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华年》林鸣乔

15、北行

　　魏容墨的神色立刻变了，眉头不自觉的拧起。这次出行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要和那群企图叛乱的刁民打交道，说不好还要用武力镇压。如此危险，怎么能让阿愿去，“丞相的女儿自然是能干的，只是这次事情特殊，让一个女子跟着只怕多有不便呀。”
　　“臣的小女儿一直对朝政感兴趣，且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臣想让她跟去历练一番，若日后能像许夫子那样在朝为官，为国效力，那也是她的福分了。”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让他家女儿凭此一事，能在朝中谋个官职。这样水到渠成，祁淮生真是算了一手好账。这样一来，他祁家就又多了位在朝为官的子女，眼看着就能只手遮天了。
　　“但是······”
　　“还请皇上答允。”祁淮生跪了下来，俯首行了个大礼。祁淮生这一跪，后面几个官员纷纷跟着附议。
　　魏容墨面色凝重，却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答应，“好吧，这次既然祁家小姐要去，那许夫子便也跟着同去吧。”这是他能为祁愿做的最后一点打算了，许漪是女子，想必路上也能多照顾祁愿些。
　　祁愿要前往西北的消息很快在祁府里传开，大家各怀心思，连看祁愿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但只有祁愿心里明白，父亲此举绝不是单单让她跟着去历练这么简单，一定会让她趁此机会去完成什么任务。
　　果然，临行的前一天，祁淮生叫了祁愿到自己书房。
　　“这次安排你北上，尽可能的帮他们做些事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要你去找西擎派来的人接头，将这封密函带给他。”祁愿抬头往桌子上瞧了眼，那封信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被仔细的封了起来，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祁愿接过祁淮生递过来的信，行礼道：“女儿一定办好。”
　　“整个行动过程不可以被别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祁淮生看着祁愿的眼神冷冷的，对女儿即将离家远行之事好像半点关心都没有，他心里想的唯有祁愿是否能完成好他交代的事情。
　　祁愿也早已习惯，从小祁淮生都是这么对自己的。一开始她还天真的想得到那份来自祁淮生的父爱，她觉得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父亲也会像爱护大姐姐那样爱护自己。后来她才发现是她想错了，祁淮生永远是那个祁淮生，对自己的态度不会因为任务完成得好就转变。所以渐渐的，祁愿不再奢求亲情，反正都是求不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便不再执着。
　　这天晚上用了饭，祁愿被祁勉交了过去，这堂上就剩下大夫人和周姨娘。周姨娘心里有些烦躁，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道：“大夫人您瞧，如今老爷都有了让小五入仕的心思了，这样偏心，叫家里其他两位姑娘怎么办呢？”她自从上次许夫子讲学的事情就开始对祁愿心有不满，如今加上这事，愈发生气。
　　大夫人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好像并不在意，“这也没什么，反正我的云宁是不喜欢那些朝堂上的事，少沾染也好。”
　　“大夫人您是与世无争，可万一以后那祁愿发达了，这家里岂不是更没咱们女儿的容身之地了吗？”周姨娘越说越急，扇子越扇越快。
　　大夫人的眉心微微一动，这话倒是说进了她的心里。通过最近这几件事，足以看出祁淮生对祁愿确实是偏心过了。她眼见这段日子祁淮生对她家云宁的关心越来越少，大夫人心中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不成，她还没为云宁寻到好人家，不能让祁愿就这么抢了风头去，“这得看祁愿有没有那个发达的命了。”
　　次日，北上的队伍在城门口汇合。祁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梁望涔，他今日的打扮想让人忽视都难，一身华丽的彩缎，头上戴的是一顶纯金打造的发冠，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的，十分耀眼。他这哪像是要去办正事的，俨然就是一副准备去游山玩水的样子。
　　祁愿对这位世子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明明会武功，脑子也算是精明，却非要让自己看起来如传言中那般风流不羁，胸无点墨。
　　“你就是那日在楼上同我说话的女子吧。”祁愿闻声转身，正是许漪，她今日换了身简洁的装束，头发盘起，插了一支朴素的白玉簪子。可即便装束简单，她那种腹有诗书的典雅之气还是遮掩不住。
　　祁愿赶紧行了个日常的礼，恭敬的说：“正是，我是祁家小女儿，名叫祁愿，愿望的愿。”
　　许漪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祁愿，真是好名字。”
　　“许夫子谬赞。”被许漪的温和气质所影响，祁愿身上一贯的冰冷英气也少了几分。她一向羡慕许夫子这样的女子，出口成章，学贯古今。不像她，从小只能舞刀弄枪，都没机会习文学字，若不是大哥上心，她现在只怕大字都不识几个吧。
　　“这一路还要劳烦许夫子多加指点，我见识短浅，很想向夫子多多学习。”
　　许漪扶起祁愿道：“祁小姐太客气了，我们上车吧，应该是快要出发了。”祁愿点点头，与许漪先后上了马车。
　　她们此行要先到郢安，那里是距离那伙想要发动暴乱的贼人最近的城池，他们要先安顿好郢安的百姓，然后再想想如何镇压乱民。
　　“舟车劳顿，大家辛苦了，翊王为大家安排了驿站，大家赶紧上去休息吧。”
　　没一会，天就擦了黑，祁愿坐在窗边喝茶，籽荷在为她收拾床铺。祁愿望向街上熙攘的人群，悠然的说道：“果然是入了秋，天气凉爽不少，天也黑的早了些。”
　　“是呀，过了秋天就是冬天了，不知道这个冬天能不能稍微好过些。”
　　从小到大，她们俩最怕的就是冬季。因为家里不怎么重视这位五小姐，所以炭火什么的也都是今日有明日无的，祁愿也不愿意因为这些和他们争执，也便忍了。于是她每当觉得冷了就去打拳舞剑，身上是暖和了，可那双原本白嫩的手却被寒风刮得生了冻疮，一到冬季就会发作。
　　祁愿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叹气，又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夕阳躲进云层中，慢慢下沉，眼前光明消散，剩下一片黑暗。
　　大街小巷起了灯，点亮漆黑的夜晚。小贩的声声叫卖，走街串巷的老百姓，从摊上飘出的食物香味，这所有加在一起渲染了一幅满是烟火气的画卷。
　　热闹安逸的气氛背后，却暗藏汹涌。
　　祁愿本是百无聊赖，随意的扫了眼楼下的景象，其中几个人的行为装扮却引起她的注意。几个三两成对的人站在一起，穿着不起眼的破布衣衫，看着像是乞丐，可他们的行动神态却不只是乞丐那么简单。
　　“籽荷，你在屋子里待着，我去找梁望涔。”祁愿越看这些人越觉得不对，抓了随身的匕首别在腰间，准备去找梁望涔说这件事。
　　但祁愿刚一出门，正巧看到了同样刚推开房门的梁望涔。二人对视一眼即刻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约而同的走到楼梯口处。祁愿一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下楼梯，一边轻声对梁望涔说道：“楼下的人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嗯，看着应该不是普通人，八成是冲我们来的。”梁望涔面不改色，压着声音回答。
　　“我们才刚到，他们就按耐不住了？”
　　“因为我们才到，有许多事情要打理安排，自然顾不上那么多，他们这是想趁虚而入呢。”梁望涔刻意放慢了步伐，时刻用余光瞥着门外人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