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花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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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南宇蹙眉环视一圈，目光似冰锥，众人被他看得不寒而栗，好像多吐口气都该死。
视线扫到陆尘野身上，稍顿一下，估计是因为整栋茶楼只有他戴个斗笠，一身粗衣，与周围纸醉金迷的风流浪子格格不入。
不过片刻，彦南宇就移开视线，随意挑个地方走过去。
陆尘野松口气 ，还以为被他看出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吓自己。他生前和彦南宇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只匆匆见过几次，充其量算点头之交。
就算当真摘下斗笠站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认出。
等彦南宇落座，戏班也扮好了妆，茶楼老板猜不透这中郎将的心思，只知道是个厉害角色，在后台特别叮嘱戏班班主机灵些，千万别出岔子。
陆尘野打算趁所有人都看着彦南宇时偷偷溜到茶楼后院，找到白骨幡离开。松石一心等着看戏，眼睛直盯着下面，忽然就被陆尘野拽着走向楼梯，不情不愿嘟起嘴巴。
刚走到出口，没想到有人比陆尘野更快一步，偷偷摸摸往茶楼门口走，却被守在门外的南衙军逼回。
外面传来寒刀出鞘的嗖嗖冷声。
众人这才惊觉，彦南宇压根不是来看戏的，茶楼外早被他手底的南衙禁军包围。
谁也不知道他此番举动意欲何为。
不敢问，不敢逃。
只有陆尘野注意到茶楼老板面如土色。
心想莫不是他犯了什么错，估计还不是一般错，否则也请不动这位大将。
走神时，戏子已经上台，松石整个身体趴在木栏上，小公鸡似的晃动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浑然不知置身险境。
陆尘野无奈，反正也走不了，硬闯只会将这团火引到自己身上，得不偿失。
不如找个空位坐下等待时机。
随着震耳的鼓击，一声凄厉嘶喊冲破天际。
“杀神官——！！！”
还是躲不过。
陆尘野闭上眼，双臂无力垂落。
“都是因为你，我的妻儿才会惨死，为什么死得不是你。”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骗子！你骗我们骗得好苦。”
“你怎么不敢睁眼，你睁眼啊，看看你脚下的尸山血林，遍地饿殍。”
“是你害我们国破家亡，再无立足之地，是你害了天府。”
“妖官——！！！”
…………
“自作聪明。”
彦南宇这一句冷哼不重，却清晰传到每人耳中。
奏乐戛然而止，众人刹那惶恐不安，有些世家小公子没见过这场面，禁不起吓，双手死死握住梯栏，就怕自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遭同伴耻笑。
陆尘野闻声抬眼，恍若隔世，视线投向彦南宇，只见他单指点桌面，眼底闪过寒冰刺芒。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可唱到国公举剑斩神官时，这位主脸色忽地冷下，弄得戏班班主一头雾水。
只能跟着茶楼老板扑通一声齐刷刷跪下求饶。
“彦将军息怒！”
“小人不知错在哪里，还请将军明示！”
彦南宇冷冷凝视台上扮演神官的戏子，华冠丽服，点缀数不清的金珠宝石，颈上、十指、甚至连脸上都贴满金箔。
就连现场本尊陆尘野也不由得回忆自己当年有这么狂？
“你可知，他从不穿庸俗之物，所吃所穿所用皆当世无双。就凭你们也想重现他万分之一的神采？略知皮毛便恬不知耻！”
彦南宇说罢，举杯落地，咣当一声，楼外等待号令的南衙军听到动静破门而入。
陆尘野正想着彦南宇为什么替他出头，左思右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下一刻，南衙军就闯了进来。
黑衣冷刀，派头十足。
众人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实在不明白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主。
彦南宇冷睨一眼茶楼老板，：“死到临头，何必再装。有胆在我眼皮底下挑是非，就该料到有今日。”
此言一出，茶楼老板意识自己身份暴露，索性撕开脸面，拼死一搏。
众目睽睽下，转眼从后腰抽出两把短刀，高喊：“拿命来！”，身后几个戏子见势，神色突变，讨好的嘴脸变得凶狠狰狞，纷纷拿出事先藏好的兵器，朝彦南宇扑去。
事情转变之快令众人措手不及，倒吸一口接一口冷气。瞧着茶楼老板手拿的兵器像是边塞武士惯用的弯刀，刀身像半月，薄似纸片，韧劲十足。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寒死。
谁能想到平日油滑贪财的茶楼老板，摇身一变竟是潜伏在天府的敌国细作。
真真是太刺激了！！！
彦南宇冷笑一声，眼看数把弯刀迎面而来，刀尖离喉只差一指，他却像个没事人不急不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众人见状心想莫非传闻有假，这位中郎根本不像外面传言什么一人可与万人匹敌，百战百胜，其实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害他们白白吓掉半条命。
隔着黑纱，陆尘野看着装模作样的彦南宇，忍不住心底发笑。
还记得某次皇宫大宴，那时彦南宇刚得武状元，风头正盛，自然受邀在内。满殿翩翩起舞的美人，一桌的佳肴美酒，他都看不上，却直勾勾盯着着对面某位王公贵戚，看得对方心里发毛，担心清白不保，宴会还没结束就借口匆匆离去。
陆尘野觉得奇怪，恰巧那晚多喝了两杯，有几分醉意，从玉台走下，趴在他桌上笑眯眯说：“他大你二十岁，不合适，不合适。”
彦南宇连忙起身，拱手喊道：“同安大人。”
陆尘野打个酒嗝，继续劝他：“爱男人不可耻，我支持你！但如果我是你，要就要最好的。”
彦南宇听完，那张俊脸烧得跟熟透的杨梅，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不敢。只是有人讥笑在下举止粗野，便想观摩他人改掉粗鄙陋习，让同安大人误会，实在该死。”
“良辰美景莫说不吉利的话，你想学我教你便好。”陆尘野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面前的酒杯斟满，“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淡然处之。”
“多谢同安大人赐教。”
彦南宇受宠若惊，再次低眉拱手。
“不必。”陆尘野起身笑着拍拍他肩膀，突然身后一股凉气飘来。
冷冷吹来两个字——“无耻。”
陆尘野回头，只见一道孤清高耸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
…………
陆尘野不敢想自己当年喝多随口扯的三句废话，彦南宇还真信了，不仅信了，现在是练得如火纯青，死死把控其中精髓。
孺子可教也。
就在众人等着看彦南宇出丑时，只见他轻飘飘抬手，仅用两指轻而易举钳住茶楼老板袭来的弯刀。
轻轻一掰，折成两截。
空气瞬间凝固，茶楼老板愣了愣，仍不死心，瞟了眼随意放在桌上的宝枪，将所有气力倾注另一只手，狠狠朝彦南宇心脏剜去，叫嚣道：“今日我便领教领教这名震天下的乾坤枪到底有多厉害！”
彦南宇冷哼一声：“你也配。”接着举杯的手微微用力，茶杯应声而碎，碎片如锋镖，弹开刀刃，一片飞向茶楼老板左眼。
众人看到这恍然大悟，难怪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原是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连死在他的乾坤枪下都不够格。众人看得心惊胆颤，不敢想象彦南宇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茶楼老板捂着流血不止的左眼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得已认清现状，在原地恨得直咬牙。
彦南宇动动指头，南衙军踩着铁靴围上，将茶楼老板和他一众戏子围在中间，正要抽刀砍杀，茶楼老板眼里闪过一丝奸诈，一个飞跃踩着戏班班主的肩膀从窗外逃离。
都说边塞武士多无义之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戏班班主本是边塞小国靠唱戏度日，后被茶楼老板看中，在他的逼迫下带着戏班来到天府。
如今看到茶楼老板撇弃他们自己逃走，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扔掉手里的兵器，求彦南宇饶他们一命，放他们回故乡，发誓再也不来天府。
彦南宇对他们的声泪俱下的恳求毫不心软，下令全部杀之。
顿时茶楼响起呼天抢地的哭喊。
眼看十几把闪着寒光的冷刀挥向这些戏子，班主心如死灰闭上眼，愧疚的对他身后戏班子弟道：“早知如此，宁愿你们饿死在乱世，也不要跟我，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临了还要身首异乡。”
“下辈子我们还要跟着您。是您我们才有饱饭吃，才有暖被盖，不被人欺负，班主对我们的恩情没齿难忘。”
“我们不后悔跟您！”
听到这些，班主饱经沧桑的脸浮现慈爱之色：“只愿你们来世不要再做戏子。”
寒光逼近，突然只听“咻”的一声，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根枯树枝，势如破竹，击飞南衙军手中紧握的长刀，力道可怖，一气呵成打飞十几把。
南衙军如临大敌，眼神警惕地观察四方。
丢了刀那十几名南衙军瞠目而视，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的刀会被一根不起眼的树枝打脱手，回过神，齐刷刷跪地求彦南宇降罪。
彦南宇看了看散落满地的长刀，视线落在墙角平平无奇的枯枝，一指粗，表面发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众人紧张地屏住呼吸，互相张望是哪位奇人不怕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鬼花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