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案之人间道》狐惑百合

9、9

　　―――八更―――

　　十二月廿七日。亚热带海滨城市。

　　景天和徐长卿各自饮罢茶。合阳平心静气的问了些家常话，徐长卿一一作答。景天看看窗外天色，渐渐有点坐立不安。没法不着急。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家。
　　“小天？”长卿温和声音，“合阳老师问你话呢。”
　　“啊？”
　　合阳微笑，“我想知道，长卿跟我谈话的时候，你需不需要在场。”
　　景天回过神，对合阳笑笑，“看长卿的意思。” 凝眸徐长卿，“我没有关系。你觉得怎样合适就怎样。”他说着这话，不觉间已握住长卿的手。微微一笑，盈盈双眸，说不尽情深爱重。徐长卿心中一荡，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景天凝视他片刻，放开手，起身笑道：“不如你们现在就开始。我去外面走走。”
　　长卿手上一空，茫然若失。定了定神，郑而重之：“小天，你别走。我希望你在场。”再脓血淋漓再肮脏污秽，我的伤口，都不想再对你隐藏。

　　很舒服的房间。普普通通，并不见布置。沙发茶几，躺椅一张。幽兰一盆，淡香暗吐。
　　景天一进屋，觉得浑身放松，张口打了个哈欠。徐长卿关切的看着他，“小天，你真的不需要先睡一觉么？”景天拉着他坐下，“还好。真困了我就趴这儿睡。这屋感觉真舒服。折腾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吧？”长卿笑着摇摇头。
　　合阳坐在在与他们夹角约为50度的另一只沙发上，专注的观察两人一举一动。大脑飞速运转：一、彼此感情基础深厚；二、关系主导控制方为景天，性情爽直，做事冲动；三、被动受控方徐长卿，性格温顺内敛，做事循规蹈矩。有典型的负面情绪否定。家常对话建立的基准线亦表明他潜意识长期受压抑。温顺是表象，疏离是内在。只是，看他和景天之间的互动，感情上的依赖性相当明显。这又有些奇怪。一个真正内心冷漠疏离的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纯粹的依赖。有爱的关系，有趣的两个人。
　　他心里琢磨，景天也在嘀咕。早上的电话里我说的很清楚。案例：灾难性心因。要求：不能使用猛烈手段比如冲击疗法。损招我也会，就是舍不得下重手，才巴巴儿的跑来请你疏导。
　　“长卿，你闭上眼睛，能告诉我，你第一个想到能比拟景天的事物是什么吗？”
　　“阳光。”
　　“你自己呢？”
　　“影子。”
　　景天怔住。两人关系里，长卿的个人边界划定，竟是一面倒的倾向自己。
　　“景天，你呢？”
　　指人，“花。”自指，“护花的人。”
　　合阳微笑点头。自我设限是守护，与长卿目前的期待值并不匹配。感情潜意识独立开放。景天，你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是夜。海边沙滩上。
　　“后来我被合阳老头赶走，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好奇宝宝得到的回答，温柔又和气。“以后你会知道。不急在此时此地。”
　　“白豆腐，你学坏了！不带这样逗人的！”景天一骨碌坐起，摇晃长卿胳膊。徐长卿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嘴角上扬。
　　你的微笑，如此美好。为了能让你一直这样微笑，我愿意付出一切。景天躺回他身边，手指交握住他的，“长卿，我们就留在这儿吧。”
　　“好。”
　　“真的？太好了！我当回医生，家庭科就好。你开个武馆，教教小朋友。我们也像合阳老头一样，找个海边的院子。你喜欢花草树木，我会给你养很多很多花，种很多很多树。早上有鸟儿叫你起床，夜里有涛声伴你入眠。”
　　“只留一夜，这么铺张？”
　　“你刚才还说好！”
　　“我说今晚留在这儿，很好。”
　　景天气结：“我是认真的，不许再逗我！”身上多了一个人的分量。长卿的侧脸，贴在他胸口，手臂环住他腰身。“小天，我也想留下。可是我们的责任呢？”
　　“师父他们就快退休，一起搬过来好了。”
　　“责任不只是孝道。你和我的工作呢？”
　　你太累，我心疼。“不要了呗。总会有人顶上。你还担心这个？”
　　摇头。“对工作来说，我们并非不可代替。对我们来说，进行中的工作才是无可取代。未完成的使命，能轻易放弃么？”
　　你怎么有这么高的责任感。“人心永远有邪念，案子永远办不完。你天下无贼的使命，注定是失败。放弃与否，有什么区别？”
　　“对我有区别。小天，你说的对，海星拾捡不完。可是对每一个被放回的海星来说，我做与不做，对他们有区别。”
　　（拾海星的故事：大海退潮，留下满滩海星。一个孩子拾起海星往海里抛，有人说他：“你这样做没有用。你救不了所有的海星。”孩子回答：“我知道我救不了全部的海星。可是对于被救的那一个，我这样做是有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景天苦笑。我是该说你有大勇气呢，还是该夸你是大圣人？
　　徐长卿似明白他心意，手臂收紧，“小天，我不是圣人。助人亦是自助。是我需要这么做。”

　　夜色苍茫。无月的星空，星星特别闪烁、特别明亮。
　　景天抱紧了徐长卿。好，你想要守护的，我会陪你一起守护。

　　同一夜。重紫住处（原重楼住处）。
　　“小楼。”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重楼尽量温和的声音。
　　“我让人炖了汤，你喝一点吧。”
　　“你不用麻烦。”
　　柔媚的笑。紫萱一挑弯月眉，“怎么会麻烦？我去给你弄。”

　　“好喝吗？”
　　“嗯。”
　　“我听说，□□的案子，警察还在你那儿查问。监视器被黑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摇头。做得很地道，滴水不漏。“我喝完了。你早点休息，我去书房做点事。”
　　手被握住。“明天再做，不行吗？”小楼，你在躲我。为什么？