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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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原以为，他要殒命于此了——
灵力在日夜不歇的逃亡中耗尽，精神极度疲累间，竟生出一种“睡在这里也不错”的念头。他当然能活，亦曾欣赏胯/下之辱背后的隐忍坚毅，或许这是一宗之主该有的考量，但绝不符合二十岁少年心底的骄傲。
如果叔父知道自己主动赴死，恐怕问灵也会被骂个狗血淋头。不过借口是现成的，他身上还带着蓝家的古经典籍，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温家之手。
于是整个人陡然轻松起来，莫名扬起的嘴角让带队的温逐流更加谨慎。倏地拔出朔月，笑得更加肆意，没想到临了居然能体会到书本中的侠士豪情，也算不枉此生。
温逐流没有出手，在整队温氏弟子的注视嬉笑下，只派了两人与他缠斗，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面对一人都吃力得紧，还要找机会去到温逐流面前……
倒下的瞬间，仿佛飘来一抹云白，他知道，自己死不成了，至少今日是这样。
这是江厌离第二次见到如此狼狈的蓝曦臣，状态比当初还差些，带着不管不顾的癫狂。
她在奔赴云深的路上得知蓝氏宗主的逃亡，当即改变方向，对比不同温氏小队的路线，终于在他们找到他时堪堪赶上。打是打不过的，好在她身为医师，又在出门时备了足够多的迷药。
粗粗为蓝曦臣处理伤口，他伤得不重，但身心消耗过大。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让他好好休息恢复。她身上带的符篆基本告罄，不知该说这位世家第一的公子太过正直还是温家捉人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们正踏在温氏的地界上。
别看蓝曦臣形容憔悴，但成年男子的重量就摆在那里，江厌离费尽气力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视线中出现一双干净的布靴，黑色并不耐脏，但他走过林子却未染尘土。
“好久不见，需要帮忙吗？阿梨姑娘。”难为他在这样前狼后虎的环境下仍然不紧不慢地语气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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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姑娘，从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到这里，应该不是巧合吧？”
孟瑶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袭中衣、面色苍白的蓝曦臣正掐着江厌离的脖子，后者的平静和前者的愤然形成鲜明对比，也显得他身为第三人的心急不合时宜。
“泽芜君，你先冷静，江姑娘她是为了……”孟瑶还是担心，一个刚遭大难的人无法控制情绪，即便他是蓝曦臣。
“的确不是巧合，”江厌离打断孟瑶，直视着蓝曦臣的眼睛，“蓝宗主不如看看这是何物。”
裹挟怒气和怀疑的眼眸丝毫未动，紧盯着熟悉的面庞，然后才微微转动，看清物什的同时抚上额头，自己的抹额不在了！
江厌离一瞧便知道少年的想法偏了老远，再次开口解释：“这是蓝翼前辈给我的，你的抹额是自己在逃亡中摘下的，我只是帮你收在枕边了，回头就能看见。”
石磨碾过了一颗硬邦邦的豆子，总算费了些力气打通关节，不再滞塞。蓝曦臣倏地卸了力气，“抱歉，江姑娘、孟公子。”将自己的抹额收入手中，喘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多谢。”
江厌离摇摇头示意不必如此，游历在外的这些年，类似的事情见过不少，也能理解。
孟瑶就显得惶恐极了，连连摆手，有些语无伦次但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他对蓝曦臣在云深一见时的感恩，救了他们是碰巧，出了那么多力却把功劳都推给江厌离。
“江姑娘真是我见过最……”他一副苦恼的样子，停顿半天才勉强找出一个寻常的词来形容，“最厉害的人！”
像极了嘴笨的弟弟们，惹得江厌离笑出来，与他一起打趣：“孟公子和蓝公子也是厌离见过我辈最厉害的人。”顺势把孟瑶如何帮忙和在温氏卧底的消息透露给蓝曦臣，希望日后不要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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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厌离一出来，就看见院中粗布麻衣也挡不住儒雅气质的少年正负手望天，十五的日子竟茫茫一片，不见亮光。
“不知道忘机和叔父怎么样了。”他的脊背微弯，头却固执地仰着，叹息也要对着云后的满月。
自三日前孟瑶带来温氏也要举办世家弟子听学的消息，蓝曦臣就一直处于极度担忧的状态，不禁让同样有弟弟要管的江家长姑娘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是她对弟弟们太放心了？
“要对蓝二公子有信心，”江厌离踱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站定，偏头笑道“况且，他可不是一个人。”
那人突然低首，他们一齐望进了对方的眼眸。
“真的吗？”蓝曦臣的神情和语气让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江澄，当时同样年幼的她偷听到父母谈话，迫不及待地寻了弟弟与他分享：阿吟要有小狗了！
江厌离只记得江澄眼中瞬间迸发的欣喜和期待直接将她湮没，像是夜晚莲花池中倒映的星星，极度美好到脆弱的地步。
“当然是真的，”为了维护这份夸姣，她甚至在短短几秒内计划了最坏情况下满足弟弟的方案，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向你保证。”
换了地方，长了年纪，面对不同的人，她做了相同的事，说了相同的话，只不过她才是曾经需要俯视对方的人。
蓝曦臣终于露出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多谢你，江姑娘。”
江厌离既不承谢也没反驳，幽幽道：“蓝大公子倒显得我这个姐姐很不称职了。”
少年这次直接笑出声来，作惊讶状：“怎么会！”
女孩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扯起嘴角，却不得不泼上一盆冷水：“泽芜君，你不该这么轻易地信任我。”
“哦？”少年端起了些一宗之主的风范，皱着眉头思考一番，说出的话却带着涉世未深的天真，“我反而觉得先前的怀疑才是多余。”
“如果我……”
“江姑娘你瞧！”兴奋的低唤打断了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轮圆满撕破云障，将光辉洒进人间。
看在月亮的份上，她没有将话题进行下去，就这样静静地，并肩欣赏他们久违的寄托，仿佛看到了还未开始的胜利结局。
“江姑娘，”直到亥时，蓝曦臣无奈地开口：“我简直分不清你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自己。”
“恰恰相反。”
周围的寂然为他的声音染上深沉，又极其坚定清晰，“巧了，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