……清姊，我一向与人为善。”
　　这话我信，毕竟他打小就长得有礼貌。
　　“并非你的问题，而是旁人的心思太难猜，”我摇摇头，再次叮嘱他，“记准我的话，凡事小心些总没错。来年开春就是会试，你得活蹦乱跳地去考才成呢。”
　　他默默听着，黝黑的眼睛未曾偏移半分。
　　“清姊说了，我便听。”
　　姜珹应下，又缓声道：“可我今日是要骑马的。”
　　——骑马护送母亲姊妹去齐王府。
　　我：“呃……”
　　按理说这应该没事。
　　我：“要不你回去吧。”
　　然而姜珹一本正经地无视了我的建议。
　　“我与清姊同乘一辆马车，可好？”
　　他同我说话时一直俯着身，好让视线齐平，此刻又稍稍凑近了一些，娃娃脸下压，还是不苟言笑的正经神色，可眼中泛着的微微亮光又让人心中一软。
　　这家伙在卖萌吗……
　　我知道他绝对是沾了皮相的光，其实内里既不软也不萌。纵然看上去为人最是刻板严谨，然而脾气里却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邪劲儿在，有时做的事便格外桀骜不驯。
　　“若我说不可呢。”
　　亮光在他的眸中渐渐隐去，姜珹有些失落，却不肯退却。
　　“今年我一十六岁，”他开始说起不相关的话，“自六岁起与清姊相识，到如今已有十载。往后还有数个十载，我总要和清姊一起的。”
　　我：“……好好学习吧你。”
　　……
　　一路走着，刚好在另一条岔路遇到了舅母和雪眠。
　　雪眠肖母，不仅是长相，如今两人一同出现在眼前时，一不留神就让我想起了在信息时代PC端的一个熟悉操作：“Ctrl + C”、“Ctrl + V”.
　　“Ctrl + C”舅母，“Ctrl + V”得雪眠——只不过后面这个缩水了一点。

　　“傻孩子，无缘无故痴笑些什么？”
　　舅母的一只手贴上我的额头，原来她已走了过来。
　　舅母出身将门，身材颀长，举止爽利，剑眉星目中总敛着三分英气，说话时便是利利落落地撂着疼惜，绝不遮掩。
　　“你这孩子大病初愈，昨日睡得可好？身体还舒服么？我瞧着你有些发痴，还是再请大夫来一趟……”
　　“——舅妈舅妈，您放心，我康健得很咧。”昨日中午回府和舅母用饭时，这些关怀的话大差不差的我也听了几遍，所以很熟练地截住了话头。
　　“——只是远远看着雪眠和舅妈，一不留神以为是雪眠多了个孪生姊妹呢，”我解释道，“雪眠，谁让你瞧着舅妈俊就非像着舅妈长了，害我晃神，该打！”
　　雪眠立即骄傲地挺腰：“嘿，我就非和妈长一个模样，羡慕吧你。”
　　舅母愁下眉头，忍俊不禁。
　　“两个皮猴！净会说些顽笑话！”
　　“我原想着你大病初愈，在家歇息一两天也是好的，”舅母拉着我，“雪眠这妮子非不依，说昨晚同你约好了必得一起去，今早还催着珹儿去晚镜居喊你……”
　　“姒清是大懒虫，”雪眠凑过来，“恰好哥哥有空，他去叫一声，免得姒清睡过头了！”
　　“就会胡闹，”舅母戳她的额头，“怎么说你表姊的？再者你哥哥如今也大了，明年就是春闱，还当小时候一样撺掇他去闹清儿。”
　　“就是就是，怎么说你表姊的？”我帮腔，“你就知道闹清儿。”
　　雪眠于是隔着舅母戳我的肩膀：“……你就知道学我妈说话是不，学声虫学声虫！哼，再说了这次可不是我……”
　　“小妹。”姜珹原本安安静静地走在我们身边，此刻却突然出声。
　　雪眠侧过头看了看他，我也侧过头看了看他。
　　“小妹，”姜珹顿了顿，开口道，“你今日要骑马么？”
　　前面说了，我舅母是将门虎女，自幼便精通骑射，年少意气时也曾时春风策马，“一日看尽长安花”。得她教导，她的这一双子女兼外甥女我，也算是马背上的好手了。雪眠还养了一匹自己的小红马，得空便出来跑几圈。
　　“不骑啊，”雪眠有些疑惑，理所应当地答，“妈说姒清不能吹风，我和妈一起陪她乘马车。”
　　“你哥一个人骑马害怕，你陪着他吧，”看着姜珹一时有些沉默，我善解人意地说，“马车那么小，舅妈与我便足矣。”
　　雪眠：“？？？”
　　姜珹：“……”
　　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